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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先生至少在东京世运时就老啦,铁羽回国后在台湾省运动会上,曾作一次示范表演,当时目睹的朋友一定印象还深。他阁下还没转两个身哩,已经大汗淋漓,努力发喘。咦,老兵不死,只是凋谢。
稻草人先生正是老兵凋谢,他自己应该有这种凋谢的自觉。想当年东京世运,如果得了金牌再退休,当然最妙不过。不幸啥也没有得到,也无可奈何,天地间衔恨终身的事太多了矣,形势比人强,也只有甘这份寂寞。罗马世运的银牌不能担保东京世运的银牌,更不能担保亚运的银牌。在这里特别提醒全国同胞,我们需要的不是发思古幽情的人物,而是生龙活虎,为国争光的人物。最低限度,如果弄到最后,非发一番思古的幽情不可,那么,就请稻草人先生一个人出马可也,千万别像吃喜酒一样,用小民纳税钱请稻家男男女女阖第光临,那就是说,千万别再连稻夫人也请了去。哀哀上告,尚飨。
要当洋大人啦
我们既然不疑心这一次要求参加亚运是稻草人先生的主意,于是乎自然而然的,我们就疑心是稻草人夫人的主意啦。这种疑心无凭无据,只不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一点要声明的,我们这种疑心,不是连稻草人先生对他父母不孝也都原谅,有人以为稻草人先生「现代化」还没有几天,就以他的生身父母为耻,一定是受了太太的影响。柏杨先生想,影响当然是有的,但如果自己的品质差不到那里去,即令有影响,该影响也不会大到连表面上的假兮兮动作都没有。夫「孝不孝」者,乃天性的「厚不厚」,一个厚道的人,就是对父母再不孝,内心总有一点歉疚,纵使公开的有点不敢,暗地里也会有所行动。也有些朋友认为稻草人先生读书太少,才做出这种万人唾弃之事。其实,爱父母的人,纵不识一字,照样爱父母;厚道的人,纵不识一字,同样厚道也。自古以来,「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没有一点勉强,天性使之然也。现在稻草人先生,在全世界人类瞩目之下,公然作出子嫌母丑的怪动作,实在使人佩服他的无畏无惧。
但冒出参加亚运这种精彩主义的,前已言之,恐怕不见得是他,这也不是恭维他一定有自知之明,只是说他阁下那麻木的脑筋,不会有这么活泼,反而太太满肚经纶,要优胜得多矣。稻夫人确实有她的一套,看得准,拿得稳,伸出玉手,就把稻草人先生擒下马来,以为这下子可算弄了一个聚宝盆。盖以稻夫人的绮容花貌,在美国找一个像稻草人先生这种名满天下,既受千万人景慕,又被一个国家当成活宝的男人,恐怕不太容易。
稻夫人这一个赌注没有押错,果然押到了热门上,不久就有东京之行,携家带眷不太好听,体崽们的尊脑一动,就冒出来「女管理」的灵感──名义上管理所有女选手,实际上只管理她丈夫一个男选手。而且最特别的是,这个中国女管理,却自以为她是美国女管理,一看见黄面孔就恶心,恶心不恶心且不必细表,而是无论如何,她对她的投资,总算开始收到利润,一切都在她预期之中──万人恭迎,把他们夫妇像菩萨一般的供奉到神龛里,每天烧香的烧香,磕头的磕头,她阁下遂更摸不清东南西北啦。
稻草人先生没有直接写信给中华全国体育会,不是他不会写,无论如何,他总算台东农业学堂毕业生,一封词不达而意达的信,总会写的。他所以不写,可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也可能他对自己那一套已经绝了望。但稻夫人却大笔一挥,千里投书,是她比她丈夫还有自信乎──自信中国有的是糊涂虫,会教她牵着鼻子走乎?抑自信她丈夫还可以在亚运上来一个回头望月,反败为胜乎?我们不敢断言,但有一点是敢断言的,经过两年来的寂寞,对东京世运那场神飘魂荡的春梦,恐怕寤寐思之。而亚运乃一个天赐良机,如果能遵古炮制,浩浩荡荡,以「女管理」的名义,驾临曼谷,重温一温那场春梦,才真教喜煞人也。
