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代的新观念,众小子不可不肃然也。
我们得到的启示多如牛毛,一时也写不完。不过,归根结柢,吃癌博士没治癒癌,反治死了人。无论他的本领如何通天,事实终是事实,但我们倒是希望他能治癌的。
盖赵君豪先生一人的不幸,不能就把吃癌博士的高贵荣誉一笔勾掉。我们只希望这位吃癌博士能把他的治癌方法公布出来,告诉小民,癌是个啥?它如何发生?如何成长?啥药可治?又如何治?该药吃到胃里,经过消化,吸收到血液肌肤里之后,又是什么成份?有啥功能?该成份如何去克制癌?或如何去消除癌?必须这么光明正大的亮了相,经过分析化验,以及临床实验,证明它有效,它才算有效。如果只囫囵吞枣,躲躲闪闪,不提正题,只提可怜的病人「证明书」「鸣谢启事」,那就是鸭子屎。过两天,柏杨先生施展起来,我能找一千个人证我的明,鸣我的谢,证明从前有那么一次,他的尊头被人砍掉啦,三天之后,我用巴拉松往他脖子里一灌,他就又长出一个头来。呜呼,这算个啥,狗娘养的。
新式四大不幸
古人说,人生有三大不幸,曰「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小时候就死了老爹,固然少了一个人打屁股,但也少了一个强大的庇护和指导。三四十岁太太去世,固然可能再娶一个更漂亮的,但儿女尚幼,后娘进房,心中难拂隐忧。等到老头啦,忽然英俊的儿子驾崩,固然──现在没啥固然啦,而是举目凄凉,肝肠却断成碎片矣。
这是古之三大不幸,现在新式的则有四大不幸,跟古之三大不幸,同样的不幸到无以复加。曰:「讼遇昏官」,「狱遇酷吏」,「考遇劣师」,「病遇恶医」。今之四大不幸,与古之三大不幸,固都是大不幸,但也有相异之处;古之三大不幸不是一定可以碰到的,有些人一辈子一个不幸都没有,而今之四大不幸,人人都有碰上的机会。吾友曾国藩先生曰:「不信书,信运气」,别的不用说,仅这「讼」「狱」「考」「病」,在我们这个社会,就得信点运气,运气好的是老天有眼兼祖宗有德,运气不好的只有任凭魔爪乱抓,魔蹄乱踩矣。
任何官司,遇到昏如豆油的官崽,或者遇到虽然聪明伶俐,却只认「家兄」,或者虽然不认「家兄」,却一脑筋邀功和逢君之恶的思想,该官司的结果不问可知。而一个人倒楣过度,再落到三作牌手中,则逍遥椅,太平凳,安乐床,英雄架,数目繁多,不胜枚举,灌灌凉水与痛揍一顿,还是小小者焉。三木之下,教你承认杀人你就承认杀人,教你承认诬告你就承认诬告,自白书写得比印的还清楚,再配上法官老爷的芳心那么自由的一心证,就怎么都翻不了身。
学生考试,更是危机四伏,有饭桶试官焉,有水桶试官焉,有崇洋试官焉,有酱萝卜试官焉,有半瓶醋试官焉,有花花公子试官焉,有道貌岸然试官焉。他看着顺眼,你就是好手,他看着不顺眼,你就是白痴。如果三番五次倒楣,那就不幸到底,不要说放洋留学,你就是能国民小学堂毕业都不错。
任何一个人,一生中不能不偶尔政躬违和,政躬违和就得找医生,鬼迷了心找到吃癌博士,那是圣母马利亚要你破财丢命,自没啥可说的。我们强调碰到恶医是四大不幸之一,不是说碰到庸医就很幸啦,碰到庸医当然也很不幸,不过比较起来,碰到庸医只能说是小不幸,盖庸医总还有治癒之心,只不过没有治癒的本领罢啦。而恶医也者,他根本不在乎治癒不治癒,而且明明知道治不癒还是要硬治,盖其尊眼只看见银子也。
最近几位朋友见面,各人谈起来各人投医的辉煌经历,令人击节。(赵君豪先生九泉之下,跟卢邦俭先生在一块坐茶馆,谈起各人的煇煌经历,想必也会击节也。)
一个人命中注定要遇到恶医,就跟武大郎命中注定要碰上潘金莲一样,有位月下老人用麻绳把二人拴到一起,摆都摆不脱。我有位朋友,名诗人也,他的小女儿有一天忽然发起高烧,三更半夜,无处求医,想起附近有一位会说洋话,而又在洋医院当差的一位打狗脱,乃慌慌张张,冒雨而往。该打狗脱睡眼蒙胧,大致一看,就知道小女儿是感冒,先教她退了烧再说。打针服药,忙了一阵。可是天还未明,就起了变化,孩子浑身肿得像柏杨先生猛胀的肚子,双目紧闭,气息如缕。夫妇二人只好找该洋医院理论,真牌洋医生看啦,急曰:「她明明出麻疹,打狗脱,你阁下给她吃了些啥?」大概只有天老爷才知道给她吃了些啥?
