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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桌昂贵的菜肴并没有浪费,因为它使我听到一位知名的电影明星,和一位知名的鱼类学家间一席精彩对话。原来,大陆名演员刘晓庆女士也在那里,经朋友介绍,她和她的一位朋友就和我们合成一桌,我虽然不晓得刘晓庆女士,但朋友在介绍中已说得很明白,她是大陆最有票房价值的明星之一,而且演技精湛,成功的扮演了很多角色。可是,坐下不久,李思忠就露出他老学究的面目,他悄悄问我说:「她是谁?」虽然悄悄,大概耳朵有点背,习惯大声的缘故,香华首先听到,惊讶说:「你不知道她?」李思忠说:「我不知道!」香华说:「她就是刘晓庆?」李思忠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香华说:「她在大陆鼎鼎大名的呀?」李思忠满脸通红,忸怩起来,说:「我不知道!」我说:「你不看电影?」他说:「四十年没看了。」我说:「那么,你也应看看电视?告诉我电视机是圆的是方的?」他沮丧的说:「很多年我也不看电视。」
中国的前途,建筑在这些埋头苦苦研究的学者们的身上,但刘晓庆对于天下竟然有这种书呆子,显然不能相信,她说:「全中国我的绯闻跟江青齐名,你怎么不知道?」李思忠窘迫得简直要呓语了,他说:「不知道!不知道!」刘晓庆女士正色说:「我在演艺圈里,是代表青年思想,你不知道我,大概是不关心青年!」
席散后我们送李思忠回中国科学院宿舍,我说:「思忠,你有没有电视机?」他说:「有有有!」我说:「抽出时间,多看一点电视!」他说:「是是是!」他的背影在一片林木中消失,我想到自己,我自己也很少有时间看电视,嘲笑别人是太容易了。
统战部申冤
平反不平反本没有关系,但大陆是个随时会变化的社会,就非常有关系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就在北京饭店一楼走廊,我匆匆出门时,和迎面而来的一对夫妇交臂而过,忽然间,听到那位夫人叫:「柏杨!」我大吃一惊的停下来,回头寻觅声音,原来是张颖女士和她的夫婿章文晋先生。这真是难得的再逢,世界的运转,竟是这么奇妙,一九八四年时,章文晋还是驻美大使,张颖女士到爱荷华探望参加国际作家协会的大陆作家(国民党的外交官绝对没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我们谈得很是融洽,尤其当我知道对日战争时她在重庆《新华日报》当记者,我那时在重庆当流亡学生,有共同的回忆,自然更为亲切,有一次我们在一起跳舞,聂华苓在旁拍下照片,大喊大叫说:「柏杨,你这次可是完了,我把这张照片送到台北,就够张香华往牢房送饭忙了。」后来,我们一块到迪莫爱城参观,回程上,坐在一起,她向我询问台湾情形,我本来要作介绍的,偏偏就在那时候,雷根先生竞选连任总统揭晓,车上喇叭热闹非凡,我讲的话她都听不见,只好闭嘴。第二天,他就回华盛顿,邀我到华盛顿时去她家,她包水饺。
「可是,」现在,我睁大眼睛问,「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是我?」
「你长得和英若诚一样,既不是英若诚,当然是柏杨。」
英若诚是大陆名演员兼文化部副部长,八四年在爱荷华时,我们共同参加一项座谈会,我是主讲人之一,可是英若诚先到,负责招待的同学,就把应该给我的一份资料,全交给了他。朋友们曾开心的说,他可以拿我的护照到台北祭拜他父亲英千里先生的坟,我可以拿他的护照到北京他工作单位上班。
张颖约我们星期天到她家晚餐。
「上次请客没有请到,」她说,「这次补请。」
章文晋先生是一位文雅书生,住宅是张勳旧宅的一部份。张颖告诉说,她本来邀请几位文艺界朋友,但差不多都到苏州开会去了。但我仍有幸的再度看到中国作家协会副会长冯牧先生和剧作家吴光祖先生。章家的客厅和餐厅相连,章文晋卸使大会回国后,转任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可是他那实在不算宽敞的房子,却十分简朴,沙发也略嫌陈旧,跟外界所传,中共高官都盖世奢侈,绝对不同,比起在美国的生活,我真怀疑他会不会有委屈之感。张颖和她的女儿亲自下厨,香华要去帮忙,她都拒绝。
