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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这是得了先生的表扬,想着叫我第一个知道。”枕着钟离疏的手臂,林敏敏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解释道。
钟离疏没吱声,只是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僵硬了一下。
感觉到他的僵硬,不知怎么,林敏敏就是知道,他这是嫉妒了,便扭头看着他笑道:“连个孩子你也嫉妒?”
钟离疏也不否认,忽地将她整个人都抱过去,像个抱枕似的抱在怀里,望着天空中那轮水雾蒙蒙的月亮道:“我已经不记得我娘长什么样了,每次想起她,能记得的都是她站在穿衣镜前背对着我的样子。好像每次奶娘带我去请安,她都在换衣裳。她喜欢漂亮的衣裳,经常一个上午就要换上好几套。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儿子大概还不如那些衣裳讨她喜欢。至于我那个老子,在他眼里,我肯定还不如他的狗,至少,狗还能叼回他打下的猎物。我娘死后,我阿公把我接走时,我总觉得我老子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这些,林敏敏曾听老太太说过,也曾听其他人八卦过。她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柔声道:“好在你阿公把你带走了。”
“好在?”钟离疏闷笑一声,“也是,好在我阿公把我带走了,不然我一定会成为我爹那样的纨绔。”
他这奇怪的闷笑,不禁叫林敏敏抬头看向他。
看着她的眼,从没跟人说过那些事的钟离疏忽然就有了诉说的冲动,“我阿公总觉得是我爹的种不好,我将来一定也会长歪,所以他对我一直都很严厉。我跟你说过吗?以前这敞轩前是一片水塘,我曾经掉下去过,所以那时候我很怕水。我阿公说,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娇气?就拿绳子把我绑在船舷上带我出了海。”他轻声一笑,“也幸亏是把我绑在船舷上,当时我吓得屎尿直流,若是弄脏了甲板,回去还得受罚擦甲板。”
顿时,林敏敏震惊了。她一直以为,他跟他外公离开侯府后,一定是过着那种受宠又快活的日子,所以才会养成他这种霸王般的任性脾气。
“不过,”钟离疏又道,“阿公的办法还挺管用,第二次出海我就不怕大海了。再后来,渐渐的,我反而喜欢上了那种浪花劈头袭来的感觉。”
虽说如此,想像着一个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恐惧,林敏敏不由就是一阵心疼——这钟离疏,没被他外公折腾得心理变态,就已经算是他根正苗红了。
她忍不住收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安慰般地在他那冒出一层胡茬的下颏上落下一吻,道:“那时候你多大?”
“七岁。”钟离疏之所以告诉她这些,不过是想要引起她的同情,想叫她对他更好一些罢了。而她果然如他所愿的那般安抚着他时,却是勾得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头突跳。“可惜你不记得你以前的事了,”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脊柱缓缓下滑,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沙哑,“我对你小时候什么样很好奇。你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宠你爱你。”
有那么一刻,林敏敏几乎就要忍不住告诉他真相了。但她还不想被人当作异类,只得吞下到了嘴边的话,贴着他的脸颊道:“我可不觉得,我想我小时候一定也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人,不仅爹不亲娘不爱,还姥姥不疼舅舅不理呢。”
“瞎说,”钟离疏的手指灵巧地钻进她的衣裳下摆,一边沿着她腰际悄悄上移,一边继续着他的哀兵之计,“你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安慰我罢了……”
偏林敏敏也没那么好骗,一把抓住他不轨的手,责备地看他一眼。
顿时,钟离疏泄气地一扬头,乖乖地任由她把他的手从她的衣裳里扯出来,叹了口气,道:“这个月里只有四天后有个黄道吉日,婚期只能择在下个月了。”说着,到底没忍住,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道:“我真忍不住了。”
林敏敏的脸一红,拧着他的胸肌道:“你就是个肉食系的!”
“肉食系?”