──中华民国打狗脱最大的特征之一是,给病人开药方时,向来不教病人看看他到底开了点啥?其实看也看不懂,盖中华民国打狗脱最大的特征之二是,药方用的都是洋文也。全靠打狗脱摆布,就是灌你巴拉松你都以为那是青春泉,喝得香哩。呜呼,从前中医师也是用古古怪怪之字开药方的,其古怪以使人看不懂为度。但有时也降贵纡尊,跟病人研究研究用啥药合适。最近不是在提倡文化复兴乎,开会焉,写文章焉,很是热闹,似乎应先从医生药方上着手,请他们用中国字写。据说用中国字写出的药方,一样的可以治病,实在没有必要结结巴巴画豆芽也。而开了药方后,最好教病朋友也看看,使他们明了害的是啥病,吃的是啥药,让他们虽死无憾。
话说小女孩经过真牌洋医生这么一急,才算捡回来一条命。当真牌洋医生发急之前,吾友夫妇守在小床之前,眼泪汪汪曰:「孩子,以后再也不打你啦。」病癒之后,昨天去他尊府串门,碰上他又在气吼吼的打孩子的屁股,异哉。
──真牌洋医生发急的这种月亮,就比中国圆,盖浆糊罐总是死不认错兼家丑不可外扬。大家既是同事,又是好友,孩子命算啥,面子要紧,再用原方那么一搞,连官司都没法打。噫,俺只能治病,不能治命,你想敲我的竹杠呀。
《自立晚报》方块文章专栏作家文知平先生的夫人,也有过奇遇。文夫人本来是某某医院的护士小姐,有一天忽然有点头晕,名医一瞧,守着饭铺挨饿,岂不丢人?经过那么一检查,发现她害肺病,医院有的是可以揩油的药(美其名曰同仁福利),想注射就注射,想吃就吃。六个月后,发现她啥都没有,只不过那一天偶尔没睡好觉罢啦。可是,文夫人已又白又胖矣,白还可以,胖就有点心惊,一直到今天,据说文夫人一提起那些好心肠的顶头上司,就咬牙切齿。
(柏老按:文夫人并不胖,不过较为丰满一点儿罢啦,切勿误会。)
怪病和杀人广告
吾友某君,也曾发生过遭遇战,说起来已是「想当年」啦。想当年他在南京作事,害上严重的咳嗽,有一次老痰中赫然看见了血,一家大小就像看见了有人手拿皮尺,立刻把吾友送到鼓楼医院。南京的鼓楼医院,据说比石牌的荣民医院都有名。一位名医老爷一看吾友的模样,又看了那口鲜血,骇曰:「尊胃已经破裂,糟啦糟啦,难治难治。」一再哀求,名医老爷曰:「我跟你开两剂药,姑且服之。但千万不可吃任何硬的东西,不可有任何走动,只可吃少许稀稀的稀饭,让胃壁有充份的休息。」吾友回到家中,立刻成为上宾,动都不敢动,往床上一躺,除了哼就是哼。一个星期过后,一位也是医生的朋友前来探病,见他阁下面黄肌瘦,双目下陷,四肢无力,有出气没人气,不禁大惊,问曰:「老哥,你吐那口血,是一丝丝一丝丝的乎,抑一大口一大口的乎?」吾友曰:「一丝丝的。」又问曰:「老哥,你一共吐了几次血?」吾友曰:「就那一次。」朋友号曰:「快爬起来,你啥病都没有!」吾友曰:「我头晕气喘,通身乏力。」朋友曰:「这简单得很,大妞呀,跟你爹买碗牛肉面。」一碗牛肉面下肚,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呜呼,盖吾友不过因练习咳嗽时不小心,气管破了一点皮罢啦,跟胃根本拉不上关系。
写到这里,接到一位读者老爷的信,是对吃癌博士一点补充的。谨全录之,以便有一个完整的印象。信曰:
「柏老:《新闻天地》上有一篇〈社会之癌〉,阁下曾见到否?菲律宾富商某,被吃癌博士皮尺量去了百多万。三年前,台湾财政厅卢邦俭先生,害了肺癌,西医束手,吃癌博士拍胸包治,并体恤公务员,只收药本二万元。其实卢家早已典尽卖光,二百元也拿不出。卢妻无奈,哭求表弟刘先云,刘虽任教育厅长,亦无此巨款,百般代为张罗,凑成二万元交之。吃癌博士收钱后,忽出花样,谓有两个女儿,要请刘厅长保送免试入省立一女中,其时刘的厅长,已经下台,即令现任,也办不到,为此交涉辩论,卢已奉癌召回。吃癌博士则云由于刘先云不够朋友,才耽误啦。」
