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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奥基夫爽朗地笑了起来,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来,向多多点点头,多多一直以近乎同情的表情看着沃伦·特伦特。“我们该走了,亲爱的。沃伦,我们非常感谢你的款待。”他想再等一天半只是小事。反正,大局已定,没有什么问题了。
在外边门口多多的蓝色大眼睛转向她的东道主。“多谢了,特伦特先生。”
他拿起她的手,俯下身去吻了一下。“承蒙光临,真是蓬荜增辉。”
奥基夫敏锐地斜视一下,怀疑这种恭维是否诚意,接着便感觉到这的确是出之于真心。这又是多多的一桩奇事:仿佛天赋似的,她有时候能和最讨厌的人相处得很融洽。
在走廊里,她的手指轻轻地按着他的胳臂,他感觉自己的心加快地跳动起来。
但是他提醒自己,在做其他任何事情以前,一定得先向上帝作祈祷,为今晚所经历的一切表示应有的感谢。
十四
“看一个姑娘从手提包里摸自己公寓的钥匙是最有趣不过的事了,”彼得·麦克德莫特说。
“这含有双重意思,”克丽丝汀说,还在摸着。“公寓表明一个妇女的独立自主,但是把钥匙丢了又证明她究竟是个女人。嗨!——我找到啦!”
“等一等!”彼得抓住克丽丝汀的肩膀,吻着她。这是一个长长的吻,他一边吻着,一边移动胳臂,把她搂得紧紧的。
最后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了,说道,“我可是付了房租的。如果我们要这么来的话,最好还是背着点人。”
彼得拿过钥匙来,开了公寓的门。
克丽丝汀把手提包往靠墙的小几上一放,在一只深的长沙发里坐下。她松了口气,脱掉脚上那双裹得紧紧的漆皮皮鞋。
他坐在她旁边。“要烟吗?”“好,来一支吧。”
彼得划了一根火柴,给他俩都点上一支烟。
他感到得意和飘飘然,意识到此时此地就只他们两个人。他还相信,如果他想要的话,他俩之间那种理所当然的事就可能发生。
“真愉快,”克丽丝汀说。“就这么坐着,谈谈天。”
他握着她的手。“我们可没有在谈天。”
“那我们就谈吧。”“谈天并不就是……”
“我知道。但是问题在于我们打算干什么,如果那样的话,为了什么。”
“我们能不能就冒一下险……”
“我们要是干的话,那可不是冒险,而只是免不了的事。”她停了停,思忖着。“这回可是第二次了,里面有一些感情问题。”
“我想我们俩的感情可不错呢。”
“那末事物是在自然发展的。”
“我不但跟你想的一样,还进了一步。”
“我想,是上床吧。”他如入梦境似地说,“我睡在左边——你面对着床头板。”
“我有件使你扫兴的事。”
“先别说!让我猜猜看。你忘了刷牙了。没关系,我等着。”
她大笑起来。“跟你谈天真难……”
“谈天并不就是……”
“我们又兜回来了。”
彼得往后一靠,喷了一个烟圈,跟着喷第二个,第三个。
“我一直想喷圈圈,”克丽丝汀说。“但是从来没喷成过。”
他问道,“什么扫兴的事?”
“一个想法,如果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那应该对我们俩都具有某种意义的。”
“对你也会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会的,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她甚至更不肯定,自己对下一步可能发生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他把烟捻熄了,然后拿走克丽丝汀的烟,也把它捻灭了。他紧握着她的手,她感觉到自己已不能自持。
“我们需要彼此相互了解。”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谈话往往不是最好的了解方法。”
他张开胳臂,她投入了他的怀抱,起初还是柔顺地,接着便愈来愈兴奋了。她嘴里进出热切的、若断若续的声音,谨慎消失了,刚才还保住的一些矜持也化为乌有了。她颤抖着,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心里想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必须听其自然;疑虑和理智现在也都改变不了了。她能够听到彼得加快的呼吸声。她闭上了眼睛。
一阵沉默。然后,突然地他们松开了。
“有时候,”彼得说,“你会想起一些事情。它们往往在最糟糕的时候出现。”他的胳臂搂着她,但此刻比较温柔了。他轻轻耳语着,“你说得对。
让我们等着吧。”
她觉得自己被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听到脚步声渐渐地走远。她听到外面门上的门闩被拉开,不一会儿,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她张开眼睛。“彼得,最亲爱的,”她低语着。“你不必走。请别走!”
