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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你武功,本意是为你好,哪知反累你吃了许多苦头。你郭
伯伯爱我惜我,这份恩情,我自然要尽力报答,他对你有个
极大的心愿,望你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定当
尽力助你学好,以成全他的心愿。过儿,你也千万别让他灰
心,好不好?”
杨过从未听黄蓉如此温柔诚恳的对自己说话,只见她眼
中充满着怜爱之情,不由得大是感动,胸口热血上涌,不禁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黄蓉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过儿,我甚么也不用瞒
你。我以前不喜欢你爹爹,因此一直也不喜欢你。但从今后,
我一定好好待你,等我身子复了原,我便把全身武功都传给
你。郭伯伯也说过要传你武功。”
杨过更是难过,越哭越响,抽抽噎噎的道:“郭伯母,很
多事我瞒着你,我……我……我都跟你说。”黄蓉抚着他头发,
说道:“今日我很倦,过心想洪七公逝世这等大事,自须在大
会中明言,擦着眼泪不住点头。
二人在大树下这一席话,都是真情流露,将从前相互不
满之情,豁然消解。说到后来,杨过竟然破涕为笑,又想到
郭靖言语中对自己的期望与厚意,自与小龙女分别以来,首
次感到这般温暖。
黄蓉说了一会话,觉得腹中隐隐有些疼痛,慢慢站起,说
道:“咱们回去罢。”携着他手,缓步而行。杨过心想该把洪
七公的死讯先行禀明,道:“郭伯母,我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跟
你说。”黄蓉只感丹田中气息越来越不顺畅,皱着眉头道:
“明儿再说,我……我不舒服。”
杨过见她脸色灰白,不禁担心,只觉她手掌有些阴凉,大
着胆子暗自运气,将一股热力从手掌上传了过去。当他与小
龙女在终南山同练玉女心经之时,这门掌心传功的法门已练
得极是纯熟,但他怕黄蓉的内功与他所学互有冲撞抵触,初
时只微微传了些过去,后来觉得通行无阻,这才增加内力。
黄蓉感到他传来的内力绵绵密密,与全真派内功全然不
同,但柔和浑厚,实不在全真高手之下,体内大为受用,片
刻之间,她逆转的气血已归顺畅,双颊现出晕红,心中惊异:
“这孩子却在哪里学到了这上乘内功?”向他一笑,意甚嘉许。
正要出言询问,郭芙远远奔来,叫道:“妈,妈,你猜是
谁来了?”黄蓉笑道:“今儿天下英雄聚会,我怎知是谁来了?”
突然心念一动,欢然道:“啊,是武家哥哥的师伯、师叔们,
这可多年不见了。”郭芙道:“妈你真聪明,怎么一猜就中?”
黄蓉笑道:“这有何难?武家哥儿俩寸步也不离开你,忽然不
跟着你,定是他们亲人到了。”杨过向来自恃聪明机变,但见
黄蓉料事如神,远在自己之上,不禁骇服。
黄蓉又道:“芙儿,恭喜你又得能多学一门上乘武功,就
只怕你学不会。”郭芙问道:“甚么武功?”杨过冲口而出:
“一阳指!”郭芙不去理他,随口道:“你懂甚么?妈,是甚么
武功?”黄蓉笑道:“杨大哥不已说了?”郭芙道:“啊,原来
是妈跟你说的。”
黄蓉和杨过都微笑不语。黄蓉心想:“过儿聪明智慧,胜
于武家兄弟十倍。芙儿是个草包,更加不用提。他知一阳指
是一灯大师的本门功夫,武氏兄弟的师叔伯们到来,怜他兄
弟孤苦,定会传授,而他哥儿俩要讨好芙儿,自是学到甚么
就转送给她甚么了。”郭芙却好生奇怪,妈妈干么要将此事先
告诉了杨过,难道真要将我终身许给这小叫化吗?想到此处,
不由得向杨过白了一眼,做个鬼脸。
大理国一灯大师座下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武氏兄弟的
父亲武三通即是位列第三的农夫。他自与李莫愁一战受伤,迄
今影踪不见,存亡未卜。此次来赴英雄宴的是渔人泗水渔隐
与书生朱子柳二人。
朱子柳与黄蓉一见就要斗口,此番阕别已十余年,两人
相见,又是各逞机辩。欢叙之后,泗水渔隐与朱子柳二人果
然找了间静室,将一阳指的入门功夫传于武氏兄弟。
这日上午,陆家庄上又到了无数英雄好汉。陆家庄虽大,
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
中午饭罢,丐帮帮众在陆家庄外林中聚会。新旧帮主交
替是丐帮最隆重的庆典,东南西北各路高辈弟子尽皆与会,来
到陆家庄参与英雄宴的群豪也均受邀观礼。
十余年来,鲁有脚一直代替黄蓉处理帮务,公平正直,敢
作敢为,丐帮中的污衣、净衣两派齐都心悦诚服。其时净衣