看了这封信。叹为观止,盖大丈夫当如是也。古不云乎,英雄不如乘势。当初孙中山先生,就是趁着治病时宣传革命的。吃癌博士趁着治癌送女儿进学堂,你能有这种聪明乎,你要有这种聪明,早跟吃癌博士一样,向那些哀哀无告的倒楣份子大发雷霆矣。
哪位读者老爷手边有《新闻天地》那篇菲律宾华侨被皮尺量去了百万巨款的大夫,敬请赐借一抄,用毕即还,当以敝大作一册为报。目的在于集思广益,使我们可敬的吃癌博士的嘉言懿行,普及于全国,宏扬于世界,看看以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压过他。
就在今天,台北《联合报》就有三则专治癌症的广告,一字不易,照抄于左。
第一则广告,标题曰「专治癌」。正文曰:
「专治各种癌瘤及一切慢性发炎与血症,服药即效,外埠者可通信治疗。中医师萧志仁。诊所:台北永和镇永和路二段五十二巷三号溪洲戏院侧面。电话:九二二八七四。」
吾友孙悟空先生,有一次在朱紫国跟国王看病,用的乃是悬丝诊脉之法,用不着乱摸玉腕,只把一根线拴到手上,一按那根线,就知道害啥病啦。萧志仁先生治癌不稀奇,稀奇在他用不着「望」、「闻」、「问」、「切」,只凭一封信就可下药,孙悟空先生见了他恐怕都得请他上座。
第二则广告,标题曰:「专治各种癌」。正文曰:
「自由中国首屈一指,治癒率最高,不开刀、不电疗、服药内消,癒后保证不复发。癌症专科惠安堂中医诊所,台南县新营镇正丰路八十二号,电话五七。」
这则广告有引起窝里反的可能,你说你在自由中国首屈一指,置可敬的赵峰樵先生于何地?而这「一指」不知道是怎么「屈」的,是文学的乎?抑科学的乎?文学上形容形容没有关系,科学便要拿出证据矣。不过这则广告奇异的是,医师没有露面,而只让「诊所」露面,大概君子防患于未然之意吧。
第三则广告字数比较多,大标题曰:「癌症不用怕,有药可医了。」小标题曰:「宋伯仁医师实验报告」。正文曰:
「癌症是人类大敌,为专家学者所公认,台北市汉口街二段九○巷一号(即豪华日新二戏院中间巷内),宏济诊所主任宋伯仁医师,参照中国古籍及日本长仓报告,用薏仁败浆桃实紫滕瘤及动物内脏,制成浓缩粒剂。在实验室中,将与病毒混合,病毒立即分解。根据经验,对肠癌、胃癌、肝癌、子宫癌、乳癌、淋巴癌、甲状腺癌,未恶化者,可以完全治癒,已恶化者,常收意想不到之效果,其他恶癌,亦有阻止发展延长寿命之功。前曾征求免费试药,因用者众多,无力继续供应,今后每天收成本费四十元,贫者八折优待,以资长期供应云。」
天下有些事是每况愈下的,但也有些事每况愈上,这则广告就比上两则广告有点学术气氛。宋伯仁先生介绍其学问的来源有二:一曰中国古籍,二曰日本长仓报告,中国哪些古籍是专门研究癌的?日本长仓报告内容又是啥?不必深究,盖只要能引经据典,就自会有人发迷。但「薏仁败浆桃实紫滕瘤」跟狗鸡鸭鱼的「内脏」,浓缩成汁之后,怎么就把癌分解啦,这一点应该给我们一个学理上的解释。广告中那句「常收意想不到的效果」,发人思古的幽情。从前上海卖「百灵机」的,就推出过这类字眼,把臭男人说得心里痒痒,该老板乃大赚其钱,岂宋伯仁先生与百灵机暗合乎?好在一天只不过四十元,一月才一千二百元,是一个使人受得了的数目,比吃癌博士狮子大张口,一月五万多元,诚小巫见大巫,谅不致惹出啥特别节目也。
空前巨着
一位读者老爷用限时专送,剪寄一则赵峰樵先生自刊的广告,洋洋洒洒,头头是道,与前面介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