前些时,报上登出来消息,稻草人先生在美国表示,中国舆论再责备他,他就入美国籍。后来记者们前去打听行情,他说他只不过是气话,气头过去啦,也就不入美国籍啦。呜呼,中国真可怜,稍微有点成就的家伙,小不如意,就瞪眼曰:「我要入美国籍啦。」慌得官民人等,手脚麻木,马上跪下来吻他的尊脚,可怜兮兮曰:「千万别入美国籍呀,只不过一两个反调份子胡说八道罢啦,绝大多数还是把你当成活宝的呀!」里应外合,使人越想越要上吊。前天晚上,柏杨先生把孙女骂了两句,她阁下把她的小包袱一卷,提到门口,眼泪汪汪曰:「你这个老头这么坏,我要去美国当美国人,告诉我爸爸妈妈不给你寄钱,教你饿死。」老妻一把抱起,陪着哭了一场。今天已三天啦,婆孙二人,没跟我讲一句话,嗟夫。
小孙女说说没关系,老妻陪她哭哭也没关系,盖骨肉连心,一支笔写不出两个「柏」字,气话不算数。但这镜头在家庭中演演还可以,如果一个国家总是有这种镜头,动不动就摆出架势,威胁着要入美国籍,这个干屎橛,实在臭气熏天。呜呼,看情形稻草人先生春心已动,恐怕早晚免不了露这一手,而稻夫人更早已是美国人矣,二位对美国的民主政治和生活方式,应该是熟习的,则你们又算啥玩艺,以那一点本领,就打算堵住所有中国人的嘴?岂不觉得像是异想天开。
写到这里,柏杨先生顺便建一个议,以后再遇到这种「入美国籍」的场面,不管他是「撒娇型」也好,「撒赖型」也好,「老羞成怒型」也好,「走投无路型」也好,「欣然同意型」也好,「大势所趋型」也好,甚至真堪同情的「万不得已型」也好,国内同胞,千万别像吞了大头针一样,忧心忡忡,认为不得了啦。那没啥不得了的,「病眼生涯同落水,乱来身计逐飘远!」各人有权奔各人认为对的前程,不宜硬拉,更不应哀求,硬拉拉不住,哀求徒教牙酸。
穆万森故事
想当年马克斯先生,也是因为小不如意,宣布脱离德国国籍的,(那时候还没有德国,而只有普鲁士,所以他脱离的实际上只是普鲁士的国籍。)可是这一脱离使他后悔了一辈子。若干年后,他和他的朋友,用尽了吃奶的劲,想恢复都恢复不了,普鲁士政府曰:「恢复国籍干啥?你照样可以回来呀,照样可以想干啥就干啥呀!」回来是可以回来,想干啥就干啥也没人阻拦,就是有一样,不能搞政治。一搞政治,就请他这位「外国人」出境。于是马克斯先生只好在伦敦急得跳脚,而不能实际领导他的组织。
稻草人先生当初的气头幸而过啦,如果一直没过,入了美利坚光荣的国籍,恐怕稻夫人写不成这封信矣。美国是一个最不「念旧」的国家,从不在过气份子的身上掘宝。所以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竟挑选了艾森豪先生担任总司令。如果换了中国,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统帅潘兴先生那时还活着,准有畸形人发明他是个「福将」呀,「征召」他再干一任哩。稻草人先生在台湾当然大得不得了,但在美国不过一粒小芝麻,恐怕永远没没无闻。至于浑身都是中华人血液的稻夫人,她阁下一向看不起中国人的。呜呼,她如果好好想上一想,午夜梦回,一定会态度大变。盖她的一切荣华富贵,全靠的是中国人,稻夫人现在对中国大概才开始有点吃橄榄的感觉,当时虽然嫌它又丑又涩,玉眉紧皱,经过两年的寂寞,似乎甜味渐渐回来啦。从东京世运会,到回到使她恶心的中国,众星捧月,光彩四射,纵是皇后公主也不过如此。于是乎甚至到丈夫的恩主关颂声先生坟上致祭,都笑得大嘴合不住,这种甜头只有中国能使她吃到,于是乎华函飞来了矣。
无论如何,稻草人先生已经凋谢,东京世运栽的筋斗,与其说栽到其他运动员手里。毋宁说是栽到他妻子手里,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乡巴佬,在我们这个不允许年轻人出头的社会里出了头,他应该珍惜创业维艰,进而想到守成不易,他的责任不仅限于他自己的成功,还在于坚定下一代的信心,和激励一种提拔新人的风气。呜呼,这些年来,有几桩使人扼腕长叹的事,其中一件是穆万森先生焉,此公在八德乡神秘血案中,被捕入狱,关到台湾省警务处刑警总队,受尽世上骇人听闻的苦刑拷打,而且还被法院的黑天大老爷根据苦刑拷打出来的口供,判了好几次死刑。在一切都绝望的时候,大概中华民族还有希望吧,忽然闯出来律师梁肃戎先生、李公权先生、富伯平先生,在有天没日头的浓云之下,挺身而出。
