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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想起把带回的那个公文包上的锁打开来。
里面是一叠又一叠的美钞。全是用过的小票面的旧钞。
他用颤抖的手数了一下,共一万五千元。
二十二
彼得·麦克德莫特陪着两个侦探从饭店地下室的焚化炉走到圣查尔斯街的门口。
“暂时,”约里斯处长提醒道,“今晚的事,我想尽可能保密。我们控告你们那个家伙奥格尔维时,不管控告他什么罪,一定有够多的问题要提出来的。非到必要,去招来新闻界的麻烦,是没有意思的。”
彼得向他保证说,“如果饭店有权选择的话,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声张出去的。”
约里斯哼了一声。“甭去指望它了。”
彼得回到大餐厅里,不出所料,克丽丝汀和艾伯特·韦尔斯已经走了。
在门厅里,夜班主管拦住他。“麦克德莫特先生,这里有一张条子,是弗朗西斯小姐留给你的。”
条子放在一个封好的信封里,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
我已经回家了。如果你能来,请来吧。
——克丽丝汀
他决定要去。他认为克丽丝汀急于要跟他谈谈今天的事,包括今天晚上艾伯特·韦尔斯透露的惊人消息。
今天晚上饭店里没有什么事要办了。是没有了吗?突然间,彼得想起了今天下午在墓地唐突无礼地离开玛莎·普雷斯科特时,他曾答应过她一件事。
他说过他过一会会打电话给她的,可是到这时候他才记起来。今天下午的紧急情况只不过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但好象已经事隔多日似的,玛莎的事仿佛也相隔了很久似的。不过他想,尽管现在很晚了,他还是应该打电话给她。
他又一次使用底层信用部主管的办公室,拨了普雷斯科特家的电话号码。铃一响,玛莎就来接了。
“哦,彼得,”她说,“我一直坐在电话旁边呢。我等呀等的,后来又打过两次电话给你,还留了我的名字。”
他内疚地想起他办公桌上还有一堆没有看过的信件。
“真是抱歉,可我没法解释,至少现在还不能。只能告诉你各式各样的事全碰到一块来了。”
“明天告诉我吧。”
“玛莎,我明天一整天恐怕都没有空……”
“那么吃早饭时告诉我吧,”玛莎说。“如果你明天忙成那个样子的话,你需要吃一顿新奥尔良的早饭。那是很有名的。你吃过没有?”
“我一般不吃早饭。”
“明天你一定得吃。安娜做的早餐特别好。我敢保证要比你那饭店的好吃多了。”
玛莎这样热情,不为所动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今天下午毕竟冷落了她。
“那就得早一点。”
“你要多早就多早。”
他们约定了早晨七时半。
过了几分种,他坐了一辆出租汽车到克丽丝汀住的金蒂利公寓去了。
他在楼下揿了电铃。克丽丝汀开着公寓房间的门在等他。
“先喝两杯,再谈,”她说道,“我简直没法理解。”
“你最好还是要理解,”他对她说。“你一半都没听到呢。”
她已经配好了代基里酒,放在冰箱里冰着。还有堆得满满的一大盘鸡和火腿三明治。刚煮好的咖啡发出阵阵清香,在整个房间里飘荡。
彼得突然想起来,尽管他在饭店厨房里逗留了一阵子,又约定明天去吃早饭,可是他午饭后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我早已料到了,”克丽丝汀听他说了之后说道。“吃吧!”
他听她的话吃着东西,一面看着她在小小的厨房里东走西走,熟练地干着活。他感觉到坐在这里轻松自在,不管外边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可以不闻不问。他想克丽丝汀所做的一切,真是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尤其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即使象现在这样默默无言,双方似乎也是心领神会的。
他把代基里酒推开,伸手去拿克丽丝汀给他倒好的咖啡。“好吧,”他说道,“咱们从哪里说起呢?”