但是只是一片静寂,隐隐约约地从外面传来电梯下降的呼呼声。
十五
星期二剩下没有几分钟了。
在波旁街一家脱衣舞夜总会里,大屁股的金发女郎紧靠着她的男伴,一只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抚弄着他的脖子。“当然,”她说,“我当然愿意跟你睡觉,乖乖。”
他说他是斯坦某某,来自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衣阿华的一个小镇。她想,他再要对着我呼气,我可要呕出来了。那哪是嘴臭,那简直是从阴沟里直喷出来的臭气。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呢?”男的沙哑着嗓子问道。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大腿里侧的上面移去。“这儿我有专门给你的东西,宝贝。”
她轻蔑地想想他们全是一样,都是那种多嘴烂舌的乡巴佬,他们来这儿——相信女人都渴望他们两腿中间的那个特殊东西,还荒谬地感到自豪,仿佛是他们自己使它长得象个大黄瓜似的。假使真的干起来的话,也许跟其他的一样,可能就是一个无用的脓包。然而她并不想知道是否如此。天哪!——嘴里那股恶臭。
离开他们桌子几英尺,那个不协调的小型爵士乐队拙劣地奏完了一只曲子。这个乐队太不高明了,不配在波旁街上象“名门”或“蟾蜍”那样较好的夜总会里演奏。一个叫简·曼斯菲尔德的随着这个曲子在跳舞——如果你把这种没有受过训练的将脚摆来摆去的动作也叫作跳舞的话。(波旁街惯用的一个噱头,就是给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取一个名演员的名字,只是稍稍改动一下拼法,希望路过的人会误以为是真的名演员。)
“听着,”来自衣阿华的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道,“我们为什么还不走呀?”“我已经告诉你了,宝贝,我是在这里工作的。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还得表演呢。”
“去你妈的表演!”
“喂,乖乖。这样不好。”好象突然灵机一动,大屁股金发女郎说,“你住在哪家饭店?”
“圣格雷戈里。”
“那离这儿不远呀。”
“五分钟内就可以脱掉你的裤子。”
她骂着说:“我能先喝杯什么吗?”
“当然可以罗!我们走吧!”
“等一等,斯坦利,亲爱的,我有个主意。”
她想,台词对答如流,就象一出演出顺利的短剧。为什么不是呢?这是第一千次表演了,这种交易也干过几百次了。过去一个半钟头里,这个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究竟是谁的斯坦顺从地遵循了那陈腐的老一套:先送上第一杯酒——这是个试探,价钱相当于他可能在一家可靠的酒吧间里所付的四倍。接着侍者把她带来陪他。酒接连不断地给他们送来,可是她象其他抽佣金的酒吧女郎一样,喝的只是冷茶,而不是顾客所喝的便宜的威士忌酒。然后她示意侍者给予优厚招待——开一瓶国产香槟酒,可是斯坦利这个傻瓜还不知道这瓶酒就要四十块钱呢——就让他试试能不能不付钱而溜之大吉吧!
下一步就是使他落入圈套了,只要台词继续对答如流的话,她这样使他落入圈套,就可以另外赚到一笔小小的佣全。毕竟,忍受嘴里那股恶臭,她得到一些外快也是应该的。
他问道,“什么主意,乖乖?”
“把你的饭店钥匙留给我。你可以在柜台上另外要一把;他们总是有备用钥匙的。我这里一结束就来找你。”她随手在他的大腿上捏了一把。“你只要保证等我就是了。”
“我一定等你。”
“那么好吧,把钥匙给我。”
钥匙在他的手里。可是他握得很紧。
他犹豫地说,“嗨,你真的会……”
“乖乖,我保证一定飞来。”她的手指又在移动了。这个令人讨厌的笨蛋可能立刻要撒尿在裤子里了。“毕竟,斯坦,哪个姑娘不愿意呢?”