派的简长老已然逝世,梁长老长年缠绵病榻,彭长老叛去,帮
中并无别人可与之争,是以这次交替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黄
蓉按着帮规宣布后,将历代帮主相传的打狗棒交给了鲁有脚,
众弟子一齐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满头满脸、身前身后都是痰
涎,于是新帮主接任之礼告成。
杨过见帮主交接的礼节甚是奇特,心中暗暗称异,正要
起身禀报洪七公逝世的讯息,忽见一个老年乞丐跃上大石,大
声说道:“洪老帮主有令,命我传达。”帮众听了,登时齐声
欢呼。他们十多年未得老帮主信息,常自挂念,忽闻他有号
令到来,个个欣喜若狂。人丛中一个乞丐大声叫道:“恭祝洪
老帮主安好!”众丐一齐呼叫,当真是声振天地。呼声此伏彼
起,良久方止。
杨过见群丐人人激动,有的甚至泪流满面,心想:“大丈
夫得能如此,方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只是众人这等欢欣,我
又何忍将洪老帮主逝世的讯息说了出来?何况我人微言轻,述
说这等大事,他们未必肯信。会中七嘴八舌,势必乱成一团,
这又不是好事,何必扫他们的兴?”再想:“他们问到洪老帮
主的死因,我自不能隐瞒义父跟他比武之事。武氏兄弟知道
我跟义父学过‘蛤蟆功’,他们焉有不说出来之理?会中这许
多化子难免要疑心我从旁相助义父,一起下手,因而害死了
洪老帮主,那当真是百口莫辩了。待得大会散后,我详详细
细的告知郭伯母,让她转告便了。”暗自庆幸亏得这老丐抢先
出来,否则自己未加深思,径自直言,势必要惹起重大麻烦。
只听那老丐说道:“半年之前,我在广南东路韶州始兴郡
遇见洪老帮主,陪着他老人家喝了一顿酒。他老人家身子健
旺,胃口极好,酒量跟先前亦是一般无二。”群丐又是大声欢
叫,夹杂着不少笑声。那老丐接着道:“老帮主这些年来,杀
了不少祸国殃民的狗官恶霸,他说刚听到消息,有五个大坏
蛋叫作甚么‘藏边五丑’,奉了蒙古鞑子之命,在川东、湖广
一带作了不少坏事,他老人家就要赶去查察,要是的确如此,
自然要取了这五条狗命。”
一名中年乞丐站起身来,说道:“‘藏边五丑’前一阵好
生猖獗,只是行踪飘忽,我们川东众兄弟始终找他们不到。近
来却突然不知去向,定然是给老帮主出手除了。”丐帮弟子与
观礼的群豪纷纷鼓掌。杨过心下黯然:“你们怎知洪老帮主和
我义父将‘藏边五丑’打成废人之后,他二位不久便离开了
人世。”
那老丐又道:“洪老帮主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鞑子
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凡我帮众,务须心存忠义,誓
死杀敌,力御外侮。”群丐齐声答应,神情极是激昂。那老丐
道:“朝廷政事紊乱,奸臣当道,要那些臭官儿们来保国护民,
那是办不到的。眼下外患日深,人人都要存着个捐躯报国之
心,洪老帮主命我勉励众位好兄弟,要牢牢记住‘忠义’二
字。”群丐轰然而应,齐声高呼:“誓死遵从洪老帮主的教训。”
杨过自幼失教,不知“忠义”两字有何等重大干系,只
是见群丐正义凛然,不禁大有所感,觉得前时戏弄丐帮弟子,
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丐帮大会以后办的都是些本帮赏罚升黜等事,帮外宾客
不便与闻,纷纷告辞退出。
到得晚间,陆家庄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
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二百余席,天下成名
的英雄豪杰倒有一大半赴宴。这英雄大宴是数十年中难得一
次的盛举,若非主人交游广阔,众所钦服,决计难以邀到这
许多武林英豪。
郭靖、黄蓉夫妇陪伴主宾,位于正厅。黄蓉替杨过安排
席次,便在她坐席之旁。郭芙与武氏兄弟反而坐得甚远。
郭芙初时有些奇怪,心想:“这人不会武功,妈怎么让他
坐这好位?”突然转念一想,不由得心中一凉:“啊哟不好,爹
爹说要将我许配于他,莫非妈竟依从了爹爹?”她越想越怕,
想到刚才眼见妈妈拉住了杨过之手而行,神情亲热,又想爹
妈互敬互重,爹爹要是执意如此,妈妈自也不会不允。她斜
眼望着杨过,又是担心,又是气愤,心想:“我怎能嫁给这小
叫化?”忍不住要哭了出来。武修文恰好在此时说道:“芙妹,
你瞧那姓杨的小子也坐在这儿,他算是哪一门子的英雄?”郭
芙气鼓鼓的道:“你有本事就赶他走啊!”
