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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政府为了统御孤军,最高统帅部特地在清迈──泰国第二大都市,泰皇陛下行宫所在地,另行组织一个没有名称的指挥部,因为它设立在清迈边防警察○四号营房,一般人就称之为「○四指挥部」。后来泰国政府是不是给了它一个官方的正式名称,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四指挥部」是自卫队(孤军)的最高司令部。
罗星汉的奥秘
中国人和中华人必须划分,不要增加其他国家内骨肉同胞的困扰。我们无力帮助他们,已够惭愧,不应去害他们。
一连接到几封关于罗星汉先生的信,其中没有署名或仅署名「一读者」,以及虽署名而没有地址,无法求证的几封,只好束之高阁,因为那是太不肯负责任了,使我虽然愿意听信,却不敢听信。只有一位住在桃园县龙潭乡丁流先生的信,内容比较详尽。为了了解罗星汉先生这位神秘人物的背景和现在行踪,和澄清作一个现代中国人必须澄清的观念,摘要抄录在下面。
丁流先生礼貌的开端之后,他说:
「在你文章中,关于罗星汉那一部份,想是提供资料给你的那些人,当初就只道听涂说的,知道一些他的传奇故事。我是果敢人,是罗星汉父亲堂妹之子,从小跟罗星汉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直到孤军进入异域后,星汉当了果敢自卫队的一名小指挥官,而我成为孤军阵营中反共大学的一名学生时,我们表兄弟俩,才行分开。所以我自信有资格提供你一些确实的资料:
「1据果敢当局一九四七年印发的『高小』地理教科书上说,果敢土地面积为五千六百余平方公里,人口一十六万余众,它绝非掸邦行政系统下的一个『小镇』。
「2果敢实际于一八九七年二月四日的《中英续议缅甸条约》中,被中国的满清政府割给了英国。同时被出卖的,还有班洪及板弄等地。
「3以国籍法而论,目前的果敢人当然不是中国人,但这是人为的国际因素造成,除非柏老你有办法把香港人说成英国人,否则,果敢人应该永远是中国人。说他们不是中国人,我想不仅国内同胞不会同意,连他们自己亦未必能够完全同意。
「4当我和罗星汉先生都还是小孩的时候,缅甸政府军力量,尚无法到达果敢,那时我们唱的是中国国歌,升的是中国国旗。
「5罗星汉这三个字,不如你所说的,只像是中国人的名字而已。他是道地中国人的名字,他的上一代属于『朝』字辈,如罗朝中(云南大理干训团毕业生),罗朝栋(抗日战争时,中国军队任团长,在果敢可谓无人不知),罗朝相(曾任果敢教育局长)。
「6如果罗星汉这名字真如你老所说,是由当年孤军替他取的,那么,罗星科、罗星斗、罗星梭、罗星强等,这些罗家『星』字辈名字,又是谁替他们取的呢?又如『星』字辈以下的『秉』字辈,如罗秉仁、罗秉义等等,这些名字又是谁取的呢?
「7罗星汉的么妹罗星菊,去年(一九八一)从缅甸辗转来台,双十节前后那些日子,均住在我家,她告诉我许许多多关于果敢发生的事。」
丁流先生接着叙述那些发生的事:
「罗星汉于一九七○年七月一日获缅甸政府释放,受到英雄式欢迎,所有各行业的人们一律停止活动,庆祝他重获自由。虽然他曾有过走私贩毒的窝囊行为,但在骨子里,他仍不失为一个有魄力和有正气的中国人。他之所以离乡背井,是因为一九六二年,罗星汉在缅甸政府支持下,推翻了当时果敢的杨氏政权──杨家执政者名杨振财,曾担任过掸邦的财政厅长,亦即《异域》里提到的那位游击女杰杨金秀小姐的二哥。罗星汉向缅甸政府推荐他的另一同班同学苏文龙为副手,后来苏文龙夺权,罗星汉斗不过他,只好带领自己的基本部队逃到金三角,干起被世人咒骂的贩毒买卖来。
「罗星汉在成为果敢自卫队的一名小指挥官前,与其他十名果敢青年,的确被当年的孤军训练过,负责训练的是一位武姓上尉,目前住在花莲。」
最后,丁流先生说:
