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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好
小刘是县长的右手,但不是左臂右膀的右手。只有几位副县长才有资格被叫做
县长的左臂右膀,小刘只是一般干部。这地方老百姓在一旁叫领导为舞左手的,那
么当兵的自然就是动右手的了。小刘是政府办写材料的,县长大会小会上的同志们
加冒号多出自他的手,小刘就是名副其实的右手了。尽管小刘起草的稿子还需政府
办向主任把关才算数,但谁都知道这几年李县长真正的右手是小刘。替县长捉刀本
是件值得荣耀的事,可右手毕竟只是当兵儿的,所以听别人说他是李县长的右手,
他心里的味道也说不清楚。
李县长对小刘好像也还满意,但李县长马上要调到别的县任县委书记去了。今
天,政府办向主任同几位副主任设宴为李县长送行。小刘给李县长写了几年报告,
劳苦功高,也被破格邀请了,这是一种殊荣。气氛自然热烈,大家轮番给李县长敬
酒。李县长海量,有敬必喝。况且今天又是什么日子?大家共事几年,不容易啊。
李县长不论接受谁的敬酒,都要说几句热乎话,算是对下级的临别寄语。敬酒也有
个次序,向主任打头,接着是几位副主任,小刘当然到最后才有资格敬酒。李县长
客气了几句,说,小刘工作态度认真,文字仍须提高。这话听起来像中山先生遗嘱: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领导同志肯定一个下级,不能讲过头话,那样不利
于同志进步,对下级文字功夫的评价更要留有余地。文章这玩意儿本来就难有一个
标准,天下没有一个天才的语文教师敢斗胆给学生的作文打满分。领导同志更应注
意,若是讲下级的文章很不错,那他自己就不行了。领导哪有不行的呢?不行还要
管你?小刘想想这些道理,便觉得李县长对自己的评价是不错的,心里也就高兴。
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酒。晚上回家,妻子小文见他红光满面,问他有什么好事这
么高兴,小刘很满足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摊开,自得地敲着沙发靠背,半晌才慢悠
悠地说,李县长说话很贴心,对我的评价不错哩。便把李县长在酒席上说的原话告
诉了小文。小文听了却风凉起来,说,你就受宠若惊了?他讲你不错,这几年给你
提过一级半级没有?你没日没夜地为他爬格子,最后就得这么一句话,就这句话都
还是一分为二,功过各半。他一拍屁股走了,你再激动也是枉自多情!
小文这些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就是太伤小刘面子了。夫妻间有时是无道理可
言的,小刘明知不该发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乱嚷了一通。小刘一嚷,小文就笑,说,
好了好了,大人息怒。你为人民忙碌了一天,很辛苦的,我侍候你洗澡休息吧。你
为人民服务,我也是人民的一员啊,现在我就来为你服务吧。小刘轻轻拧了小文的
脸蛋儿,说,就奈何不了你这张嘴!说着,便满怀了爱意,伸手揽过小文就要亲热。
小文嘴巴努向里屋,就挣脱了。保姆红妹子正在里屋哄儿子刚儿睡觉。
小文清了衣服出来,附在男人耳边说,我也洗个澡算了,我俩一起洗。小刘听
了就咬着嘴唇儿笑。
卫生间连着厨房。厨房门一关,小文就扑向男人,轻轻一跳,双腿夹在男人腰
间。小刘就这么搂着女人,进了卫生间,将衣服放好,再关了门,打火开水。试试
水温可以了,再把女人送到莲蓬头下。小文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淋了一会儿,双脚
才滑到地上来。
小文身子依着男人,替男人搓背。搓着搓着,小刘就来事了,非就地解决不可。
小文咯咯地笑,任男人搂了起来。
水龙头仍开着。两人疯过之后,发现壁上挂的衣服全弄湿了。小文怪小刘,你
呀,一来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小刘说,管什么?别人是阅尽人间春色,我跟自己女
人怎么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上床之后,小文柔柔地偎着男人,说,我也并不想你当什么官。我们文家祖祖
辈辈是皮鞋匠,不照样过日子?轮到我当了教师,家里人认为我为他们争了大光。