他把钥匙紧贴在她手里。
他还来不及改变主意,她已经离开了桌子。剩下的事侍者会去料理,如果这个臭嘴的人赖帐的话,会有彪形大汉来助一臂之力的。也许他不会这样,就跟他不会再来一样。上了当的混蛋全是这样,决不会再来了。
她很想知道,他醒着躺在饭店房间里,满怀希望地等了多久,又过了多久他才肯定她是不会来了,即使他在那里死等一辈子,她也决不会来了。
大约两小时后,在象往常一样疲倦的一天结束时——她安慰自己,今天至少还是略有收获的——这个大屁股金发女郎把钥匙卖了十块钱。
买主就是奇开匙·米尔恩。
星期三
一
当新奥尔良天空刚现出一线鱼肚白时,奇开匙——坐在圣格雷戈里饭店他自己房间的床上——已是神清气爽,机警灵敏,在准备行动了。
他熟睡了一个下午和上半个夜晚。然后走出饭店去溜达了一会儿,凌晨两点回来,他又睡了一个半钟头,按预定时间准时醒来。起床后,刮胡子,洗淋浴,最后他把淋浴调节开关转到了冷水部分。冰凉的水流浇在身上,他起初感到有些刺痛,周身用毛巾使劲擦了以后便觉得热呼呼了。
在进行职业性的偷窃活动之前,他的仪式之一就是要换上新的内衣和一件浆洗过的干净衬衫。现在他换了衣服,感觉神清气爽,他本来已十分紧张,这样就更感到紧张万分了。头脑里一时掠过了不安疑惧的短暂念头——担心万一自己再被逮住,那就极有可能坐十五年监牢——他马上就把它屏除了。
更为满意的是,他的准备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自从昨天到达这里以后,他收集的饭店钥匙已经从三把增加到了五把。
这额外的两把钥匙中,一把是昨晚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到手的——是向饭店大厅服务台要来的。他自己的房间号码是830号,他却去要了803号房间的钥匙。
他在要803号钥匙以前采取了一些基本的防备措施。首先吃准了803号的钥匙确是在架子上,而且架下的信插里没有信件或留条。假如有的话,他就得等一等。因为服务员递给你信件或留条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要问索取钥匙人的姓名。实际上,他先四处闲荡,等到服务台忙碌起来,他才排到其他一些客人的队伍里去。什么也没问,钥匙就给他了。如果发生什么尴尬局面,他就会不致使人怀疑地解释说,他把自己房间的号码搞错了。
他自忖一切这样顺当,这是个好兆头。今天过些时候——看准了值班的服务员换了人——他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搞到380号和930号房间的钥匙。
押下的第二个赌注也有了收获。前天晚上,通过一个可靠的门路,他跟波旁街的一个酒吧女郎作了某些商定。这第五把钥匙就是她提供的,并且她还答应以后将源源供应。
只有在火车终点站——乏味地守候了几次火车离站——没能捞到什么。
过去在别的地方也有过同样的经验,奇开匙从中学到了乖,坐火车的旅客显然比坐飞机的旅客来得谨慎,也许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对饭店钥匙的保管比较小心。所以今后他要把火车终点站从自己的计划中排除掉。
他对了对表。他坐在床上,纵使心里奇怪地不愿意从床上站起来,但没有理由再耽搁了。他终于站了起来,做了最后两项准备工作。
在浴室里,他已经倒好了三分之一杯的威士忌酒。他走进浴室,用威士忌酒认真地漱了漱口,可一点也没喝下去,最后把它全吐到了洗脸盆里。
然后他取了一份折好的报纸——今天的《时代花絮》的早早版,是昨天晚上买的——把它挟在腋下。
最后,检查了一下衣袋,他所收集来的钥匙都有条不紊地放在里面,这才离开了他的房间。
他的橡皮底鞋走在职工专用的楼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走下两层到了六楼,大大方方地走着,一点也不慌张。他一踏进六楼的走廊,便迅速地向左右两边环视了一下,即使被人看到了,人家也看不出他是在张望。
走廊里静悄悄地没有人。
奇开匙已对饭店的布局和房间编号的规律仔细观察过了。他从里面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