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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动了之后,诺汉夫提醒他说──
「克利加,你大概已有情报,日军情况似乎不太理想。」
「不投降,就消灭他。」马多可夫抽了一下鼻涕,斜着眼睛瞅着脱可列夫;脱可列夫正大口喷着雪茄的浓烟。
诺汉夫突然抓住他,「你上衣怎么弄得这样脏,只一会工夫,就像是掉到油槽里?」
「脏有什么关系?」马多可夫悻悻抗议说,「你是不是非常羡慕白领阶级?」
列可逊望了他一眼,马多可夫没有再作声,但那三个中国共产党却感觉到有立刻表示热烈赞扬的义务。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于是,联络员王达声说,「但由这件小事上,可看出一个人的阶级成份,那些人民死敌的反动残余,无一不是爱自己的衣服超过爱自己的生命,爱自己的生命超过爱自己的党,爱自己的党超过爱首领的──严重的错误就发生在这个结论上。」
「你可以升政治委员了。」马多可夫夸奖道。
「克利加!」诺汉夫说。
马多可夫兴高采烈的把口袋中的油炸糕掏出来,足足有四个之多,虽然已经碎了,而且已经干瘪了,但他仍可以用来表示高度的无产阶级的礼貌和教养。
「请吃呀!」他送到三位中国同志面前。
三位中国同志的屁股同时离开座位,这种意外的宠赐,使他们手足失措,但他们仍然很文明的各捏了一块。
「太好了,」王达声说,「谢谢少将同志。」
「品起味来,我猜它一定是莫斯科的特产。」张超说。
「我知道这里面最多维他命的了。」吴蓝可说。
三位中国同志已分别尽了他们的义务,马多可夫把手再伸到另一个口袋搜索,诺汉夫顺势掀开他的大衣。
「克利加,我的天,你怎么把这些油淋淋的东西装到口袋里?」
「不要叫好不好?除了你们翻译官同志外,那一个红军同志和士兵同志的口袋不是什么东西都装的,在长春时候,我就亲眼看见一个家伙,把刚割下来的女人的乳房往口袋里塞……」
「闭嘴,」脱可列夫说,「明天就要举行受降典礼,你应该注意自己了。」
「我在长春看见过的,姜申。」
「现在,我把各位的任务和工作要领,向各位讲解。」
大家把头都伸出来,三位正咀嚼莫斯科最富有维他命油炸糕的中国同志,也把头伸出来了。
「我们必须先在观念上正确,」脱可列夫把雪茄取下,严肃宣布说,「资本主义国家往往把受降典礼看成一个很重要的仪式,认为签字之后,不论战败国或战胜国,都要遵守上面的诺言,可是在我们共产党看来,什么诺言,什么条约,什么契约,都不过一个屁,所以,如果日本方面要求什么的话,统统都可以答应,统统都可以允许──甚至指天发誓都可以,等他们解除了武装,就不管他娘的了。」
脱可列夫重新咬着雪茄,继续说:
「关于管理日本官兵,由列可逊同志负责,起初要特别表示宽大,等把他们运到赤塔,再严厉的帮助他们向人民学习,如果质问我们为什么不遵守诺言,打他们嘴巴好了,如果他们反抗,用机关枪扫射好了。另一件事由诺汉夫同志和三位中国同志负责,要用种种方法和技巧,使那些工人同志和工程师们迅速拆卸机器,装车运走。明天──最迟后天,总部派的工程师就可以赶来,速度就可以更快了。
「马多可夫同志的任务,在日本军队全部缴械前,要严厉的约束部下,不可用太兴奋的行动去刺激日本人和中国人的感情。在日本军队全部缴械之后,要用全部力量和武器,防止反人民的战争贩子阻碍我们拆卸机器。
「最后,我们将要在抚顺拍摄一场非常重要的电影,由托洛诺夫同志主持,你所要做的事是,明天就着手在适当的地点挖一个大坑,然后把我们所要消灭的人民死敌迅速的集中起来,关于这件事,总部会有进一步更详尽的指示……」
随着脱可列夫起劲的讲解,雪茄的烟雾充满了整个车厢,三位高级的中国共产党,因为不习惯这种浓烈的烟味,打出一连串震天响的喷嚏。马多可夫始终在正襟危坐的听着,眼睛万分入神的看着脱可列夫,但他脑子里却装满了女人和手表。
