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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涉及到海峡两岸文学作品的体质,大陆作品生命力强,尤其伤痕文学方面,充满了狂暴血腥,震撼十分激烈,但几篇下去,读者会感到恐惧和厌倦。而爱情小说,因为社会制度的迥异,好比奇异的人际关系、奇异的职称:书记、地委之类的人物,十分陌生,不能把他们放到一个适当位置。因此,台湾读者对英美小说可以消化,对大陆小说却很难消化。这造成作品的滞销。《中国大陆作家文学大系》第一册出版迄今,第一版三千册,大部份仍堆在林白库房,而台湾普遍行情是,要四千册销完,才够印刷成本。
我把编这部大系的心意,写作如左序言:
在古老的传说中,上帝为了惩罚牛郎织女沉醉爱情,怠忽职守,用金针在天上划出一条银河,使他们夫妇身悬两岸。这个故事抒情而美丽,而千万年后的二十世纪四○年代,上帝再次动怒,为了惩罚中国人的堕落和内斗,用金针在地球上划出一道海峡,使中国人骨肉乖离,甚至造成永世隔绝的悲剧。这两个故事情节相似,而气氛差异,原因是:牛郎织女相隔的三百六十五天中,每年七月七日的七夕,还可渡过鹊桥相会,终究是一幕喜剧。而台湾海峡的隔离却长达四十年之久。当初仓卒切开,竟几乎形同永诀。
时代的悲剧,只有时代使它结束。八○年代末期,台湾海峡两岸的鹊桥,在香港架起,两岸人民立刻发现,相互之间,既熟稔而又陌生,既亲切而又疏离,既相邻而又遥远,既想接近而又暗中提防……。中间的矛盾,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显示了隔离太久之后的后遗症,令人忧心。然而先是大陆上掀起数年不衰的「台湾热」,对台湾文学作品的印行,数量之多,影响之大,连我们都感到震撼。因为在大陆读者眼中,从未见过同样使用中文,而生活形态、思想观念、文字风格这么不同的小说、散文、诗歌。而在台湾,同样掀起「大陆热」──事实上「大陆热」开始于一九七九年,大量介绍大陆风景文物的出版品,已是涨潮的前奏。而两岸鹊桥架起后,大陆的小说、散文,和诗歌,也纷纷在台湾报章杂志上出现,虽然缺乏有系统的介绍,但间或也有大陆作家的作品侧身台湾书肆的「排行榜」畅销行列。
回顾一九四五年,台湾光复,台湾同胞曾经眼眶噙着热泪,胸膛怀着激情,投入祖国的怀抱,赤诚的欢迎亲人的光临斯土,这是历史上动人的一幕,这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强悍兵力的占领,严厉法纪统治台湾五十年,都压抑不下去的挚情,这中间有血浓于水的民族情感,更有文化上息息相关,割不断、斩不绝的共同命运。
现在,大陆、台湾两地彼此掀起的「热」,又一次肯定这份命定的共同情感,和无法相违的文化价值。不过,两岸的矛盾仍有待消除,彼此间的了解也有待增进。四十年的隔离,不但意识形态,社会结构,甚至日常语汇都有距离。在台湾的人民缺乏大陆上风云乍变、苦难频仍的生活经验,而大陆上人民也不了解台湾人民的苦闷、焦虑,和追求与盼望。
文学不但使真相现形,也使人生命充实和丰富。透过文学,不但使两岸彼此了解增进,进而相互激赏,也终于在彼此尊重之下,建立同心共荣的前途。
感谢香港彦火先生,赐助一臂之力,搜集稿件。感谢台北林佛儿先生,慷慨接下这部庞大的套书,使能早日和读者见面。更感谢允许把他们的作品在台北出版的大陆作家,使这份心愿,得以完成。
我想,我对大陆作家已尽到心意,我一直有一个假设,认为大陆作家也会同样有欢喜之情,假如不那样的话,他满可拒绝彦火先生的邀请。然而,中国盛行的是《说不准学》,一切事都说不准,对《中国大陆作家文学大系》,我所以不收林白的主编费,因为我预感到,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有人抨击我为了钱;我坚辞主编,因为我同样预感,一定会有人抨击我为了名;这些抨击我毫不在乎,并且连解释都不屑,但我不愿海峡隔离四十年后,第一件纯文化界民间的作家作品交流工作,蒙上任何灰尘。
万想不到,却在另一个角落,出现我还不太十分了解的「捐门槛」节目。
捐门槛
两岸交流,固可促使关系亲密,但也可能因太刺激而更疏远!
