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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发出声刺耳的尖叫,群黑压压的蝙蝠突然扑向老狐狸和它后边的五只小崽,它们用爪子抓,用牙齿咬,前赴后继,凶猛无比。
于是,狐狸和蝙蝠群之间又场惨烈搏斗,就这样发生了。
老银狐姹干·乌妮格似乎熟于此类战争。它带领五只小崽,轻捷灵活地腾挪闪跳,用尾巴的甩动引开蝙蝠的扑击,再伺机张嘴咬住那些到嘴边的蝙蝠。只要它们护住易受攻击的眼睛和鼻嘴就行了,其他地方毛皮厚,不易受伤。用嘴咬,用爪子拍,几番下来,墓室地上片狼藉,丢扔着无数只半死或已死的蝙蝠,狐狸们也气喘吁吁。肥嘟嘟的蝙蝠王和部下也渐渐安宁下来,退离墓室,重新贴伏在甬道顶部的狐狸够不着的地方,开始歇息,进入静止状态。
老银狐和其小崽们开始收拾残局,美美地嚼啃起满地肉食。尽管它们的嘴巴和鼻头等部位,不同程度地受伤,渗滴着鲜血,但比起这满地的鲜活食物,已经是微不足道了。尤其拿这常年蛰伏地下深处,全靠地之灵气精华而生息繁衍的蝙蝠来充饥补养,对它们来说是最好的天缘机巧,生命之秘果。或许,正因为如此,银狐才获取或增益了某种神奇功能,充满了灵性和智慧,与人斗起来游刃有余。
五只小崽倚着石棺旁的草窝睡过去。老银狐则把那些没有吃完的死蝙蝠叼往主墓室旁的小耳室储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它知道如何熬过饥饿的日子。
黑暗中,土炕那头有红火头儿闪闪的。
第二部分 寻找银狐黑压压的蝙蝠(2)
白尔泰从梦魇中惊醒,看见那红火头吓了跳,以为是鬼火。铁木洛老汉把烟袋锅猛往里吸时,烟袋锅闪出红红的火头,烟油子在烟袋锅里烧得“滋滋”发响。白尔泰不知道老汉是夜没睡还是半道睡醒。
“老爷子……”
“咋?”
“睡不着?”
“你睡你的,天亮还早呢。”
“我也睡不着了,陪你说会儿话吧。”白尔泰试探着说。
“说个话?有啥好说的,睡吧。”
被噎了回来,白尔泰仍不甘心:“老爷子,我只想知道件事,你是不是那位‘安代·孛’?”
“实话告诉你吧,小子,五十年代大跃进那会儿村里兴‘安代’,我随大伙儿跳过‘安代’,但我不是‘孛’!”老汉说得斩钉截铁,“你再向我提‘孛’的事儿,我就把你扔屋外喂狼!”
白尔泰赶紧噤口,心想,遇到了个真正的老倔巴头,打开他的心扉还不到时候,性急不得。于是他又默默地躺着,等待天亮。土炕有些硌背,他翻过身侧躺,盖紧了身上的那件破旧的毯子。老汉那头儿,还在“滋滋”地抽着烟袋,红火头映照出的那张脸显得褐红如铜,凝固如塑。显然,老汉沉浸在深深的心思中,木然而又刚毅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无法窥测他内心的活动。不知不觉白尔泰又睡过去了。第天早,他被阵吵嚷声弄醒了。他爬起来揉着眼睛走到门外。院子里,铁木洛老汉正套着毛驴车,边向儿子铁山大声交待着什么。
“我去黑沙窝棚。坨子里的散牲口饮水成问题,得天天凿开冰湖,那块儿地也得再垫垫土,整整。抽空再寻找那只老狐狸,兴许在坨子里会遇上它。”老铁子把猎枪放在胶轮车上,那只大黑狗围着他转。
“爹,上午我有课,珊梅她没有人管……又跑了咋办?”铁山有些为难地嘀咕。
“咋!那是不是要我呆在家里,侍候你老婆?”老铁子火了,不再理睬儿子,往车上装着家什、干粮等物。
铁山嘴里嘟囔着什么,回屋去。
白尔泰凑上前,跟老铁子搭讪:“铁大叔,我跟你起上窝棚好不好?”
“你?你跟我去干啥?”
“帮你干活儿呀!
