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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王朝自纪元前二二○五年,开山老祖姒文命先生干掉了姚重华先生,建立政府,直迄纪元前一七六六年姒履癸先生绝命南巢,共立国四四○年。使我们瞪眼的,倒不是成败兴亡,而是姒履癸先生死前说的一句话,他曰:「真后悔没有把子天乙杀掉,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这个兽性发达,头脑简单的暴君,他到死还在相信杀戮的功能。
子天乙先生的商政府,追称姒履癸先生为「桀帝」,意思是凶暴的君王。
子受辛
时代纪元前十二世纪四○─七○年代王朝商王朝第三十一任帝绰号纣帝在位三十四年(纪元前一一五五─纪元前一一二二)
遭遇烧死?国亡掘墓人定律商部落酋长子天乙先生把暴君姒履癸先生推翻后,跟后羿、寒浞先生不一样,他不再称夏王朝,而另外建立一个新的政权──商王朝,把首都从安邑(山西省夏县)迁到他的根据地亳邑(山东省曹县)。依照史书上的报导,中国小民确实过了一段好日子。
商王朝立国六百六十二年,共三十一个君王,迁都六次。为啥左迁右迁,南迁北迁,好像吃了老鼠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弄清楚真正原因。有人说跟黄河不停闹水灾有关,也有人说可能跟旱灾有关。黄河真是地球上对人类唯一有害的水流,有百害而无一利。而旱灾,正是黄河中游广大地区的特产,中国历史上每逢遇到「人相食」的大旱,中原准是主角。商政府还没有完全脱离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结构,所以也只好搬来搬去。到了纪元前一一九八年第二十八任帝子武丁先生时,他把首都迁到朝歌(河南省淇县)。朝歌原名「殷邑」,因之,对商王朝,人们也称殷王朝,或殷商王朝。
商王朝三十位君王中,虽然有好有坏,有贤明的,有昏暴的,但他们总算保住性命,正常死亡。然而,六百余年是一个漫长的岁月,这个政权终于到了老境。
纪元前十二世纪四○年代前一一五五年,第三十一任帝子受辛先生即位,就在他手中,把他所赖以活命的商王朝,活活埋葬。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埋葬一个王朝,往往由该王朝的君王,亲自担任掘墓人。呜呼,任何王朝都是庞然大物,如果它们的君王不自己猛砍自己的命根,它根本就不可能死亡。这种特殊的运转,我们姑且称之为「掘墓人定律」,拜托读者老爷,千万留下深刻印象。
子受辛先生是第三十任帝子乙先生的嫡子,而他的同胞哥哥子启先生,却是庶子。原来老娘生子启先生的时候,她还是老爹子乙先生的小老婆,小老婆生的儿子,当然是庶子。后来,她阁下荣升为子乙先生的大老婆──「皇后」「王后」
「王妃」「后」之类,又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子受辛。子以母贱,子以母贵,老娘虽然同是一个老娘,却因为送到妇产科医院时的身价不同,生出的儿子身价也不同,这就是儒家系统誓死拥护的经典。至少在这件事上,该经典不但害死了子受辛先生,也颠覆了立国六百六十二年之久的商王朝。盖子启先生是一位万众归心的贤明王子,假如他继承王位,商王朝的寿命可能延长下去。可惜,他是「庶子」,没有当君王的资格。
象牙筷子在老哥子启先生和老弟子受辛先生之间,充分说明宗法精神,这种制度规定,只有嫡子才可以继承帝位,所以子受辛先生虽是老弟,当纪元前十二世纪四○年代前一一五五年,老爹子乙先生死掉之后,还是轮到他登极。
子受辛先生登极的那年是几岁,史书上没有载明,我们也无法猜测。帝王世纪赞美他的体力,说他能抓住九条牛的尾巴,倒拖着走。史记赞美他的聪明伶巧──聪明得足以使他拒绝规劝,伶巧得足以使他掩饰错误(原文:「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总括一句,曰:「死不认错」。死不认错并不是子受辛先生的专利,政坛上失去宝座或丧失老命小命的大小头目,都具备这种特质。
