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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大人,托了道尹大人向柏家说亲,把他的女儿硬塞给我,原因在此)。现在更差不多全白啦,如果真如预言说的,身兼七、八个公司的董事长,或身兼七、八个政府的官,包管有人恭维我童颜鹤发,恺悌慈祥,咬定我不但是可信赖的,而且还是有大道德大学问的,起敬起畏,不在话下。
问题是我殊违背「少白头」的原意,迄今仍过着万人以下的日子,跟昨天介绍的冲地炮一样,东窜西窜,见了大官就想巴结,南跳北跳,见了富翁就直觑他的口袋,每天婢膝奴颜,在人多的地方晃来晃去,有时候去晋谒大家伙,走进豪华客厅,就像把一泡狗屎堆到地毯上,不但自己没脸,主人也没光彩,故我之染发,也是为朋友好也。「世人不知余心苦,只谓染发学少年。」嗟夫。
然而,为了省几个钱,年前硬是没染,于是我的尊发就非常别致,上半截是黑的,下半截是白的,明眼人一看就露了底。好容易熬到正月初五,驾旋台北,心里想,涨价期间一定过啦,盖初五者,俗谓之「破五」,年已过去,百业开张,一切都应恢复老模样。乃昂然进了理发店,声明染发,师傅笑脸相迎,在敝尊头上搞了半天,又洗了半天,把药配好,抹了一下,然后像想到了一件大事,正色曰:「老头,今天仍是加倍呀。」我一楞曰:「啥时候才不加倍?」他曰:「明天就原样啦。」这简直混蛋加三级,他如果早一分钟声明,我就宁愿顺延一天,可是既已被捆到刀俎上,也只好凭他坏良心矣。于此忠告后生小子,过年理发时,千万等到问明了价钱之后,再让他下手。
柏杨先生不染发的时候,模样有点望之不似人君,可是一旦染之,而又穿上前年新做的西装,再把皮鞋擦了又擦,迎风而立,装腔作势,俨然五十许人也,谁不称赞一声:「好一个漂亮的小老头」乎。这正是染发的好处,顺便奉劝白发同志,不必扭捏啦,该染就去染吧,尤其年纪大而尚没有太太,又不肯老实的人,白发实在是追求异性的大敌,试想一想,哪个千娇百媚,肯垂青穷而且老乎?
──穷和老一旦团结在一起,就铁定的要过悲惨日子。穷而年轻,还有啥可说的,盖前途无量,不图现在,还图将来。年老而富,也能叫座,一个九十八岁的百万寡夫,照样有十七、八岁的太太小姐嫁他。只是千万别把穷和老混合为一,若柏杨先生者,虽然相面的加算命的,都咬定我一定会大富大贵,但迄今似乎仍看不出有啥苗头,此生已矣,只好来生再踢腾吧。
不过如仅打算走桃花运,老而且富也不见得是福,古书上有则故事(书名偶忘之矣),一位老而且富的朋友,妻妾如云,姨太太嫌他的白发过多,不够英俊,见了白发就拔。而大太太嫌他的黑发过多,会人老心不老,就努力拔他的黑发。结果如何,不卜可知,他阁下成了秃子。柏杨先生幸无此危,聊可酸葡萄一阵矣也。
过去染发,用的是一种黄色似泥的东西,涂到头上「烧」之,色虽烧黑,发却烧焦,不足为训,因而日渐没落。现在流行的是墨汁一样的玩艺,涂上之后,夏天二十分钟,冬天半小时,就黑而且亮。上面那位被妻妾拔发的朋友,如果生在现代,一下子染了个全黑,老太太就无法下手矣。有人对此也提过异议,问过我老人家曰:「染了之后,过两天新头发长出来,还不是白的呀?」新头发长出来当然是白的,如果新头发长出来是黑的,那就不叫染,而叫变矣,唯一的补救之法只有勤染,一次外科手术不能享受一辈子也。
最大的问题是胡子,胡子当然可以染,君看过京戏《甘露寺》乎?吾友刘备先生过江招亲,把头发罩到帽子里骗皇太后,可是胡子昂然的挺在嘴巴上,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还是乔玄先生帮忙,弄了一点奇药一染,白胡子遂成了黑胡子,皇太后大人一瞧,那小伙子还年轻呀,就把女儿嫁给他,如果不经过那么一染,恐怕他阁下的性命不保。
不过古之人也,胡子很长,就是现代的八字胡,海盗胡,也可一染,唯有天天刮脸的朋友,简直束手无策。柏杨先生最大的特长是懒,总是三、四天才刮一次,这三、四天中,白胡子英勇的杂在黑胡子中,闪闪发光,使人感到冒充年轻人之不易。
剃头的危机