“我养不起你这打工的大人物,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老铁子句话,把白尔泰撅了回来。然后,老汉“驾”声赶着驴车出院而去,胶轮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辙印。
白尔泰摇了摇头,觉得这老汉真有些不近情理。他进屋找铁山说话。
“你还没走?”铁山当他是过路人求宿的,早应该离开了。
“我……铁山老师,你要是上午有课,我帮你照看下你妻子吧。”白尔泰说。
“你?”铁山感到奇怪,“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尔泰,是旗志办的,其实就是到你们村下乡搞调查的。我迟些到村上接洽也没关系,你先上课去吧,学生的课不能耽误,这里我帮你看着她,放心吧。”白尔泰诚恳地说着,掏出工作证介绍信给铁山看。
“哦,原来是旗志办的白老师,刚才对不起,我爹他就这脾气,我也是……嘿嘿嘿,真不好意思,那太劳驾你了,我上午就两节课,很快就回来,你呆在这儿别叫她跑出去就行了。”铁山感激不已地说着,拿起书包匆匆走了。他倒对这位陌生人很放心,也不怕此人把家里东西给卷跑了。
白尔泰留在铁家。他不想马上走,自有他想法,撬开老铁子封禁的嘴巴,是他最终的目的。
这是间土房,中间间是烧火做饭的外屋,两头住人。西屋靠北墙根置放着木制躺柜,原来的紫红色已变成陈旧的古铜色,缺着条腿,垫了块砖。门口墙上挂着旧棉帽、毛巾等物,墙角有碗柜子和小饭桌。这些好像就是他们全部的财产。难怪铁山那么放心个陌生人看家。白尔泰从灶口找到烧水铝壶,又从外边抱来些柴禾,烧开了壶水。东屋没有动静。珊梅似乎还在沉睡。白尔泰心想这么睡着倒挺好,他省事,醒来后真要犯病往外跑,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喝了碗热水,身上暖和了些。只是肚里有些饿,好在两节课时间不长,等铁山回来他就去找村长安排吃住。他坐在炕沿看书。
“吱嘎”声,东屋的门推开了,珊梅瘸着腿走出来。
“你是……”她发现有陌生人从老公公屋里跑出来,显然吓了跳,疑惑起来,“我公公他们呢?”
“你公公上窝棚干活儿去了,铁山老师有课,我是旗里的下乡干部,昨夜迷路,住你们家来的,铁山老师留我帮助照看你。”白尔泰边解释,边观察着她的动静。
“照看我?我怎么啦?”珊梅闪动起双黑黑的大眼睛,农村媳妇中少有的白皙而俊美的脸上,呈现出迷惑茫然之色。
“你丈夫说,昨晚天黑你犯了魔症跑出去了,腿上还受了枪伤回来。”白尔泰发现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对自己昨晚发生的事情无所知。白尔泰心中好生纳闷。
“我腿受伤了?怪不得走路这么疼呢……”珊梅蹲下去看小腿,发现用布包扎着的小腿肚和那隐隐作痛的伤处,使她万般不解,“我真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自个儿点儿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啦?”
“你先别急,等你丈夫回来后去看看大夫,我想不会有啥大事,可能神经时有些迷糊了,你们村的好多女人都犯过。”白尔泰见珊梅很正常,没啥异常举动,便这样安慰她。他心里很同情这个脑子出毛病的女人。他倒了碗热水,递给她说:“我刚烧的。”
“到了我家,还让你侍候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咋的了,他们早走,我点都不知道,以前都是我先起来烧火做饭,送他们出门,今早我真睡死了。你还没吃早饭呢吧,真该死。”珊梅十分惭愧地说叨着,忙碌起来,瘸拐的,倒很利索,显然是个很能干很爱洁净的农村女人。白尔泰帮她烧火,边聊着话。
“大妹子,老爷子去的窝棚离这儿有多远?”他问。
第二部分 寻找银狐黑压压的蝙蝠(3)
“那远了,有十五里多,要穿过段七八里长的流沙带。”
“有路吗?”