──这种特质不仅君王才有,事实上,大多数中国人都死不认错,要想一个中国人认错或改错,那可比逼他从五十层高楼往下跳都难。一个人如果认错改错,尤其面对着激烈指责而认错改错,我敢跟你打赌一块钱,他准不是中国人。中国人的典型反应是:老羞成怒。
前已言之,子受辛先生跟姒履癸先生是一对活宝。姒履癸先生表演的节目,子受辛先生差不多都重复演出。在「托古改制」的引导之下,既然有一对圣人(脓包伊祁放勳先生和恶棍姚重华先生),就必须有一对坏蛋,才能发挥以彼为法,以此为戒的强烈教育作用。姒履癸先生有施妹喜,子受辛先生则有苏妲己,都是拔尖的美丽绝伦女子,而把她们弄到手的程式,也完全相同。
纪元前十二世纪五○年代前一一四七年,苏部落(河南省温县)叛变,商政府大军讨伐,苏部落跟六百年前施部落同一命运,抵挡不住的时候,酋长老爷只好把女儿苏妲己女士,献给君王。子受辛先生一瞧苏妲己女士天仙般的容貌,连自己姓啥都忘啦,立即下令停止攻击。
然而,子受辛先生的荒唐,不始于苏妲己女士,而始于使用象牙筷子。在猎象不易的纪元前十二世纪,象牙筷子跟现代镶满钻石的筷子一样名贵。象牙筷子不是孤立的,它有连锁反应。有则故事说,一个人因为拣了一条锦绣裤带而终于家破人亡。盖有一条锦绣裤带,必须有一条绸缎裤子配它。有一条绸缎裤子,必须有一条绸缎上衣配它,和一双光亮干净的皮靴配它。一身高贵的服装,总不能仍住竹篱茅舍吧?只好盖高楼起大厦,高楼大厦里总不能空空荡荡,没有人打扫吧?于是仆从如云,于是黄脸婆被驱逐出境,于是花不溜丢的漂亮姑娘进门,于是马车焉、骡车焉、山珍海味焉、金银财宝首饰焉,一桩桩、一件件,应运而生,最后他阁下把家产花了个净光兼光净,沿街乞讨,想前想后,扑通一声,跳井了账。
最长之夜一条裤带都能惹起家破人亡,可看出一双象牙筷子的威力,更无坚不摧。子受辛先生的老叔子胥余先生,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叹曰:「用象牙筷子吃饭,就不会看上泥土做的碗,而且还要更进一步用犀玉做的酒盃。既用象牙筷,又用犀玉盃,决不会再甘心喝稀饭、穿短袄、住在茅草篷底下。跟着而来的将是一件件绫罗绸缎,和一栋栋高楼大厦。顺着这种趋势,顷全国之力,都供应不起。远方的稀世珍宝,豪华的起居饮食,都从此开始。我担心的是,何以收摊子乎哉。」
──子胥余先生,是箕部落酋长、子爵,史书称「箕子」。箕部落位于箕山(阳城──河南省登封市),是古史上闻名的地方。黄帝王朝第六任帝伊祁放勳先生曾坚持「禅让」给巢父先生和许由先生,他们当然不敢接受,就逃到那里隐居。而稍后夏王朝第一任帝姒文命先生死后,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伯益先生,同样不敢接受「禅让」,也逃到那里躲起来。
老叔的话果然料中,盖奢侈荒唐,是没有煞车的,一旦起步,除非栽到万丈深渊,便会越奔越快。子受辛先生接着大兴土木,建造「鹿台」──跟姒履癸先生的「瑶台」媲美。鹿台可大啦,用玉石作门,每个房间都像凡尔赛宫,极尽豪华。周围四公里,高三百三十公尺,整整盖了七年才落成。把天下的金银财宝,都搜括到那里,又在钜桥(河北省平乡县)建立一个世界上最大的仓库,储备粮食。子受辛先生深信:既有权、又有钱、又有粮,这政权可是钢铁打成的,任凭谁都动不了他一根汗毛。
子受辛先生步姒履癸先生的后尘,也「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不过有些地方,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下令男女都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露出各式各样零件,互相打闹追逐。史书上虽没有记载妖精打架的结果,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颠鸾倒凤,欲仙欲死,恐怕也是重要的热闹节目。他阁下兴致勃发时,还用绳套住人的脖子,按到酒池里,教他喝个够,直到被酒淹死。规定以三个月作为一夜──可真是最长之夜。他阁下就跟土拨鼠一样,把昏暗的日子当成正常的日子。