武氏兄弟对杨过原本只是心存轻视,但在树上听到郭靖
说要将女儿许配于他,已然大生敌意。武修文听了郭芙之言,
心想:“我何不羞辱他一番?教他在众英雄之前大大出一番丑。
师母向来极其要强好胜,这姓杨的当众栽个大筋斗,师母便
决不能再要他做女婿。”他适才跟师伯学了一阳指功夫,正好
一试,说道:“他既要冒充英雄,那就让他摆摆架子,大大的
露一下脸。”站起身来,满满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旁,说
道:“杨大哥,这些年来你定是挺得意罢?我敬你一杯。”
杨过见武修文走近之时,眼光不住转过去瞧郭芙,脸上
神色狡狯,显是不怀好意,心想:“他过来敬酒,定有鬼花样。
但说在酒中下毒,料他也是不敢。”于是站起接过酒来,说道:
“多谢。”一饮而尽。就在此时,武修文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往
他腰间点去。他将身子挡住了旁人眼光,这一指对准了杨过
的“笑腰穴”,听师伯言道,以一阳指法点中了敌人的“笑腰
穴”,对方便要大笑大叫,穴道不解,始终大笑不止。
杨过早就在全神提防,岂能中此暗算?其实即是对方出
其不意的突施偷袭,以他此时武功,也决不能着了道儿。若
依杨过平时半点不肯吃亏的脾气,定要狠狠反击,不是摔武
修文一交,便是反点他“笑腰穴”,但今日与黄蓉说了一番话
后,心中愉乐,和平舒畅,暗想:“你虽和我过不去,但总是
郭伯伯、郭伯母的徒弟,我也不来跟你一般见识。”当下暗运
欧阳锋所授内功,全身经脉霎时之间尽皆逆转,所有穴道即
行变位,只是他此时并非头下脚上的倒立,而于这功夫也是
修为甚浅,经脉只能逆转片刻,一呼一吸之后便即回顺,必
须再运内功,方得二次逆转片时。但就只这么短短一刻,已
足令武修文这一指全无效用。
武修文一指点后,见杨过只是微微一笑,坐回原位,竟
是半点不动声色,心中好生奇怪,回到自己席上,低声道:
“哥哥,怎么师伯教的功夫不管使?”武敦儒道:“甚么不管使?”
武修文将适才之事说了。武敦儒冷笑道:“定是你出指不对,
又或是认穴歪了。”武修文急道:“怎么不对?你瞧。”手指一
起,作势往兄长腰中点去,姿式劲道,与师伯所传丝毫不差。
郭芙小嘴一撅,道:“我还道一阳指是甚么了不起的玩意,
哼!瞧来也没甚么用。”她得知武氏兄弟学了一阳指而自己不
会,虽说二人日后必定传她,心中却已不甚乐意。
武敦儒霍地站起身来,也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前,说
道:“杨大哥,咱哥儿俩数年不见,此番重逢,小弟也敬你一
杯。”杨过心中暗笑:“你弟弟已显过身手,瞧你做哥哥的又
有甚么高招?”筷上夹了一大块牛肉,也不放下,左手接过酒
杯,笑道:“多谢。”
武敦儒更不遮掩,右臂倏出,袍袖带风,出指疾往杨过
腰间戳去。杨过见他来指势狠,自己于这逆运经脉的功夫所
习有限,只怕抵挡不住,当下不再运气逆脉,手臂下垂,将
一大块牛肉挡在自己“笑腰穴”上。他这一下后发而先至,武
敦儒全然不觉,食指戳去,正好刺中牛肉。杨过放下筷子,笑
道:“喝了酒吃块牛肉最好。”武敦儒提起手来,只见五只手
指抓着好大一块牛肉,汁水淋漓,拿着又不是,抛去又不好,
甚是狼狈,狠狠向杨过瞪了一眼,回入座中。
郭芙见他手中抓着一大块牛肉,很是奇怪,问道:“那是
甚么?”武敦儒涨红了脸,难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