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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省巡回视察官),才是舅舅。可怜出身卑微的赵姨娘,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爱儿娇女身上,爱儿贾环不争气,无法倚靠,娇女贾探春又太争气,以亲娘为羞,以被小老婆生下来为羞。凤姐说的那段话,一半是,一半非。事实上,嫡庶之分,在男人身上更严重,女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则关系着权力和财产。直到二十世纪二○年代,「嫡长孙」在分家时,都要分到两份财产,因他身负各支派的重责大任。
「天下第一大孝」
贾探春女士对自己这个「庶出」身份,懊丧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儿女不能选择爹娘,既经生出,便无法改变,这是作庶子的最大悲哀,君王的宝座永远只传给嫡子。有时候小老婆养的儿子(庶子)年龄比大老婆养的儿子(嫡子)大,庶子已三四十岁啦,嫡子还在那里吃奶,吃奶的娃儿照样继承大权。有时候庶子不但年长,而且能干,东征西讨,对国家有伟大的贡献,嫡子却是一个白痴,白痴照样「天子圣明」,坐在龙墩上吆五喝六。
这是权力移转和社会安定的法则,贾探春女士除了自怨自艾外,别无他法。
但对一个在权力中心打滚的庶子而言,只要他自认为他的力量已强大到可以「夺嫡」的时候,他一定「夺嫡」;或用谋用计,或动刀动枪,使自己摇身一变──把「庶子」的包袱变掉,而变成妙不可言的「嫡子」。呜呼,只有这种权力欲望,才能使生死决斗,接二连三,永不停止。
姚象先生是夺嫡斗争的主角,亲娘当然维护亲子,瞎老头受到继妻的影响,不得不对幼子偏袒,因而组成联合阵线,目标直指嫡子姚重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必须姚重华魂归离恨天,夺嫡才算成功。
不过,柏杨先生颇怀疑父母幼弟是不是真的这么凶恶。即以谋害手段而言,似乎不像是出于成年人的智慧,却像幼稚园教习向小娃们说的童话。姚重华先生上房之后,发现失火,他用斗笠跳下,纵是特大号的斗笠,也载不动一个成人的躯体,如果说茅屋非高楼,那么,手攀屋檐,也可逃生,根本用不着斗笠。主要的还是,姚象先生之辈,也应该想到老哥可以跳下这一点。挖井一事,更云天雾地,信口开河。夫一次谋杀失败,双方已成死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姚重华先生竟傻得毫不防备,而往深井里钻,不知道贵阁下信不信有这等事,柏老可是宁愿被打死,也不信的也。夫蒲阪(山西省永济市)一带,属黄土高原,黄土高原的特征之一是,土硬如铁。对日本抗战时,黄土高原上的防空洞,恐怕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防空洞。姚重华先生凭一人之力,又是偷偷摸摸的在井底另凿出一个坑道,这事说得可是比唱得还要好听。而且,凿出来的土,又弄到啥地方去啦?
只有一项解释是合理的,那就是,这些凶恶的罪状,出于姚重华先生的捏造。
不是说全部都是捏造,继母与幼子可能对姚重华歧视,甚至有过虐待,这是古老家庭「前妻之子」普遍的厄运。而姚重华把它扩大,扩大到使人毛骨悚然的程度,目的有二:一是烘托他是如何的孝顺,在中国社会,孝顺是衡量一个人美德的最主要标准,而「孝」必须在「父顽」「母凶」「弟傲」的恶煞环境中,才能展示。