林敏敏一眨眼,“呃,我家乡的话,意思是,喜欢吃肉的。”
钟离疏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弯起眉眼道:“对,我就是个爱吃肉的。如今不能真吃了你,怎么也得给我喝口汤吧。”
一阵缠绵过后,望着被他吻得眼眸迷离,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的林敏敏,钟离疏深吸一口气,又摇摇头,摇掉一脑袋的绮念,道:“我让人去收拾五哥的老宅了,过两天,你就带人住过去吧。总不好叫你在侯府里出嫁。”
林敏敏一阵惊讶,她都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可是,”钟离疏又道,“我真不愿意你搬出去,哪怕就算只有一天你不在我眼前,我心里也不踏实。”
林敏敏眨巴了一下眼,伸手拧着他的腮帮笑道:“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你都二十几岁了,我们认识也不过才几个月,没认识我之前,你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这话,顿叫钟离疏也是一怔。说实话,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当即一窘,但瞬间又笑了,“我还以为我不会说这些话呢。原来只要是心里所想的,自然而然也就说出来了。”
“我知道。”林敏敏揉揉他被她拧过的地方,望着钟离疏道:“钟离疏,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钟离疏应道,再次俯下头去。
半晌,直到花园外响起二更天的梆子响,这交颈缠绵的一对鸳鸯鸟儿才终于想起来,还有正经事没说。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头靠在钟离疏的肩上,林敏敏缓声道:“下午的时候;我之所以会当着老太太的面配合你说要嫁你,一则是我也不高兴老太太那么说我,二则;是因为我觉得,你都当众那么说了,即便是为了一致对外,我也必须要当众回应你。但就我本心来说;嫁不嫁你真的没那么重要;如果娶我会像老太太讲的那样,对你的前途有妨碍,我们不结婚也罢,我不在乎。”
她这话,惹得钟离疏报复地用力一握她的手;痛得她倒抽一口气;他这才望着她道:“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你要嫁的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哪还有资格向你求婚?你放心,事情没老太太说的那般严重。这世间的人,其实都是一样势利,如果你无足轻重,便只能看着他们的脸色行事,可如果他们离不开你,就只能看着你的脸色行事了。你丈夫我,偏偏就是这么个叫人离不开的人物,所以你且放心,你、我的舰队,还有你的诰封,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样不少地全都拿回来。”
林敏敏忍不住抬头瞪向钟离疏。她一直知道这人自信爆棚,却不知道他会狂拽到这种地步,不由就不信地一撇嘴。
见她撇嘴,钟离疏呵呵一笑,伸手搂过她的脖子,故意用胡茬扎了她一下,然后才笑道:“老太太的担忧,与其说是担心我,倒不如说是担心我的势力有损,会影响到太子殿下。”
见她不解,他便打住话头,从头解释道:“因着我跟老太太的这点亲戚关系,不管我自己持什么样的态度,在别人眼里,我都是铁杆的太子嫡系。这一次我之所以会被从舰队调离,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皇上把我调离舰队,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就是想看看我到底对谁更忠心。如果我依着他的旨意回京城任职,虽然能在朝堂上给太子一些助力,但在皇上眼里,我的身上就会被烙死了太子的烙印,以后再想回舰队,就难了。偏我的志向从来就不在朝堂上,所以我才‘任性’了一回,借口要回长宁祭祖,连京城都没有回。既然直到现在我都没收到京城方面的斥责,那就表示,我赌对了皇上的心思。”
说到这,他忽然低头看向林敏敏,“你怎么没告诉我有人找你麻烦?”
“谁?”林敏敏一眨眼,她已经忘了那天的事。
“京城的那个什么人,自称我表姐的。”钟离疏不悦道。
林敏敏不禁又眨巴了一下眼,随口“哦”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吵架吵输了,下次我赢不了的时候再告诉你,你替我拿板砖拍她去。”
这说法新鲜。钟离疏呵呵一笑,道:“好,下次你吵架吵不赢时就告诉我,我拿板砖拍他们去。”
林敏敏也是一阵嘻笑。二人笑闹了一会儿,她抓住他又要胡来的手,道:“又来了!你还想不想把话说完了?!”