火车在奔驰,窗玻璃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所以看不清外面原野的景色,但从光线的角度观察,太阳已远落到车屁股后面了。马多可夫不由得又吃了一惊,抚顺不是在渖阳以南吗?火车不是向南行驶吗?怎么太阳会落到北边呢?在这种下流的资本主义国家里,连太阳落下去的方向都变了。
脱可列夫终于住了口,马多可夫也终于止住了他的想法,因为火车已经停了。
「克利加,」脱可列夫说,「你要特别小心部队,任何人不准溜走,我们是在武装的敌人包围之中,这时候的一个警觉抵得住以后一百个警觉。」
马多可夫一跳下火车就使劲的吹哨子,一面大声发布命令,几个日本军官走上来,脱可列夫和列可逊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卫队迎上去,马多可夫在四十分钟之内,太阳还有一半露在盖满了白雪的山头上,就把队伍集合好了,但那凛冽的寒风却凭空的在他额角上吹出许多汗珠。
报数点名之后,整整三百四十四人,比从哈尔滨出发时少了十个,比从长春出发时少了五个。他正要咒骂一阵,用以表示他的伟大的同志间的关切,诺汉夫和那三位满脸堆着恭敬笑容中国同志,已走到他面前。
「克利加,」诺汉夫说,「求你快一点,我们必须马上进驻营房,在天黑之前,完成部署。」
「叫我们到什么地方找营房?只好跟哈尔滨一样,随抢随住了。」
「什么都已经准备齐全,这些事希望你注意你的嘴。」
「少将同志,确确实实的一切都准备齐全,」吴蓝可说,「汽车,官舍,欢迎的群众,三个处女的献花……」
「献花?」马多可夫说,「又是渖阳车站那一套,你们连饭店经理同志都不如,他们知道献巾要更合乎无产阶级的美德,请问一声,我能把那束花带回撒马尔罕吗?」
诺汉夫正要制止他,马多可夫已转身命令开拔了,吴蓝可脸上顿时浮出国营屠宰场出产的猪肝颜色,直到诺汉夫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温和的言语安慰了他一阵,他才恢复原状。于是,他传出话来,告诉他的助手,说苏俄老大哥誓死反对形式主义,一切欢迎的节目都取消了。然后,他赶到火车站外,殷勤的伺候红军登上汽车,当他壮定胆子在马多可夫旁边坐定了之后,他感到有一种震天的荣幸,因为那些虽然遵令散去,但仍在四周遥望着的共产党同志们,正由此而重新估量他的身价。
「姜申呢?还有──」马多可夫问。
「你没有看见他代表你跟日本军方谈判去了吗?」诺汉夫说。
汽车穿过街心,马多可夫在汽车中几乎又要唱起哥萨克骑兵的歌来,他不知道撒马尔罕报纸上会不会刊出今天这种威风凛凛的照片。他唯一不舒服的是,沿街插满了旗帜──日本旗上面飘扬着中国旗和俄国旗,而所有商店的招牌,显然的不是俄国字而是中国字。
「让人民把那些中国旗拉下来,」他说,「中国人民迟早会自动自发要求加入我们苏维埃联邦的,至于那中国字……」
马多可夫不再说下去,因为即令全换成俄国字,他也是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却在这一刹那,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使他几乎把头撞到车顶上。
「咦,克赛,看呀,这里的中国人都有手表。」
「当然。」
「还有,」马多可夫叫道,「这里的女人也都留着长头发,看起来渖阳真是个乌龟世界。」
「嘘──」
五
抚顺煤矿总经理的官舍,早已打扫得整整齐齐,数不清的窗子上,装着数不清的玻璃,另外还有数不清的电灯。马多可夫对这种资产主义社会的奢侈装设,已经不再惊奇了,而且为了让别人相信他确实不再惊奇起见,就故意没去多看一眼。