捐门槛的「槛」,国语音Jian,但我听到的发音却是「捐门Kan」(捐门坎),盖北方人称「门槛」(门限),南方人称「门坎」。新式建筑中,门槛已经消失,乡下传统房屋里,才偶有残留。
「捐门槛」是江南陋俗,因鲁迅先生短篇小说〈祝福〉中提到它,遂在大陆家喻户晓。女主角祥林嫂是一个善良而又苦命的寡妇,受雇在有钱财主「四婶」家,可是祥林嫂却被她贪图钱财的婆母暗中卖掉,像绑票一样由后夫把她绑走。三○年代,寡妇再嫁仍受万人唾骂,更糟的是祥林嫂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娃却被狼叼走,而第二任丈夫只活了两年即行去世。于是,她面对着一个被扭曲了的暴戾世界,民间有个传说,再嫁女人死了之后,两任丈夫都来争夺,阎王爷就会下令把她从头到脚,活生生用锯锯开,这种锯磔分身苦刑,使祥林嫂深感罪孽沉重。
一个名叫柳妈的「女善人」为她指出一条生路:
「我想,你不如及早化解,到土地庙里去捐一条门槛,当作你的替身,千人踏、万人跨,赎了这一世的罪名,免得死了去受苦。」
祥林嫂显然看到救星,她立刻去镇西头土地庙捐门槛,庙祝起初执意不允许,直到她急得流泪,才勉强答应,价目是大钱十二千。在苦苦工作一年后,祥林嫂拿到积蓄的工钱,换了十二元鹰洋,请假到镇西头去,不到一顿饭功夫,就回来了,神气舒畅,眼光有神,高高兴兴对「四婶」说,她已经在土地庙捐了门槛。
这就是「捐门槛」典故,在上海时,有朋友直率的告诉我:「不必办文学奖了,他们认为你捐门槛!」但没有留下印象,可是到了北京,一连几次,从分别不同的朋友口中,听到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有人说:「对柏杨太重视了,说穿了他仍是一个小地主反动派!」有人说:「柏杨所以要中国作家协会邀请,不过为了提高他的地位!」有人说:「谁不想为将来铺路,柏杨只不过也是铺路。」而最精彩的,则是有人画龙点睛的说:「柏杨搞作家大系,还不是捐门槛(坎)!」
有些作家这种反应,我早有预感。本年(一九八八)五月,突然接到彦火先生从香港发来传真信,叙述他陷于难以解脱的困扰,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要我出面证明各书初版稿费多少、再版稿费多少;此外,又代作者要求预支再版稿费。因为他被怀疑中饱,彦火先生感叹的说:「我们原想为两岸的交流尽一点力,断不料竟到如此地步。」要我或出版社把证明快快寄去,「否则,我就算跳进大海,也洗不清。」我当天(五月二十三日)就用传真覆他一信,除了说明每册初版稿费港币一千五百元已付,再版稿费,出版社不可能预支外,我说:
「深感对你不起,你并没有从中拿一文钱酬劳,还要付出邮费和分出时间,当初,只是看到海峡两岸隔绝四十年,希望尽一份文化人的责任,才把大陆作品介绍到台湾,如此而已。台湾方面有个印象,大陆有些作家,对自由世界的情形太不了解,因之往往高估或低估,使人畏惧。」
翻阅旧信,想起从台湾启程前往大陆时,竟然又向林白要求再续出六册、四册,不禁惭愧,只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一点对祖国的眷恋之情而已。就在北京一个聚会上,跟某一位颇具知名度的作家同席,我问他忙什么,他说美国美孚石油公司主办的飞马文学奖,今年(一九八八)在北京颁给一位作家,他参与筹备典礼,我问:「奖金多少?」他说:「没有多少!」我说:「没有多少是多少!」他说:「才两千五百元美金!」我吃惊得几乎连筷子都要掉下来,美金一元,市价人民币六元六角,两千五百元美金合人民币一万六千五百元,大陆中级官员每月薪俸平均一百二十元,两千五百元美金等于一个中级官员一百三十七个月薪俸,也就是十一年薪俸。苍苍者天!十一年薪俸,对任何人(包括美国总统),都是一笔巨款!