那是一顿温暖的相聚,我在他们夫妇身上,看到中共领导这个庞大国度的潜在能力。
在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和香华还另赴两次宴会,不过说穿了有点颇难为情,因为事实上,他们是被迫请客的,一是统战部,一是民主同盟。到北京的第二天,全国台湾同胞联谊会晚宴上,他们问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助时,我说我想去统战部请愿,也想去民主同盟门口摄影留念。过了一天,就接到两个单位首长的请帖,同在十月三十一日,统战部在中午,民主同盟在晚上。
统一战线是中共成功的三大法宝之一,所以国民党一想到统战就精神紧张(国民党明知道统战厉害,它却学不会,这是功力问题)。我在台北就决定拜会统战部,有些人对我自投罗网,竭力反对。但我不在意统战,如果真的被它统过去,又有何妨。我的朋友戴瑞生先生,在国立成功大学教书,家住台南市四十年之久,直到今年(一九八八)才去美国一趟,探望儿子,之前从没有离开过台湾,可是一九五一年,他那位住在原籍山东省金乡县的姐夫周玉廷,却忽然被捕,人民政府宣称:接到正确情报,戴瑞生潜回大陆,周玉廷秘密掩护,通匪有据,要周玉廷交出戴瑞生,他当然交不出,因为戴瑞生正在台南教书,在苦刑拷打下唯有呼冤,这在台湾称「坚不吐实」「空言狡展」,在大陆称「顽固不化」「向党进攻」,最后执行枪决。以毛泽东为首的五人帮瓦解后,家人申请平反,十年有余,都没有下文,人既过世,平反不平反本没有关系,但大陆是一个随时会变化的社会,家人恐怕再来一次运动,招来滔天大祸,所以戴瑞生托我办这件事,我愿为他申诉。(我想到我自己的牢,又向哪里申诉?)
统战部副部长李定先生作东,还有处长王善福先生;他们可能认为我要谈版税的事,所以还邀请国家版权局司长沈仁干先生作陪。我申诉金乡冤情后,香华接着申诉她的请求,她姐姐原是印尼华侨,中国和印尼断交后,遣送回国,被安置在云南省宾川县宾居华侨农场,姐姐的女儿(香华的外甥女)李玉娴,和李玉娴的女儿,经过多少年的挣扎,终于到了香港,可是李玉娴的丈夫和儿子,却不能出来,母女在香港食宿无定,父子困在大陆焦灼不安。香华恐怕李玉娴母女会遭到意外。王善福先生说:「你们找对了地方,国家太大,无法照顾周全,海外同胞亲友的困难,我们一定会全力相助解决。」
加入民主同盟
我痛苦的哀号,把前额撞到地上,咬住牙,我哭说:「我招供,招供!」
一九六八年三月,在司法行政部调查局台北站三张犁侦讯室,我参加了总部设在北京的「中国民主同盟」。
在那约有六个榻榻米的侦讯室里,我已被日夜不停的疲累审问两三个星期之久,靠墙是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当时尚是调查员的刘展华先生,坐在桌子一边,我坐在他对面,那是初夜,差役刚把我一口也咽不下去的晚饭拿走,刘展华继续他辛苦的审问工作,一支耀眼的灯光正对着我,所以他身子藏在黑暗里,一分钟前我依稀能辨识的温文祥和的笑容,突然消失,他吩咐我说:「把手压起来!」我遵命把双手压在大腿下面,他迅速的拉了另一副不祥的面孔,我急忙把手移到臀部下面,他凝视着我,嘴角轻轻撩起,问我到底参加过什么叛乱组织?这是昨天的继续。昨天,我曾经回答参加共产党,刘展华先生冷冷的说:「你想欺骗是不是?你在民主学院受训,却参加共产党,你把我们当成傻瓜!」今天仍是这个主题,我的双手开始发麻。
「柏老,」刘展华说,「逮捕你不逮捕你,权在我们。能不能打开大门大踏步走出去,权在你手。你只要坦白,就立刻可走。像你这样的匪谍,永不会了解我们三民主义信徒的高贵情操,我们以诚待人,只要你肯合作,我人格保证,像刘科长说的那样,你就跟洗个澡一样,从今以后,永没有人敢碰你!」