“有条小毛毛道。”
听毛毛道,白尔泰心里就发怵。“大妹子,我问个事,你别介意,铁老爷子,过去当过‘孛’吗?”白尔泰终于问出口。
“这个我不知道,老爷子从来不提过去的事儿,倒是村里人背后笑话着叫他‘安代·孛’。”珊梅奇怪这位说话文绉绉的城里人,打听这些干啥,回过头看他眼,“这位大哥,你可别直接问俺家老爷子,他听别人提‘孛’的事儿就来火儿,有次差点跟人打起来。”
“我已经碰过钉子了,”白尔泰苦笑了下,解释说,“我是研究‘孛’教,也就是‘萨满教’的。这次到哈尔沙村来,就是调查搜集这方面的材料。”
“唔。你们城里人真有意思,拿着国家铁定的工资,竟干些没用的事儿,研究那陈年老套当饭吃呀,格格格……”珊梅爽朗地笑起来,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变得生动妩媚,充满活力。丰满的胸部也随着笑声颤动起来。白尔泰移开视线,也陪着干笑了两声,心想这么健康而富有活力的女人,怎么会得那种魔症病呢?
这时外边的院门口有了动静,似乎有好多人来到大门口。
“喂!老铁子!家里有人吗?”
这是村长胡大伦的声音。
“有哩有哩!”珊梅应着声,急忙走出屋。白尔泰也跟着出来。
“你公公和丈夫呢?”胡大伦走进院里,眼睛却死死盯着珊梅的脸和胸部,“他是谁?就你们俩在屋里?”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我公公丈夫都忙活儿去了,胡村长你别瞎猜疑,人家是旗里下乡的干部……”珊梅脸有些红,赶紧解释。
这时大门口的人们都走进院里来,其中有人蝴蝶般飞过来,脆生生地叫嚷:“白主任!白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哪,你啥时候到的?”
“古桦!啊……古旗长,你也来了?嘿嘿,我是,我是昨天夜里到的。”白尔泰突然见到这么多人来铁家院,以为出啥事了,变得语无伦次,有些紧张。
“你昨夜就住她这儿了?”这回轮到古桦敏感了,手指珊梅问。
“不,不,我从公路上下来,在沙坨子里迷了路,差点冻死,是铁木洛老爷子夜里救我到他家里来的,他们今早儿才离开家。我、我没住她那儿……”说出口,白尔泰突然感到这种解释何等多余和愚蠢,于是立刻闭住嘴巴,绷起了脸。
“那你……”古桦还想追问,被哥哥古治安制止住了。
“古桦,行了!还想审问你的白主任怎么着?不懂事!”古治安已经注意到自己这位疯妹妹,对新来的白主任的事特别上心,可已经热心过了头,他从白尔泰绷紧的脸上看出小妹已经让人家反感。“老白,你的手下不太懂事,你就别介意。她跟我来这儿,想帮你开展工作,她对这儿的情况熟,她来就打听你,心急说话就没分寸了。”古治安委婉地缓和下发僵的气氛。
“哪里哪里,古桦同志,谢谢你的关心。古旗长,你们来这村是……”白尔泰这才缓和下口气问。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老胡,老白是咱们旗新上任的旗志办主任,他到你们村,调查搜集过去的些历史资料,你们要支持他的工作哟。”古治安向胡大伦村长交待。
“啊,原来是这样。欢迎,欢迎。老白,白主任,刚才……不好意思,往后有事就说,这就安排你的吃住问题。”胡大伦立即换了副面孔,笑容可掬。接着转过身,对珊梅说:“我们在挨家挨户查看情况,村里妇女们得了奇怪的病,好像听说你也得过,会儿都到村上看大夫,另外,”胡大伦的眼睛又溜到珊梅耸起的胸脯上,干咳了声,“珊梅,你们家拜没拜‘狐仙堂’?你可说实话哟!”
“狐仙堂?”珊梅不解,瞪大了黑眼,“啥狐仙堂?我们家没那玩艺,我公公打了辈子狐狸,他哪儿信那个!”
“那也让我们进去查看下吧。”胡大伦领着古治安等人走进屋里,巡视遍,又在院角仓房等处看了看,果然没有发现几乎普及全村的那类小宝箱或小宝龛。胡大伦似乎不大相信地盯着珊梅:“听说你魔症得的最邪乎,你怎么没向杜撇嘴‘杜大仙’请个?”
“我是请了个……”
“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
“我请的是怀孩子的方子,胡大村长,你也想要个?格格格……”珊梅讥笑。
周围的人们都乐了。胡大伦有些尴尬,嘎巴了下嘴没说出话。
“查到这儿,除了没有女人的光棍户以外,就老铁子这家还真没请没拜狐仙堂!”古治安旗长说着,目光含有批评意味地盯着胡大伦,“老胡,人家老铁子可比你这位村长大人有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