于是乎,忽然有一天,他问左右曰:「哎呀,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呀?」左右张口结舌,没有一个人回答得出。再问老叔子胥余先生,子胥余先生心里想曰:「当一个君王,使全国人连日子都不知道,政权危矣。全国人都不知道,偏偏我知道,我也危矣。」只好跟着沉醉,同样也不知道。
这是子受辛先生昏的一面,而暴的一面,表现在他清醒的时候。各地部落酋长们(诸侯)不堪苛扰,纷纷抗拒中央政府的勒索,有些甚至武装驱逐前来催缴税款的贪官污吏,这行为立刻被认为叛逆。子受辛先生检讨叛逆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暴政,而是因为刑罚不够严厉。他肯定,逮捕和杀戮是治疗叛逆的唯一特效药。
夺床斗争子受辛先生博古通今,他知道他最敬佩的老前辈姒履癸先生发明过「炮烙」酷刑,该酷刑被废已六百年之久,为了大力镇压反动势力,决定恢复使用。最初,该刑以简陋的小姿态出现,只不过是一个铁熨斗,用火烧红后,教囚犯举起。可惜的是,囚犯还没有举到头顶,双手已焦。子受辛先生因看不到举起的盛况,大发雷霆,他不允许任何反革命份子破坏他的乐趣。于是改用巨大的铜柱,在铜柱上涂抹油膏,教囚犯从这一端走向那一端,囚犯滑下来,恰恰滑到熊熊炭火里,发出哀号,子受辛先生乃龙心大悦。
──子受辛先生跟姒履癸先生的行径,好像是从一个窑里烧出来的。也可能真是这样,也可能那些其笨如牛的儒家知识份子,在「天下之恶皆归之」的时候,笔下变不出新把戏,一顶帽子戴了又戴,露出马脚。
子受辛先生的聪明伶巧,一旦向凶暴方向发作,就势不可当。
皇后之死曰:「厨夫烤熊掌没有烤熟,他立刻把厨夫杀掉。杀掉厨夫不足为奇,后世帝王的表演远超过他。奇的是子受辛先生可怕的研究精神。有一年冬天,他阁下坐在鹿台之上,看见一个倒楣的穷朋友,脱掉鞋袜,赤足涉过溪流,不禁大惊曰:「天这么冷,竟然不怕,他的脚构造一定不同凡品,敲碎让我瞧瞧。」
结果穷朋友的双腿和双脚被敲碎,取出骨髓,以供御览。又有一次,子受辛先生对怀孕的女人,发生兴趣,下令剖开肚子,把胎儿拿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呼,穷朋友还有活着的可能,孕妇老奶只有惨死。而凡是被干掉的异己,尸首统统都拖到皇家动物园去喂老虎。」
不久,苏妲己女士发动的夺床斗争爆发,引起一连串屠杀。传统中国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这对臭男人而言,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制度之一。但对老奶,却是一种厄运,使她们不得不投身于激烈的夺床斗争之中。在民间,夺床斗争失败,不过失掉丈夫;在宫廷,夺床斗争可是一片血腥,一旦失败,不仅失掉丈夫,还要失掉芳魂,甚至,还可能断送全家人的性命。
子受辛先生有三位重要大臣,曰:九侯先生、鄂侯先生、西伯先生。除了西伯先生我们知道姓姬名昌之外,其他二位的姓名,史书上没有记载。九侯的女儿是子受辛先生的姬妾之一,她当然貌美如花,那是被选为姬妾的基本条件,没有这个条件,其他都免谈,再加上高贵的出身,理应得到宠爱。可是,她的敌人苏妲己女士却棋高一着。呜呼,九侯的女儿显然没有拜读过柏杨先生有关婚姻和爱情问题的大作,所以,她一败涂地。
──写到这里,台北自立晚报载:台湾省宜兰县政府,在举办一九八三年元旦扩大集团结婚时,县长陈定南先生送给每对夫妇一册堡垒集。祝福那二十六位新娘和二十六位新郎,你们如果过得其乐融融,可千万别忘了我的恩重如山。
一连串暴行九侯先生女儿的灾难,可能由于她过度矜持,吾友张敞先生曰:「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床笫之上,正是表演特技之所,一方过于古板,一方准索然无味。小民索然无味,为患尚小,了不起不过「出墙」而已──男人蓝杏出墙,女人红杏出墙。手握宰人大权的暴君索然无味,再加上情敌在枕旁那么一嗲:「她假装正经,不过是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