我的双手开始发胀,我说我愿意坦白合作,但我实在没有参加任何叛乱团体。刘展华说:「昨天你还承认加入共产党,今天连昨天的话都推翻了!」他放下原子笔,拿起米达尺,上下摇动,几次,都几乎戳到我的眼珠,我双手开始发烫,我又陷于昨天苦境,我知道我不久就会发抖、双腕像断了似的刺痛、我会流汗……突然间,纵是闪电都没有那么快,米达尺像钢鞭一样抽打到我右颊上,一道火辣的灼痛使我觉得他用的是烧红的铁条,我叫了一声,左颊上又被抽一下,霎时间我知道他们已决定对我苦刑拷打,我誓死都不相信的事再度发生,我大叫说:「你打人……」我的左颊再度更重的一击,那是刘展华先生的拳头,我的眼镜像投掷出去的飞镖一样,飞到行军床上,我失去重心,连同椅子向右跌倒在地,我看到两眼凶光,发自魔窟的凶光;他突然一脚踢出,那皮鞋尖端正踢中我的左膝,我正要爬起来,更猛烈的一脚踢中我从前就受过伤的右膝,我似乎听到骨裂的声音,两膝剧烈的痛使我哀号,我在地上滚动,又是凶猛的一脚,踢中我的心口,我号叫着爬到墙角,像一条就要死在乱棒下的丧家之狗,我尽量弯曲膝盖,抱到胸前,但又一脚正踢中我的右耳,我急抱住头,我忍不住大声哭号。
「听清楚,」刘展华先生说,「你被拷打死,我们只要说你畏罪自杀,就一了百了,你高估了自己!」
突然,他抓住我的头发,拳头像暴雨一样的猛击我的脸部和前胸,我挣扎拒抵,用双手回挡,但他的皮鞋接连的踢中我刚暴露出来的小腹,我痛苦的叫喊,把前额撞到地上,咬住牙哭号,我还不愿死,死也阻止不了他,特务如果在乎犯人死,他就不是特务了,而我怕他把我踢成脑震荡,踢成残废,我哭号说:
「我招供,招供,不要打了。」
「好吧,坐回你的位置。」
我用了足足三、四分钟之久,才从墙角爬到桌边,浑身湿透,好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但我颤巍巍的怎么也站不起,我抖得像大风里贴到墙上已快脱落的一张薄纸,汗珠、新血,和眼泪流满一脸,我拚命喘气用手去抹,才知道脸上满是泥土。这时刘展华先生好心的扶住我,把我扶到椅子上落坐。
「说吧!」他再拿起笔录和原子笔,那米达尺已不知扔到哪里。
「我,我,」我思索,我真渴望知道:我承认参加哪个叛乱组织,才能使他满意。我揣摩他的意思,似乎捕捉到一点暗示,于是,我呜咽的说:「我参加中国民主同盟。」
「你看,」刘展华温和的向我作一个十分友善的笑,「柏老,你要是早说,怎么会有刚才那种误会,其实你的资料我们全都掌握在手,但我们要你自己承认。」
就这样,一九六八年三月,我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
整整二十一年,今年是一九八八,我从台北出发时,就声言到北京一定前往民主同盟报到,他们不能拒绝,铁证如山:我有台湾警备总司令部军法处起诉书。我当然不会去报到,我只是想去民主同盟总部门前,照一张相片,或许到他们办公室参观一眼,作为纪念,我要知道我所参加的民主同盟总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对我的苦难,不会忘记,但我却为那些陷害我的人难过,更为那些审讯拷打我,笑脸欺骗、恶言相加的特务难过,虽然他们身在搅拌器中,但公门之中好修行,仍有诉诸良知的空间。他们那么肆无忌惮,不但破坏法纪,伤害别人,也使他们自己的品质堕落。
恋尸狂
毛泽东恨他的亲密战友,恨全体人类,所以,他渴望核子大战,不在乎人类死光。
民主同盟中央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曹玉女士来接赴宴,就在总部会客室用餐,我和香华分坐在主席费孝通先生左右,在座的还有副主席高天先生、萧干先生、秘书长吴修平先生、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副院长冯之浚先生等,我向他们简报我参加民主同盟的经过,他们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黑白颠倒时代,在座的全是我敬仰的前辈,他们所受的折磨,跟我差不多同样离奇,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罪名是参加国民党,成了国民党特务,这讽刺剧用血泪写成。席间只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