到理发店刮胡子是人生一大享受,如果理发师是一位妙龄小姐,用她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在脸上捏捏摸摸。再用其并刀如水,刮来刮去,不单刮来刮去,还在耳朵里鼻子里剜来剜去,那些地方平常都是坐冷板凳,没人造访的,忽然爱护备至,浑身每一个毛孔都会舒服得像风箱。呜呼,太太小姐因为没有胡子的缘故,便无法享受这种艳福矣,真是遗憾。同时,胡子这玩艺,对太太小姐也是一种煞星,有一则小幽默上说,一个男人很高兴他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女人,朋友问他原因,答曰:「我这一辈子都不必发愁会跟一个胡子嘴接吻。」太太小姐就难免有这种危险。有人说男人胡子最最性感,有人说男人胡子犹如刷子,除了刺得肉痛外,有百非而无一是。可惜这「有人说」都是「男人说」,不是太太小姐说,太太小姐最好能赐予指教,以便臭男人遵循。
提起来理发,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月亮圆,不要说古之时啦,就在二十世纪○○年代,刮胡子都是自己用剃刀的,刮的时候,眼瞪得像一块钱,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刀口。洋大人发明的「保险刀」,真是功德无量,中国人有胡子的历史跟洋大人一样的久,却一直使用古老的东西刮,实在研究不出道理何在也。理发──对啦,中国传统文化中,理发不叫理发,而叫剃头,故有诗曰:
「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剃自由人剃,头还是我头。试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
最后两句,有高深的哲学在焉,套而言之,「试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试看斗人者,人亦斗其人。」这乃是因果律,天道固好还也。不过现代理发师都是对着镜子自己理自己的,剃头与理发的区别,岂在此欤?
剃头最大的苦处是刀钝而头发没有洗得够久,柏杨先生小时,隔壁住着一家人,每逢初一、十五,是他们「人亦剃其头」之日,父剃其子,子剃其父,兄剃其弟,弟亦剃其兄。有一次我有事回乡,刚进巷口,就听喊声震天曰:「杀了人呀,快救命呀!」其声凄楚,使人落泪,当下家也不回啦,闯进该人家府上一看,原来一家大小正在艰苦剃头哩,该喊声不是出自儿子,儿子怕骂,有泪只敢往肚子里流,而是儿子正在给老爹剃,老爹在奋勇呐喊哩。
剃头在中国政治史上,曾占过最重要的一页,满洲王朝入据中国之后,带来了若干奇异的装束,其中最他妈的莫过于剃头和辫子。直觉的想,剃头和辫子是不能和平共存的焉,既然剃了头,自然没有辫子立足之地,既有辫子立足之地啦,头就剃不了。而怪就怪在这里,满洲人剃头不是全剃,而只周围剃,却在头顶留下一小撮头发,梳成小辫子,该小辫子像猪尾巴一样垂下来,构成世界上最丑陋的图案。这条辫子,在中国人头上,垂了三百年之久,成为忠贞和叛逆的标志。大体上说,有辫子的朋友都是爱国的,没辫子的朋友思想就有问题啦。后来一些在外洋留学的学生,受不了猪尾巴之苦和之羞,愤而剪掉,回国时就只好装上一个假的,盖酱虹蛆和硫磺虫都是凭辫子以辨忠奸也。
──臭男人古时候也是梳辫子的,不过该辫梳好后,像蛇一样盘到头顶(贵阁下看到京戏《乌盆计》乎?刘世昌先生的冤魂上场,头发是披散着的。盖人鬼之分,也在辫子,人可以梳辫子,鬼则四肢无力,只好任其披散着矣)。夫辫子盘到头顶,还可将就,而像猪尾巴一样垂下来,其难以入目之状,实在弄不懂姓爱新觉罗的家伙,当初是怎么想的,莫非其脑褶纹里多了一颗钉乎?当初为了教中国人接受这条猪尾巴,曾喊出「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血腥口号,已经够王八蛋啦,后来眼看政权都要不保,仍不肯对那玩艺让步,真是「辫存国存,辫亡国亡」。无他,酱缸太深,爬不出来。
──然而辫子也并不完全没用,其一、两个人打架时,一旦抓住,就算打赢啦。其二、三作牌逮捕囚犯时,把各路好汉的小辫子拴在一起,就牢不可破,对于国库来说,用不着买绳买索,也是节约之道。但正因为小辫子有被抓的诱惑,人们见了辫子,总忍不住跃跃欲试,于是有些朋友就在辫子上练功夫。平江不肖生先生的《江湖奇侠传》,就介绍过一位柳先生,其小辫子就千万抓不得,盖他阁下的小辫子能自动自发的直立,其硬如铁,四下挥舞,呼呼生风。有些聪明的家伙,刚抓到了手,自以为这下子可算下了判决书啦,只听当啷一声,该辫已金鸡独立,把他的虎口都震出血来,咦!