霎时间,我觉得脊背发紧。
就在北京饭店,香华拨电话到台北,告诉林佛儿先生,《中国大陆作家大系》,不必再出下去了,林佛儿说:九、十两册已打出清样。那么,就只出十册。在一个封闭太久的社会里,人,很容易成为井底之蛙,有时候似乎还自以为是天朝大臣,海外朋友的情意,不过万邦来朝而已。使人警觉到,对天朝大臣保持一段冷静或适当距离,才能维持地位平等,对双方都有裨益,尼采说:「男女因误会而结婚,因了解而离开!」两岸交流,固可使关系密切,但也可能因太过刺激的缘故,而更疏远。中国人因为内心长期积压一种不可解的情意结,所以习惯使用损话──损人的话,越锋利越好,把别人贬抑到底,蹧蹋到底,牺牲到底,用来维护自己稀薄的尊严。
两岸同胞必须试探着平等相待,诚恳相等。损话,是一种没有爱心的话,既伤人又害己、两头利刃的话。
红颜对白发
在北京昂贵的一次筵席上,亲耳聆听电影明星和资深教授的对话。
自从抵达大陆,所接触的都是从没有见过面的新友。陈鼓应、黄顺兴二位先生虽是老友,但来自台湾;四十年前留在大陆的老友,第一位遇到的就是鱼类专家李思忠,他已从中央科学院退休,白发苍苍,轮廓仍旧,如果蓦然遇见,我仍会认出是他,虽已呈老态,但十分健康,一如往昔,他在北京四十余年,仍然一口河南乡音,连香华都听不懂,这一则说明河南人其笨如牛,二则说明他也实在太僵固。身上穿着破旧衣服,脚下蹬着破旧皮鞋,一脸祥和的憨笑,使人想到每个大学校园中都常出现的那种老教授的憔悴身影。我让他坐下,问了一些四十年前北京朋友的名字,我以为可能从李思忠口中得到徐天祥的消息,他想了想,说,他根本不认识徐天祥!我怅然若失,十五块银元是一笔救命的巨款,我现在有能力作千倍、万倍回报,却找不到这位患难之交。最无奈的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探听他的地址,三四年前,我的一位远在新疆的老友,都辗转给我取得联络,徐天祥如在,应该还记得我这个受过他大恩的老同学。李思忠是我唯一的希望,既发现是我记忆错误,忽然间,我大为恐惧,难道徐天祥已不在人世!假定他不在,我希望能找到他的儿女,希望有人帮助我。停了一会,我直接问他:
「思忠,还记不记得你要我发誓不走?」
「当然记得!」他搓着手。
停了一会。
「可是你仍不声不响走了,」他说,「你走得对!」
「如果我听你的话留下来……」
「不堪设想,」他嗫喃说,「不堪设想!」
「我差一点被你的热情感动,你解放后遭遇怎么样?」
李思忠先生在三反五反时,上级要求大家批评,保证「言者无罪」,李思忠在开会时遵照上级指示,鼓励他的同僚发言,可是领导官员却把他叫去,要他说出谁和谁说些什么?李思忠拒绝作这种卑鄙的事,于是他就被揭发是地主阶级反党反人民,把他贬逐到外地,对他「无产阶级专政」十年之久。
马克斯先生地下有知,如果发现他的「无产阶级专政」,到了中国,竟被酱成毛泽东模式的无产阶级专政,一定羞愧难当,说不定会从棺材里爬出来,落荒而逃。毛泽东的无产阶级专政,是有权大爷对无辜小民的一种凌虐手段。每天教李思忠站在台阶上,低头弯腰,眼睛看着地面,有时脖子还挂着一个牌子,上写「我是个反动派坏份子」之类,这就是「专政」。不过,这在「阶级斗争」中还是属于轻量级的,李思忠被专政十年,家破人亡。人生,多么难测!
我请他到北京著名的个体户开设的豆花饭庄晚饭,豆花饭庄不但是北京最昂贵的餐厅之一,恐怕也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餐厅之一。结账的时候,发现要付七百元,对一个国外游子来说,七百元不算什么,可是看见北京朋友面对账单露出的震惊脸色,我忽然想到,七百元是一个中级官员六个月的薪俸,不禁嚎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