「或许在我个人的心态反应方向,民族主义色彩太浓了。因此,就中国人比中国人,我觉得可怜的不只是那些生活在泰北穷山恶水环境中的难胞,而更可怜的应该是我们果敢人。我们身不由己的连同自己居住的土地,被自己的国家出卖给了别的国家,到最后竟有自己祖国同胞,说我们不是中国人。
「我好想哭,但你的文章并非你所亲见的,想到这里,我的无名火便从心中熄灭,你的文章无罪。」
丁流先生的信写到这里结束。首先,我向丁流先生以及所有果敢的骨肉同胞致歉,想起来不仅丁流先生一人想哭,我也想哭。国势凌弱,和少数划界的无能赃官,轻轻一笔,就把果敢划到界外,使我们中华民族,生生分离。这跟当年满清政府把台湾断送给日本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台湾已重归祖国,而果敢,那个很少人知道的丛山边区,仍在东望王师,「宰相有权能割地,孤臣无力可回天。」这是丘逢甲先生的感慨,重读此诗,我们充满了内疚。
然而,「血浓于水」的民族感情,跟国籍是两回事,这是一个必需具备的现代知识和现代观念。好比,我女儿是我亲生骨肉,可是她已入了澳洲籍,虽然作父亲的我是中国人,她却是澳洲人。所举香港例子,这正是我们要了解的,香港人也绝不是中国人,他们是英国殖民地香港人,在新国籍法实施前,他们拿英国护照,则就是英国人。丁流先生现在当然是中国人,如果你是由正常轨道到台湾的话,你只能拿缅甸护照,恐怕非是缅甸人不可。但是,无论你是哪国人,我们仍是骨肉同胞,这等于出嫁的女儿,虽然冠以夫姓,她跟娘家永远是血亲,跟夫家永远是姻亲。情绪澎湃使人激动,但不是面对问题的最佳态度。
民族和国家如果混淆不清,将为我们多灾多难的国家带来更多的灾难,至少也带来笑柄。去年(一九八一)在台北举行亚洲华文作家会议时,担任主席的陈纪滢先生,竟要求出席会议的「华侨」作家,签署一项「热爱祖国」的文件,这种缺乏常识的话,使在座的各国作家,几乎哄堂。我总是强调中国人与中华人必须划分,因为我们不要增加在其他国家骨肉同胞的困难,我们无力帮助他们,已够惭愧,反而去害他们,良心何安。假如缅甸政府把身为「中国人」的罗星汉先生列为不受欢迎人物,驱逐出境,甚至把身为「中国人」的果敢全体人民,也驱逐出境,那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惨状。
老兵之死
段希文将军忧谗畏讥,垂二十年。老兵终死,孤军的三军五军,又成游离状态,几乎无法面对不久就发生的考牙山大战。
丁流先生对罗星汉先生的介绍,十分详尽,并且有若干点跟我报导的不一样,主要的是,罗星汉先生的家世,和罗星汉先生是否已被释放。丁流先生说:「提供资料给你的那些人,只是道听涂说。」这当然如此,因为我除了听取道听涂说外,别无他途,像丁流先生信上告诉我的,对我而言,也属于道听涂说,因为我无法深入缅甸果敢,也无法会见罗星汉先生求证。即令可以深入果敢,而又面聆罗星汉先生言论,我也不能全信,还要就我的了解,去作判断。关于罗星汉先生的传奇,占的篇幅很少,因为他不是主角,只是在历史回溯中略作介绍,使读者先生对形成金三角的来龙去脉,有一个印象,如此而已。但我仍收集不少他的资料。我接触和访问过很多和他有关系的人,其中有一位女性,丁流先生理应认识,她就是现在仍在曼谷的,罗星汉先生的寡嫂。另一位则是孤军一位退休的高级将领。
罗星汉先生「星」字辈排行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不过,在孤军公文书上,他的名字却是「罗新汉」,假使说因他被孤军起名而以后才有排行,也不是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我们不是研究他的家谱,这些事并不重要。至于他是否被释放,在泰国时,就有人这样告诉过我,但也有自称关系亲密的人,持相反的说法,肯定他仍在监狱。至少,一九七○年七月,他还没有出来。既然丁流先生认为他被释放是真的,我想,他当然有被释放的可能,跟他有被继续监禁的可能,证据都同样充份。假定他被释放,恐怕也不会像丁流先生所称的:「缅甸政府不敢杀他,也不敢继续关他,怕的是惹起果敢人,基于地缘及血缘关系,而闹回归由共党统治的中国。」丁流先生说果敢面积为五千六百余方公里(这是果敢县的辖区,而果敢县城,仍是一个小镇),即令增加十倍,五万六千余方公里,它什么地方都「回归」不了。国际间关系是太微妙、太复杂了,不宜看得那么简单。