现在,马多可夫的肚子已十分的饱了,正坐在使他那无产阶级屁股十分舒服的无产阶级沙发上,一个连一个的打着嗝,刚才那一餐抚顺人民欢迎受降司令官的筵席上,如果不是诺汉夫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他会再灌下十瓶中国白干的。不过,他到底仍是吃饱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随着盘子而来的刀叉数目太多,好像吃一顿晚餐必须不断换刀叉,才合乎礼貌主义似的,这使他感到十分痛心,显然的这又是一种资产阶级无耻的浪费,所以他始终拿稳了手中的那一副,坚决的拒绝换来换去,而那些在座的中国共产党,就立即效法,也各拿稳了一副,也各坚决的拒绝换来换去了。
不停的打嗝使马多可夫的身子不停的颤动,而且使他满口牙齿发着酵素过多的臭酸,据记忆所及,他还是在哈尔滨刷的牙,这使他想到怪不得口腔里这么难过了,他就抽出一根火柴,插到他那焦黄而稀疏的牙缝里,打扫出一口鲜血后,才觉得开始轻松,轻松得以致连礼貌主义都忘记了。
「克利加,」诺汉夫说,「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样子实在太不雅观,我想你应该注意到礼貌主义。」
「我向来都非常的礼貌主义。」
「你应该再学习。」
「看你学习的吧,你们翻译官除了对资本主义社会多知道几个名词外,还有什么呢?」
「算你赢,你可以安安稳稳睡你的觉了,千万别跑出去,红军在渖阳的行为已传到这里,小心中国反动派把你堵到巷子里剥了皮,还有日本军队,仍在各地武装守卫……」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政治警觉吗?」
吴蓝可和塔维斯基走进来,吴蓝可九十度的躬还没有鞠完,塔维斯基已一屁股坐下来。
「少校同志,」吴蓝可堆着笑容,柔顺的说,「我们今天招待得太简陋,非常抱歉和不安,但我们也感到十分光荣,能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向不远千里而来我们国家解放我们的红军将士举盃。」
「你很能干,」马多可夫笑道,「可是我问你,这里有没有婊子?最好把那个端菜的女同志弄来恋爱,这对于国际弟兄党间伟大的友谊会有增进的。」
「嘿,」诺汉夫站起来,拉住吴蓝可,「我们告辞吧,在这种地方停留的时间越少越好。」
吴蓝可还要鞠躬,但在诺汉夫有力的手腕下,终于踉跄出了房门。
「这个狗娘养的诺汉夫,」马多可夫咆哮道,因之嗝也不再打了,「我敢打赌,他一定找女人去了,不要以为他能瞒过人民的眼睛。」
「没有关系,等明天大事已定,就教中国共产党送几个女同志来。」
「你们去了些什么地方?」马多可夫吐一口带血的浓痰到地毯上,「今天大菜真够香的,而且样式也真够多的,等我回到撒马尔罕,恐怕说出来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忽然悲哀的叹了口气,「天啊,说不定有些同志会检举我故意散布崇洋的恶毒谣言哩,可是乏里亚,你知道这是最真实不过的。」
「我们的筵席也可以跟资产阶级比上一比。」
「如果,有人保证我连续这样的吃五十顿,我宁愿让这种无耻的浪费把我毒死。」
「姜申是你的代表,我是副代表,知道吗?所以,我跟你有同样的经验。」
「什么代表?我教谁代表?我满可以自己去的。」
「亲爱的克利加维区,」塔维斯基耸耸肩膀说,「连马林诺夫斯基元帅一切都唯总政委的吩咐是听,你倒想自己露面了。」
「胡说!」
「不要急,少将同志,」塔维斯基打了一个呵欠,「应该你出场的时候,党自然会叫你出场的,就在明天,你就要出场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手表、酒……」马多可夫足足伸了两分钟之久的懒腰,然后用舌头搜索了一下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