他们不停地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越谈越亲昵。谈到最后,他们一致肯定的是,明天将是饶有兴趣的一天。
“我不想睡,”克丽丝汀说道。“我简直睡不着。我知道我不想睡觉。”
“我也睡不着,”彼得说。“不过不是为了你说的那个原因。”
他没有疑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他希望这一时刻能继续下去,一直继续下去。他把她搂在怀里吻她。
在这之后,看来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就是他们该亲热一番了。
星期五
一
彼得·麦克德莫特想道,克罗伊敦公爵夫妇要把饭店侦探长奥格尔维结结实实地捆作一团,并把他推向圣格雷戈里饭店的屋顶边缘,远在下面,一大堆人群仰脸往上盯着看,这件事倒还可以理解。但奇怪而又使人感到震惊的是,在几码之外,柯蒂斯·奥基夫和沃伦·特伦特手里拿着血迹斑斑、决斗用的利剑正在狂暴地对刺着。彼得纳闷的是,为什么站在楼梯门边的约里斯处长却不插手干预?彼得发现,这个警官正注视着一只巨鸟的窝,窝里有一只正在破壳的蛋。不一会儿,从蛋里钻出一只特别大的麻雀,长的是一张艾伯特·韦尔斯喜气洋洋的脸。可是现在彼得的注意力又转到屋顶边上,在那里,正在拚命挣扎的克丽丝汀与奥格尔维扭作了一团,而玛莎·普雷斯科特正帮着克罗伊敦夫妇要把这两个讨厌的累赘一步一步地推向下面那个可怕的深渊。下面的人群依旧瞪眼看着,而约里斯处长却靠在门边,打着呵欠。
彼得知道,如果他想措救克丽丝汀的话,他自己就必须有所行动。但当他想动时,两只脚却沉重得象被胶住了一样,当他探身向前时,两条腿却又不听使唤。他想喊出声,可是喉咙却哽住了。他和克丽丝汀的目光默默地、绝望地相遇了。
突然间,克罗伊敦夫妇、玛莎、奥基夫、沃伦·特伦特全都停了下来倾听着。那只面孔是艾伯特·韦尔斯的麻雀也竖起了一只耳朵。接着,奥格尔维、约里斯和克丽丝汀也都停下来倾听了。在听什么呢?
这时,彼得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电话机都同时响了起来似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响得好象要把他们所有的人全都吞掉似的。彼得把手捂任耳朵。那刺耳的声音却更响了。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了。
他是在自己的公寓里。床边的闹钟正指着早晨六点半。
他继续躺了几分钟,使劲地摇揭头,使自己从刚才那场乱梦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慢吞吞地走进浴室洗淋浴,到快洗完时,他打开冷水龙头,狠着心又冲了一下。淋浴后他感到神清目爽。他披上一件毛巾浴衣,走进小厨房煮咖啡,然后走到电话机旁,拨了饭店的号码。
彼得给夜班主管通电话,夜班主管告诉他,关于焚化炉那里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夜间还没有听到消息。主管带着一丝疲倦的声音说,他并没有亲自去检查,当然,如果麦克德莫特先生希望他去的话,他可以马上下去看看,再打电话把结果告诉彼得。可是在又长又劳累的夜班工作快要结束时又接到这个讨厌的差使,彼得感到他对此有点不乐意。焚化炉在最底层的地下室里,不是吗?
彼得正在刮胡子时,回电来了。夜班主管报告说,他已经和焚化炉工人格雷厄姆谈过了,格雷厄姆觉得很抱歉,因为麦克德莫特先生想我的那张纸条至今还没有找到。现在,看起来是找不到了。主管又说,格雷厄姆和他自己一样,夜班马上就要下班了。
彼得决定,等一会他要把这个消息,或者更确切地说没有找到的消息告诉约里斯处长。他记得他昨晚曾表明过,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就社会责任而言,饭店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其他的一切就是警方的事了。
在喝咖啡和穿衣时,彼得的脑子里想的是两大重要问题。一个是克丽丝汀,另一个则是他自己在圣格雷戈里饭店的渺茫前途。