小刘说,我也不是有官瘾的人。我家世代务农,爷爷活到九十五岁,爸爸今年七十
岁了,力气比我还足。小文说,是嘛,人要随遇而安才好。只是那些当官的,把你
们当马骑,他们哪管你?你也真是一个好人,别人一句漂亮话就把你感动了。好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在外混得再好,到底还要我俩自己过得好才是。说着就抱着男
人温存起来。小刘想天下所有女人都指望夫贵妻荣,只有自己女人看淡世间浮华。
修得这样的女人为妻,想必自己早做过三辈子的善人了。小刘便回报女人深长的亲
吻,恨刚才疯劲儿不用在浴室就好了。这会儿不疯一回真对不起小文,就又去撩女
人。小文却双腿夹住了男人,说,不准来,不准来,你不要命了?今后不准你随行
就市了,仍旧搞计划经济。小刘像小孩子吵奶吃似的,磨了一会儿,也不再油了。
过了几天,新任县长到了,姓张,外县调来的。张县长在向主任的陪同下与政
府办的同志一一见面。向主任介绍一位,张县长就同一位握手,说声哦哦,好!同
小刘握手时,哦哦好之后多说了句笔杆子,好,并拍了小刘的肩膀。似乎张县长这
一拍有舒经活络之效,小刘顿时浑身爽快异常。直到整个会见结束,小刘才有暇细
细琢磨刚才同张县长握手时的情景。张县长特别地叫他笔杆子,还很亲切地拍了他
的肩膀,看来自己给张县长的第一印象不错。这第一印象可是太重要了。
下班回家,两口子一起忙做晚饭,红妹子带着刚儿玩。小文问,听说新来的张
县长上班了?小刘说,是的,今天到办公室同大家见了面,人还不错。小文笑了笑,
说,你真有味道,说什么人还不错。这算什么评价?评价领导吗,调子太低了。把
他当普通人评价吧,结论又下早了。小刘叹服小文的精明,说,唉,在外面别人都
说我聪明,写文章来得快。怎么一到你面前我就觉得自己比你少长了三张嘴。小刘
本意是不想在小文面前流露白天同张县长握手之后的感受,只想表现得平淡一些。
可这个女人呀!小刘觉得自己真的愚笨可笑。小刘并不在乎自己在小文面前的鲁钝,
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的。
小刘越来越感激小文的开朗和淡泊,这让他回到家里心情更加轻松。如今哪,
不怕老婆看不起,也许是男子汉最幸福的事了。小刘在家解了领带,趿着拖鞋,松
松垮垮,在小文面前甚至有点儿想撒娇的味道。这也满足了小文的爱心,她是一位
母欲极强的女人,在她的怀里,丈夫和刚儿都是孩子。
可是奇怪,小刘一旦跨出家门,立即绷直了腰板,左腋下的公文包夹得紧紧的,
右手摆得很风度,见人打那种很官味儿的招呼。自然天天要见到张县长,笑着喊声
张县长好。张县长也亲和,回声好,或应声哦。
今天召开县长办公会,重点研究财政问题。这样的会议,小刘都被叫去听听,
掌握掌握情况。这是张县长到任后第一次主持县长办公会,参加会议的同志都很严
肃认真。财政、税务等部门负责人发了言,几位副县长也发表了意见。张县长最后
讲,原则同意大家的意见,将同志们的意见归纳成几条,算是拍板。张县长着重讲
到个体税收和其他零散税收的征收问题,说这是过去一段多有忽视的一大财源,一
定要抓紧。聚少成多,滴水成河嘛!
谁知小刘一听到滴水成河,猛然想起了一个笑话,忍不住想笑。这场面是万万
不可笑的啊,一失笑便成千古恨!小刘紧抿着嘴,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记得心理
学老师说过,这样可以止住笑。可是不奏效,他感觉出自己的脸在慢慢作莲花状,
急中生智,忙低头端起茶杯喝茶,一来借来掩饰,二来想用茶将这即将脱口而出的
笑冲落肚子去。这该死的笑呀,宁可让它通过肛门化作臭屁放出来,也切切不可从
嘴巴里吐出来!
真是背时,茶刚进口,却被一阵爆发性的笑喷了出来。这下不好了,小刘不敢
抬头,只觉得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好像挨过了一个世纪,才听到张县长继续讲下
去。这时,小刘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叫茶水弄湿了,样子极狼狈,身子却在冒汗。
散会后,小刘隐约听见张县长轻声问向主任,穿蓝西服那个小伙子是谁?向主
任告诉他,是小刘,办公室搞综合的,这几年县长报告都是他执笔。
小刘身子更加冒汗了。自从上次握手起,他一直以为张县长对自己第一印象不
错,每天碰见都热情地打招呼。哪知道县长大人根本就不认识他,自己一直在自作
多情。今天可好,却叫张县长这样认识了,而且印象一定很深刻!