不过有一点我们的了解是一样的,罗星汉先生虽然贩毒,但泰北一带人民,包括中华人和其他少数民族,对他都十分爱戴。据说,他贩毒所得,大部份都用在办中华学校和周济贫民上,这使我脑海中浮起梁山泊好汉及时雨宋江先生的形影。
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
孤军改组为「泰北边区民众自卫队」后,孤军仍是孤军,人们仍称它为「九十三师」。孤军内部的「三军」「五军」,虽然已不存在,但在内部仍继续使用这个番号,而且各维持各的指挥系统。在过去,两军之间,曾经有过摩擦,可是逐渐的,随着环境的转变,和利害的相同,在段希文将军的统御下,开始融洽。○四指挥部在清莱设立一个分指挥部──我参观过那里,一个满生野草的大院落,中间一座平凡陈旧的高架屋,要脱鞋才能进去,没有一点我们想像中那种军事单位特有的肃杀紧张气氛,反而好像一栋古寺。然后,在三军的唐窝、五军的美斯乐,各设一个联络处。这就是孤军在泰国的合法关系位置,而这个合法位置,正像一具保护伞。孤军在这个保护伞下,生聚繁衍。然而,不幸的是段希文将军逝世,这对孤军又是一个打击。
段希文将军是云南省宜良县人,他在一九六一年滇缅边区第二次大撤退,进入泰国之后,一直是孤军的灵魂。可是形势比人强,他和孤军像困在沙滩上的巨龙一样,虽然百般挣扎翻腾,仍一筹莫展,除非风云际会,万雷俱发。可是岁月蹉跎,徒呼奈何。他在给他的助手朱心一将军一封信中,道尽辛酸,信上说:
「此间情况,远非昔比,山河依旧,人事全非,偶忆宋人词中有谓:『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不禁感叹。山居正值雨季,此时烟雾蒙蒙,一片宁静气氛,无都市之繁嚣,无人事的勾斗。静坐思过,亦人生一得。」
段希文将军忧谗畏讥,垂二十年。中国官场的倾轧陷害,和传统的「诬以谋反」武器,像毒蛇一样缠住他不放,使他悲愤交集。远在一九六三年,他曾在招待台北派去的大员宴席上,立起陈词:「有人指我违命撤军,我实难接受,正因为我遵奉上级命令,才陷于今天苦境。如果上级认为我还有用,我当鞠躬尽瘁,否则,唯盼了清一切手续,候命行止。」一九七八年──他逝世前两年,有人向泰国当时总理坚塞上将密告他与泰共合作,段希文将军向坚塞上将报告:「如果查证属实,愿自裁以明心志。」又有人向台北提出同样指控,他悲哀的反驳说:「若要变节,我早变了。」
段希文将军内外交困,一九八○年终于病逝曼谷。老兵已死,将星凋谢,孤军的三军五军,又成游离状态,几乎无法面对不久就发生的考牙山大战。
把泰国拦腰切断
泰共准备切断铁路,一旦切断,泰国南部将被难民潮淹没。曼谷就成了第二个西贡。☆
段希文将军逝世后,由他的参谋长雷雨田将军继任五军军长,并且以五军军长的身份,继任「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指挥官。把段希文将军的棺木,接回美斯乐,就在美斯乐村落边缘一个山头,筑墓安葬。
段希文将军的尸骨未寒,孤军的军心未定,○四指挥部传下最高统帅部训令,要孤军进击考牙山。
考牙山不像中国的泰山那样,孤立在平原之上,而是一座连一座的十万大山中的一个险要山峰,连泰国最精密的地图,都弄不清楚那里山与山,峰与峰之间的关系位置和正确名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据泰国政府推测:可能远在一九五九或一九六○年──也可能更早,被称为「异动份子」的泰共,在这个险要的山峰上,建立秘密基地,二十余年来,那里是一个完全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集结所有反泰国政府,反泰国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