穆万森先生最后被宣判无罪,中国人欢欣若狂,奔走相告。盖这是多少年来,最使人瞩目的一件冤狱,获得平反。(穆公也真算运气,遇到了梁肃戎、李公权、富伯平等先生,也遇到了青天法官。)不过凭良心说,事实上,并没有一个人喜欢穆万森先生,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坏蛋。但他与八德乡血案没关系,而且即令有关系也不应该遭受惨绝人寰的苦刑拷打。盼望他得到昭雪,是对刑求的一种厌弃,对屈打成招的一种反抗。穆万森先生宣判无罪,不仅为他个人伸了冤,也为中国奠下了一个标准,那就是,人性和自尊不可凌辱,苦刑拷打是禽兽行为,哀哀无告的倒楣份子应同样受到保护。那是一个光明的起端,为舆论和法律开辟了可以遵循的道路。
可是,真他妈的,搞到最后,穆万森先生却跑到基隆,照舞女肚子上戳了七八刀,最后还是绑赴刑场,执行枪决。当他杀了舞女的消息传出后,梁肃戎先生拒绝接见他,闻者无不叹息,不是为他叹息,而是为这个光明的起端势将昙花一现叹息,有些人曰:「对这种凶徒,修理修理他也不过份。」有些人曰:「如果没人管闲事,仍关到监里,岂不救了那舞女一命。」这些话都是夹缠话。可是,这些夹缠话却使人泄气,它使得梁肃戎先生们为正义而作的贡献,落了一场空,甚至成了一个笑柄。这对追求人类尊严,改良司法,是一个无情的打击。本来可以流传千古,脍炙人口,成为光荣例证的案子,却从此再没人提矣,就是提也提不起来矣,穆万森先生死有余辜。
另一件使人扼腕的就是稻草人先生,我们把他和穆万森先生混在一起,实在有点不敬,而且也有点不伦不类。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前已言之,由于稻草人先生暨夫人的奇异表现,从铁人变成稻草人,从亚洲铁人变成亚洲稻草人,使人由热情而冰凉,由兴奋而失望,于是有些人一经蛇咬,常怕麻绳,对纪政女士,已淡多啦,对吴阿民先生──那位继之而起的山地小朋友,也无人敢再提拔矣。有几次,柏杨先生提出建议,可以培植他呀,无不摇头曰:「算啦,算啦,你没见杨传广呀?」这句话也是夹缠话,但这句夹缠话,同样的也能使人有口难言。
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最大的罪恶不是他忘恩负义,而是那种使世人寒心的影响,这种影响使世人对善良的人性失去信心,因而窒息社会上蓬勃的朝气,呜呼。
窗外伸进玉手
柏杨先生向《理想家庭》杂志社哀哀上告的文章,发表了之后,该社发行人欧文化先生于六月十八日,写了一封限时专送大函,略曰:「先生本月十二日于《自立晚报》之宏着,业经拜读,先生对敝刊指正各点,感激之余,当知改进,拟于近日趋府候教,敬请赐知尊府地址为幸。」欧先生这么一谦虚,柏杨先生的气就没啦,夫王八好当气难受,只要不受气,几篇大作算啥,拜托千万不要驾临柏府,我这些时被那个不开窍的讨电视机分期付款的小子,逼得穷极要疯,如果适逢其会,我开口请贵阁下代付几期,你拒绝也不好,不拒绝也不好,就伤了心脏矣。我想,抄尽管抄,但请千万别改,我不是说改得不好,而是说铁就是铁,与其下那么大的劲去点铁成金,不如盖个炉子自己炼好啦。
就在《理想家庭》大作发表后不久,台南永福路一位读者老爷舒先生惠赐一信,邮戳是六月十四的,信上曰:
「昨天看到你在嚷人家抄了你的大文章,今天我又看到你的大文被另外的人偷了。唉,人心不古,你也够霉气了。看看五月份的《华灯》吧,那本杂志的一一八页,就有你的大作,作者陈玉先生(「他的」文章里也说他有「夫人」),抄得很成功,一字不易,连你阁下说在公园打太极拳,他都照抄不误。写两篇文章嚷一嚷吧,这小子用这个方法骗稿费事小,骗了我就真他妈的。偷偷的再告诉你,陈玉先生抄你的是《怪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