春节春联
去年(丙午)阴历正月初一日,是阳历一月二十一日,眼看再过几年,阴阳历之年,就要合而为一。可是今年(丁未)的阴历正月初一日,却是阳历二月初九日,两者距离,反而越拉越长,盖阴历过得不可开交时,索性「闰」上一月,人为的四季就跟天为的气候配合矣。去年是闰三月的,这种办法妙不可言,不过一个人如果生在闰月,做起生日可麻烦啦,每隔三年,才有一闰,而闰月是顺序而上的,再闰就闰四月啦。势必要等到五十三岁那一年,才能过第一次生日,才高折寿的朋友,恐怕还等不到那一天哩。这比阳历要差劲得多,阳历如果生到二月二十九日,因为是固定的,每隔三年,还有一个生日可以庆祝,情况大不相同。
但阴历也有它的好处,二十四个节气,像太平洋上国际时间变换线一样,把太阳的光线计算得清清楚楚,每一个节气都是一把看不见的锯,大自然在该锯之下,裂成二十四块。好比「冬至」吧,俗云:「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过了冬至,白昼就一天一天的长,黑夜就一天一天的短啦,阳历就没有这么显明的标竿矣。我们说这话,不是仍怀念阴历,相反的,不但不怀念阴历,甚至对阳历也不满意,联合国正在研究一种新阳历,该新阳历比现在流行的阳历还简单,一年十三个月,一月二十八天,星期几永远固定在某一日,既便于记忆,也便于发饷,另一天作为世界日,全世界人类一齐休假。但新阳历似乎也有毛病,十三个月就难分春夏秋冬啦,也难分上半年下半年啦,而十三个月加上一天世界日,好像仍多了一点,百年千年下来,照样要乱。呜呼,千怪万怪,都怪上帝,他老人家如果吩咐地球转得稍微快一点或慢一点,岂不一切都解决了乎哉。
当初中华民国成立,推行阳历,小民耳朵发背,认为「阳历」者,「洋历」也,颇起反感,加上五千年的风俗习惯,当然难改。政府就祭起了两项法宝,一个法宝是逢到阳历之年,派出警察,喝令商店关门。另一个法宝是逢到阴历之年,也派出警察,喝令商店开门。如此这般,闹了二十多年,一直闹到抗战爆发,大概筋疲力尽,这才把阴历年改成「春节」,维持颜面。
「春节」就是年,年就是「春节」,除了官文书,没人谁说是春节的,说的仍是「年」,这个年是二十四节气外最大的节气,要过了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才算过完。在这十五天中,农村就像殭尸一样,行旅的客人,连个买饭的地方都找不到,真能饿死到道旁也。
春节唯一的活动是吃和玩,盖阴历年适逢严冬(过年而不是严冬,犹如过耶诞而不下雪,总觉得不够劲),正当农民休闲。夫小民一年忙到头,既没有星期天,也没有孔丘先生诞辰这类的例假,过年是唯一光明正大的歇上一歇的机会。不要说男人,就是比男人还要辛苦的女人,从正月初一日到正月十五日,半个月期间,连根针都不准摸,孩子的钮扣掉啦,也只有等过了元宵节才能缝。据说,谁要是胆敢碰碰针,挨挨线,或拿拿剪刀,她的手就一定会生疔疮,盖玉皇大帝规定如此,特派天兵天将,各处巡查,不容违犯也。这个迷信含义深刻,有百利而无一害,大概专门对付那种在过年时仍不放过小媳妇的凶恶公婆,给小媳妇一项天赋自由。
不知道读者老爷有没有一种感觉,凡是遇到了啥子节日,报纸就没啥可看的,有时该节日过于庞大,报纸还多出几张,按说应该有啥可看的吧,结果反而更没有内容,只要望两眼就望尽啦。无他,应景的文章太多。所谓应景的文章,也就是形势比人强──手不由己的文章。以前面介绍的孔丘先生诞辰为例,届时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