经过咋晚一番亲热以后,彼得认为,不管前途如何,他最大的愿望是能和克丽丝汀在一起。这个信念一直在他心中滋长,而现在是既明确而又肯定的了。他想,也许可以说他已堕入情网,但是他小心谨慎地不打算表明他心灵深处的感情,甚至对自己也是如此。过去有过一次,他认为是爱情,而结果却化为灰烬。也许最好先从希望开始,然后向未知的结局试探摸索。
彼得想,如果说他和克丽丝汀易于相处,那未免太平淡无奇了。但确实如此,而且从某种意义来说,使人感觉放心。他深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感情只会越来越亲密,而不是淡薄下去。他相信,克丽丝汀也有同他一样的感情。
本能告诉他,对于摆在眼前的这件事,他应该慢慢来,而不宜操之过急。
至于说到饭店,即使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很难理解,那个艾伯特·韦尔斯,看上去是个讨人喜欢、微不足道的矮老头,却原来是个金融巨头,他居然已经,也许就在今天,拥有了圣格雷戈里饭店。
从表面上看,彼得的地位可能由于这意外的发展而巩固起来。他和这个矮老头相处十分友好,而且感觉到矮老头也喜欢他。但是,喜欢与业务上的决策是两码事。最友好的人,在某个时候,也可以成为顽固不化、冷酷无情的人。何况艾伯特·韦尔斯也不象会亲自来管理饭店,而不论谁来代他管理,都会对人事档案材料抱一定的看法。
象以往一样,彼得决定等事到临头再去愁吧。
当彼得·麦克德莫特坐了出租汽车来到普鲁坦尼亚街的普雷斯科特住宅时,在新奥尔良各地,时钟正敲响七点半。
在雅致、高耸的圆柱后面,那座白色的大厦在晨曦中宏伟地矗立着。周围的空气新鲜而凉快,黎明前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消散。空气中散发着木兰花浓郁的香气,草地上还挂着露珠。
街道和大厦都静悄悄的,但是从圣查尔斯街和更远地方传来的苏醒中的城市的喧闹声隐约可闻。
彼得沿着那条古老红砖的曲径穿过草地,登上平台石阶,敲了敲那两扇雕花的大门。
星期三晚餐时侍候他们的那个男仆本来开门,他热诚地向彼得问好。“早安,先生。请进来吧。”进了屋内,他又说,“玛莎小姐让我带你到阳台上去,她马上就来。”
本在前引路,他们沿着宽大的弯弯曲曲的楼梯走上去,走过墙上挂有壁画的宽阔走廊。星期三晚上在暮色中,彼得曾陪着玛莎来过这里。他问自己:
难道这真是不久以前的事吗?
白天,阳台显得象上次一样整齐、宜人。阳台上摆着几张有厚厚软垫的椅子,花盆里盛开着鲜花。靠近前面,面对下面的花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用的餐具。桌边有两把椅子。
彼得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全家都起早了?”
“不,先生,”本回答他说。“我们这里一向是早起的。普雷斯科特先生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晚起。他总是说一天的时间还不够用,不该一清早就浪费。”
“对吧!我告诉过你,我的父亲跟你象极了。”
听到玛莎的声音,彼得转过身来。她已经悄悄地走到了他们的身后。他仿佛看到了露珠和玫瑰花,好象她才和朝阳一起升起似的。
“早安!”玛莎微笑着说。“本,请给麦克德莫特先生倒一杯瑞士苦艾酒。”说着,她挽起了彼得的胳臂。
“要淡一些的,本,”彼得说。“我知道新奥尔良的早餐桌上总是有瑞士苦艾酒的,但是我有一个新老板了,我要头脑清醒地去见他。”
那个男仆咧嘴笑了,说,“是,先生。”
他们在桌边坐了下来,玛莎说,“是不是就因为这个,你……”
“为什么我那天象魔术师的兔子一样溜走了吗?不,那是为了别的事情。”
她睁大着眼睛听他一五一十讲述那个车祸的调查情况,但他没有提到克罗伊敦夫妇的名字。玛莎提出了一些问题,他也没有作答,只是告诉她,“无论如何,今天总会有一些消息了。”
他自己却在猜想:奥格尔维现在可能已被带回新奥尔良,正在受审了。
如果他继续被拘留的话,就要被起诉,而他的出庭将会震动新闻界。毫无疑问,会提到那辆杰格尔牌汽车,而这又会联系到克罗伊敦夫妇。
彼得尝了尝放在他面前的起泡的瑞士苦艾酒。根据他自己过去当酒吧侍者的经验,他记得这种酒的成份——苦艾草、蛋白、奶油、杏仁糖浆,再搀上一点大茴香酒。他很少喝到过配得这样好的酒。在桌子对面,玛莎正啜着桔子汁。
彼得在想:面对着奥格尔维的控告,克罗伊敦公爵夫妇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