钟离疏叹息一声,坐直身体,又道:“其实从这件事看来,我在皇上眼里,应该还算是个可用之人,不然也不会叫宫里的人打上我的主意。且,依着我的分析,今年法国和英国之间定然会有一场大战。虽说法国的陆军几乎把欧洲各国打了对穿,但依我看,却未必能打得过英国的海军。不管这一战的结局如何,各国在海上势力必定会因此受到影响。我大周好不容易才在海上贸易中占得一席之地,想来皇上也不会乐意之前的种种心血白费。我猜,皇上大概是在考虑是否要重新用我。毕竟,整个大周朝,没有比我更清楚西番各国情况的人了。”
英法海战?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林敏敏不由偷觑钟离疏一眼,道:“法国的那个什么将军,是不是就是那个拿破仑?”
“是,”钟离疏道,“那人如今已经称帝了。”
果然。林敏敏不吱声了。
她几近崇拜地看着钟离疏。这人果然有几分本事来狂霸酷拽炫,如今这拿破仑正是如日中天,除了她这个穿越人士,怕是没几个人认为这拿破仑会在这一战中吃亏吧?
被她以那种眼神一看,钟离疏也忍不住一挺胸膛,笑道:“你放心,我定然能叫你夫荣妻贵。”
“什么‘夫荣妻贵’的,我也不指望,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林敏敏道。
钟离疏看看她,忽地一阵沉默,半晌,又道:“我说过的,我就是个军人。军人总是要上战场的。”
林敏敏顿时也看他一眼,撇着嘴道:“还说我小看了你,你也小看我了!既然要嫁你,我自然有这点觉悟。我还想着,是不是也要做双军鞋给你穿呢,左脚绣个‘出平’,右脚绣个‘入安’。”说着,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钟离疏也是一阵笑,道:“你还是别费那个事了,我在船上从来不穿鞋。”
这个林敏敏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笑道:“那可怎么好,我少了一件可以表爱心的东西呢。”
“要表爱心?”钟离疏的声音忽然一沉,低头向她靠过去,“方法多的事……”
缠绵了一会儿,林敏敏忽然挣脱他,推着他的胸膛道:“不对,你又给我玩这手避重就轻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可万一你猜错了呢?”
“我不会猜错。”顿时,钟离疏又狂拽起来。但看看林敏敏不依不饶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脸颊道:“就算我猜错了,总还有最后一步。好歹我也是受太子牵连才丢官去职的,大不了我跟太子学,一起韬光养晦,等将来他登基了,总少不了我的好处。”顿了顿,又笑道:“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诰封。”
林敏敏却是由他的话想到一句西方谚语,忍不住嘀咕道:“国王已死,国王万岁。”
钟离疏一怔,扭头看向她,然后叽哩咕噜说了一串仿佛是法文,道:“你居然也知道这句话。”
林敏敏眨巴了一下眼,装傻道:“这句话怎么了?”又道:“你会说番话?会几种?”
钟离疏倒也没纠结她是如何知道这句西方谚语的,只笑着往她的腿上一躺,“七八种吧。”又谦虚道,“阿樟会的比我多。我的法语还是他教我的。”
林敏敏却是对那位“塞巴斯酱”已经好奇很久了,不由问道:“你是打哪里找到的阿樟?”
“倒不如说,是他找到的我。”钟离疏扭动着,在她腿上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那是我第一次跟船去西番——我跟你说过的,走私船。阿樟一心想着要回国,听说船上有大周人,就找了过来。那年我才十四岁,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底经验差了些,要不是他懂得好几国的西番话,那一趟我险些就要被人给骗得血本无归了。”
见话题又岔开了,钟离疏伸手一拍林敏敏的脸颊,道:“你还要不要听我的打算了?尽把话题往歪处带。”
林敏敏顿时就恼了,伸手一拧他,“明明是你歪楼的!”
“歪楼?”钟离疏一愣,笑道:“又是你的家乡话?倒也形象。说起来,你是哪里人来着?”
这问题可没办法回答,林敏敏忙拍了他一记,道:“说你的打算!”
“我的打算,”钟离疏忽然坐起身,手撑在她的身侧,整个人向她逼过去,笑道:“如果我猜错了,这些年必须闲赋在家的话,那我就专心做我的船队生意。不许我上舰,总不至于不许我跑船吧?到时候,我带你去海外转一圈,咱们也不管大周朝的海上贸易是不是会受损,咱们只管挣自己的银子,养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