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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科长!
再见了!我的战友们。我们曾朝夕相处,但对姑娘们最敏感的那些事,却又讳莫加深。唯有默默不语的昆仑山,知道这一切,可为我们的青春作证。
再见了!炊事班长。为什么要躲在人背后为我送行?让我们大大方方对视一次,算作永远的怀念。
再见了!那长眠在地下的英武的边防站长……每年清明,不论我在何处,都会为你献上一束鲜花。
下山了。昆仑山的险峻,唯其下山,才格外清晰。随着海拔降低,氧气充裕,人的头脑像镜面一样清净灵敏。对平原对城市对绿色对温暖的企慕,比任何时候都更剧烈地煎熬人。此刻朱端阳又多一层渴望:她想见到徐一鸣。也许还是不见的好。见了面,说些什么呢?
两车相会,她比司机还要紧张。幸好山路极狭窄,都是下山的车在稍宽的路口等候,使朱端阳得以从从容容地打量每一个上山的乘客。
没有。还是没有。随着失望的增加,希望也在增加。朱端阳专注得眼睛眨都不眨。
终于,看到了。双方司机把车停下。他们彼此对望着。象两座永远不会相遇的山峰。
徐一鸣穿一身很新很干净的军装,领章没下过水,平整而鲜红。比平日所佩戴的,好象要大一些。也许是平原和家庭的润泽,也许是戴着军帽遮住了白发,他显得年轻而潇洒。
朱端阳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阳光、奇寒和永不停歇的山风,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她的眼睛很明亮,很深沉,她的两腮染着高原特有的酡红色,显得妩媚而健康。换发过的军装很合体。她已经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女骠骑兵了。
徐一鸣略有点吃惊。穿军装的女人,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她集男人与女人的魅力于一身。男人见其婀娜,女人见其英武。她们是军队的骄傲。
朱端阳一直在盼着这一刻,真的来到了,又紧张失措起来。她盯着徐一鸣插在衣兜里的手,不知怎样说这第一句话。
“没有糖。”徐一鸣抽出手,随随便便地开了头。一句话,缩短了分别的距离感,仿佛他们昨天还在一起相处。
朱端阳轻轻吁了一口气。说真的,她怕徐一鸣塞给她一把糖。那样,她也许会掉下泪来。她的心,还不曾磨砺到那般坚韧。其实,徐一鸣哪能不带糖呢?沿途碰到每一个熟识的战友,他都要塞上一把。结婚,是军人们共同的节日。
“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妻子。她放你这样早就赶回昆仑山。”朱端阳真挚地说。
“谢谢这座山吧!没有它,我们不会相识。”
汽车司机用喇叭催促他们上路。
“到了大学,我给你写信。”朱端阳说。
“有这个必要吗?”徐一鸣不动声色地反问。这一瞬,朱端阳又看到了那个孤傲冷漠的化验员。是的,她走了,徐一鸣还在山上。昆仑山是不会变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朱端阳几乎是对群山宣布。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军人是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的。”徐一鸣给他的徒弟最后一次告诫。
“我永远忘不了这里。”朱端阳强作镇定,话尾已带出呜咽。徐一鸣重又看到那个不吃羊肉的小姑娘。不要这样分手!他指指周围:“你知道这叫什么石头吗?”
石头?朱端阳这才注意到,他们站在一些硕大的石块中间。同昆仑山四处可见的青赭色岩石不同,它们是一种羊肝样的砂红,参差排列,漫山皆是。
“石头的名字?这里的山,除了主峰,其它的都没有名字。”分别在即,彼此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徐一鸣随手捡起一块:“拿着做个纪念吧。只有昆仑山上有这种石头,它叫补天石。”
朱端阳骤然想起那个悲壮的神话。
“这是女娲补天剩下的?”朱端阳抚摸着石头。石面粗糙不平,石中夹着葡萄酒样猩红的颗粒。
“你以为女娲是个没有算计的乡下婆娘,会剩这么多吗?这是女娲专门留给后人补天用的。”徐一鸣说完,率先离开,钻入了上山的车。
车开出很远,朱端阳还频频回头。天湛蓝,徐一鸣的车,正婉蜒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