如果大家一团和气,还有啥可说的。亲人既全是恶棍,姚重华自然顺理成章的夺取到「天下第一大孝」的锦标。
逐父杀弟姚重华先生「天下第一大孝」的美誉,跟父母兄弟「天下第一大恶」
的恶名,在他苦心孤诣的设计下,向四面八方传播。岳父兼君王的伊祁放勳先生,或许不愿两个女儿受到牵连,或许被女婿奇异的孝行,深深感动,于是把他召到首都平阳(山西省临汾市),做自己的助理。这正是姚重华先生追求的,现在终于追求到手。
第二个目的是为自己掌权后的暴行,建立掩饰的理由。史记说,姚重华先生对所受的迫害,不但没有反击,反而「复事瞽叟,爱弟弥谨」──比没有谋杀前,对老爹更孝顺,对老弟更亲爱。孟轲先生,这位儒家学派的雄辩家,更热情洋溢,当万章先生问他:「难道姚重华不知道姚象要宰了他呀?」孟轲先生曰:「这还用问,当然知道。不过,他太看重兄弟的感情,姚象忧的时候他跟着忧,姚象喜的时候他跟着喜。」
孟子原文:「万章曰:「……不识舜(姚重华)不知象(姚象)之将杀己欤?」
对曰:「奚而不知也,象(姚象)忧亦忧、象(姚象)喜亦喜。」」
孟轲先生不像是在叙述一桩史蹟,却像一个诗人在那里闭着尊眼,摇头摆尾吟诗,把姚重华先生形容成一个没有人性的怪物。不过,这话太重啦,还是用我们用过的比喻;他把姚重华先生形容成一只纯洁雪白的可爱小羔羊。事实上,这位空前的阴谋家的反应,不但强烈,而且无情。他在他的权位稳固了之后,也就是在他以用君王的名义处决了「四凶」之后,乘威追击,把老爹瞎老头驱逐出家园,贬窜边陲蛮荒,任他自生自灭,对「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的老弟姚象,可没有这么便宜,而是索性绑赴法场,一刀砍下尊头。只有继母不知道下落,依情势判断,她可能在继子有权柄之前,已一命归天。如果没有这份早死的幸运,姚重华先生连亲爹都不饶,对这个继母,岂肯放她一马,不可避免的,至少,她要陪着瞎老头贬窜到边陲蛮荒,最后就死在边陲蛮荒。
庄子曾直接斥责姚重华先生不孝。韩非子更痛心疾首:「瞽叟为舜(姚重华)
父,而舜(姚重华)放之(贬窜)。象(姚象)为舜(姚重华)弟,而舜(姚重华)杀之。放父杀弟,不可谓仁。妻帝(伊祁放勳)二女,而取天下,不可谓义。
仁义无有,不可谓明。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信若诗之言也,是舜(姚重华)出则臣其君,入则臣其父,妾其母,妻其主女也。」
这是姚重华先生最恐惧的指责,他之所以努力宣传亲人全是恶棍,就是要人相信他逐父杀弟,不是自己的错,而是因为他们太坏,他不得不保护自己,并为天下主持公道。
政治意淫孟轲先生是姚重华先生主要的辩护人,万章先生也向他请教过这件事,孟轲先生坚持姚象没有被杀掉,好吧,既没有被杀掉,他到哪里去啦?他不过跟老爹一样,被贬窜罢啦。贬窜到啥地方?到有庳(湖南省道县)。然而,孟轲先生连贬窜也加以否认,一口咬定姚象不是被贬窜到那里的,而是被封爵在那里的。问题是,怎么只见采邑,不见爵爷,爵爷何在?孟轲先生招架不住,只好东拉西扯和稀泥。
孟子:「孟子(孟轲)曰:「封之也,或曰放(贬窜)焉。」……万章曰:「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孟子曰:「象(姚象)不得有为于其国(采邑),天子(姚重华)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贬窜)。岂得暴彼民哉?