小刘准备下班回家,向主任叫住了他。他知道为什么了,就坐在了向主任办公
桌对面。向主任脸色不好,问,你在会上笑什么?小刘说,不笑什么。向主任更加
不高兴了,不笑什么你笑什么?嗯?嗯?向主任嗯了好几声,好像硬是要嗯出个水
落石出。小刘只好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忍不住就笑了。向主任批
评道,开会不用心,思想开小差。什么事这么好笑?你讲讲,你讲讲!小刘哪敢讲
什么笑话?却讲了更不该讲的话。他说成年人的注意力集中最多三十分钟要跳跃一
次,小孩子注意力集中时间更短一些,这是心理学原理。向主任发火了,嚷道,我
说你是读书读多了!
小刘回到家里强打精神,却瞒不过小文。小文问怎么不舒服了?小刘硬说没什
么,只是累了。小文看他一会儿,说,不像是累了,你一定有什么事。
小刘死活不肯讲,小文也不多问了。小刘吃了一碗饭就放了碗。小文就认真起
来了,说,这你就没用了。哪怕天大的事,饭要吃饱。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去坐牢,
我天天送饭,你杀了头,我为你守寡。小文说罢,去厨房弄了一碟酸蒜苔来。这菜
很开胃,小刘最喜欢吃的。小文硬盛了一碗饭端给小刘,说,你当药吃也要吃了。
小刘鼻子发酸,这女人太贤德了。他只得勉强吃了这碗饭。
小文哄孩子似的搂着小刘睡。小刘情绪好些了,小文问,到底有什么事?让我
也为你分担一下。小文真的这么当作一回事问起来,小刘又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
的事,说出来,反让小文好笑。是的,什么事?不就是笑了一声吗?犯了哪一条?
这么一想,也真的没有事似的,说,是没什么事,是没什么事。小文不相信,知夫
莫如妻。没事你回家时脸都是白的?小刘不肯承认脸白,硬说外面风大,冷。小文
温柔地开导了好一阵,小刘才说,今天下午开县长办公会时,张县长正在讲话,我
却突然大声笑了,茶水喷了一地,自己的衣服也湿了。我头都不敢抬,知道大家都
望着我。张县长起码十秒钟没有讲话,那十秒钟比十年还长。下班后向主任又找我
谈了话,问我笑什么。向主任很生气。
小文也觉得他笑得荒唐。人家张县长会怎么想?这有犯领导尊严,是你们官场
的大忌哩。是啊,你笑什么?小文又问。小刘说,不笑什么。不笑什么你发神经了?
小文也有些不快了。小刘只得说,我当时想起了一个笑话,就忍不住了。小文责怪
他,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小孩子样的,什么笑话那么好笑?就让你忘乎所以了?
说出来我听听。小刘不肯说。小文问为什么不肯说?小刘说,有个笑话,说是新婚
夫妻白天听见腌菜坛子冒气泡的响声,就想起夜里的事,忍不住好笑,新娘子还会
脸红。小文拧了小刘一把,说,你当时吓得要死,这会儿正经问你你又在开玩笑。
小刘说,不是开玩笑,我当时想起的那个笑话也是这一类的。比这个还粗俗,真讲
不出口。小文偏要他讲出来,说,夫妻之间粗的细的都做了,还有什么更粗的讲不
出口?小刘无奈,只得讲了。原来上大学时,同寝室的同学无聊,炮制了许多稀奇
古怪的笑话,被大家戏称为寝室文化。最经典的笑话,是全寝室集体创作的。假设
全世界男人同时射精,汇聚起来到底有多少?中文系的数学都不怎么好,七八个脑
袋凑在一起,在一张大纸上加减乘除,最后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竟同长江的流量
差不多,那才真叫做白浪滔天哩!今天张县长讲到滴水成河,我鬼使神差就想到了
这个笑话了,怎么也忍不住笑了。小文哭笑不得,说真无聊,你们男人真无聊。小
刘说,是无聊,这么个笑话,我怎么敢同向主任讲?
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