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
译成现代语文:「孟轲先生曰:「那可是封爵封到那里的,不过,也有人说是把他贬窜到那里的。」……万章先生曰:「贬窜?那是怎么回事?」孟轲先生曰:「姚象虽封爵封到那里,却一点权柄也没有,不过一个空头官衔,中央政府另外派遣官员代替他行使职权,征收税捐,所以大家称为「贬窜」,只不过是不允许他残暴害民之意(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柏老不懂)。中央政府因为等不及他的进贡,索性接收过来自己直接处理,就是这么回事。」」
呜呼,孟轲先生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姚象先生的下落。封爵封到距姚重华首都蒲阪(山西省永济市)南方航空距离一千二百公里远的有庳(湖南省道县),而有庳这个地方,直到两千年之后的纪元前三世纪战国时代,还是虫蛇之乡,罕有人迹。这种借刀杀人的政治手段,如不叫「贬窜」,啥叫「贬窜」?如不叫「放逐」,啥叫「放逐」?即令不叫「贬窜」,也不叫「放逐」,爵爷既不管事,又不知流落何方,这种内幕都抖出来,非孟轲先生笨也,实在是遮盖不住。咦,一个遮盖不住的丑八怪,即令抹上两百公斤胭脂粉,还是丑八怪。这种充满幻想的一厢情愿,只好尊之为「政治意淫」。
然而,不管怎么,姚重华先生终于参与了政府。为了树立党羽,他起用当时郁郁不得志的「八恺」「八元」,使十六个家族分别掌握军政大权。
──八恺,八个温顺的人。曰:仓舒先生、隤敳先生、檮戭先生、大临先生、龙降先生、庭坚先生、仲容先生、叔达先生。都是黄帝王朝第三任君王姬颛顼先生的子孙。
──八元,八个能干的人。曰:伯奋先生、仲堪先生、叔献先生、季仲先生、伯虎先生、仲熊先生、叔豹先生、季狸先生。都是黄帝王朝第四任君王姬先生的子孙。
「尧舜牌」
姚重华先生把十六位失意政客和他们的家族,布置到要津之后,岳父兼君王的伊祁放勳先生,才发觉不对劲。然而,他这个平凡的老实人,不是女婿的对手,他已无力反击。不特此也,连效忠于他,极力阻挠姚重华先生篡夺宝座的四位高级官员:驩兜先生、共工先生、三苗先生、姒鲧先生,都无法保护。眼睁睁看着姚重华先生使用中央政府的名义,个个击破,命丧黄泉。又不特此也,还称之为「四凶」,使他们身后蒙羞。
──不过,柏杨先生有点怀疑,「八元」「八恺」「四凶」之类的绰号,也不见得一定是姚重华先生当时钦定的,盖「四凶」之一姒鲧先生的儿子姒文命先生,不久就把姚重华先生铲除,他不会允许这种恶称流传,而小民既那么尊敬姒文命先生,也不会容忍这种恶称流传,至少在他所建立的夏王朝四百九十一年间,不可能有人如此认定。那时既无文字记载,人们每天忙碌自己的事,对昔日这场政治斗争,早忘之矣。最早提及这些绰号的,是纪元前五世纪的左传,距姚重华先生纪元前二十三世纪大屠杀之日,已一千八百年。因之,我老人家颇疑心它是政治挂帅下的产物,也就是孔丘先生「托古改制」下的产物。儒家系统既然打出「尧舜牌」,这牌必须是王牌,即令不是王牌,也得动点小手脚或大手脚,涂涂改改、挖挖补补,使它非是王牌不可。必须强调他所擢用的人,全是好货色,而所杀的人,全是坏蛋。因而搞出一些绰号,使人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一样,用以加强印象。
闲话说得太多,书归正传。
「四凶」之一的姒鲧先生,因对中央政府和对君王伊祁放勳先生忠心耿耿,猛烈抨击姚重华先生包藏祸心,促起姚重华先生的杀机。姚重华先生不能赤裸裸的宣称姒鲧先生挡他的路而杀他,必须有冠冕堂皇的藉口,于是,他猛烈指控姒鲧先生治水不得其法,辜负国家的厚恩,贻害苍生。当时情况,国家就是姚重华,姚重华就是国家。接着,钦差大臣从首都平阳出发,直奔姒鲧先生的工地羽山(山东省临沂市),就在那里「殛」之,「殛」者,「诛」也,跟「杀」绝不相同。「杀」是平等的,杀人者可能是凶手。而「殛」和「诛」,却是一种罪恶铲除。
「四凶」既死,中央政府大门洞开,伊祁放勳先生大势已去,但不知道啥原因,他仍坐在宝座上不肯下来,姚重华先生只好把他放逐。姚重华先生一旦翻脸,连亲爹都不认,何况岳父乎哉。伊祁放勳先生被放逐后的下场,前文已言之矣,有两种传说,一是死在放逐途中的阳城(河南省登封市告城镇);一是囚禁在尧城(河南省郾城县故偃朱城),就死在监狱之中。二地航空距离一百二十公里,不管哪一个地方,其中一地,当是他陛下丧命之所。
姚重华先生终于扫除了所有的绊脚之石。在伊祁放勳先生死后第三年,即纪元前二二五五年,正式上台。那年,他已五十三岁,拳打脚踢三十年矣。
历史重演然而,正当姚重华先生踌躇满志,认为他的江山已固若金汤时,毁灭他的定时炸药,却在他屁股底下冒起了烟。这个定时炸弹,就是被「殛」的「四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