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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金三角卧底十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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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顺和幼年丧父,在他4岁那年母亲改嫁。他清楚地记得,母亲临走时,他紧抱住母亲的腿哭着不放,母亲俯下身子亲了他一下,然后掰开他的小手跟人走了。他躺在地上打着滚哭,也没有将母亲唤回。每逢提起此事,他都老泪纵横、唏嘘不已。后来,是伯父把他抚养成人,供他上学。国民党军逃到缅甸,他参了军,成了一名中尉。后来,继承伯父的遗产,经营珠宝发了财,成为国际上闻名的大富豪。他为什么要交我这样的朋友?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贾府中的焦大是不会爱林妹妹的。”那么我是何许人也?哪一点上值得大珠宝商如此青睐!说来好笑,我只是一个普通而又普通的平头老百姓,阴差阳错被推上了社会大舞台,而且非得登台表演不可,我自觉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程度。

  我,化名劳富,老傅也。山东聊城人。早年曾在昆明部队当兵,复员后上了大学。虽然教书30年,仍酷爱军事科学,“自古谈兵非好战”,个人兴趣而已。博览古今中外军事书籍,半生研读《孙子兵法》,著有《〈孙子兵法〉解读》一书,为军事专家所称道。晚年患上糖尿病,应弟弟之邀,来云南疗养。病情得到控制后,受“中国高教秘书协会”之托,在边城瑞丽和陇川分别开设了两个办事处。由于单位名称前面有“中国”两字,深受地方政府看重,一些重大节日活动都让我台上就座。例如章八(中国章凤到缅甸八莫)公路通车,陇川县委书记邀请我参加庆典并一起驱车到八莫;我妻子来看我时,瑞丽旅游局为她举行专场文艺晚会,真是给足了面子,这一切都被境内、外的一些特殊人物看在眼里。大珠宝商李顺和所倚重的,就是当时我在边城瑞丽的社会地位和广泛的交往,他要借重我的势力和影响在中国发展。

  一天,大珠宝商李顺和对我说,他要去缅甸果敢,参加“民族民主同盟军”总司令杨茂良长子的婚礼,问我能否跟他一起去。我说,“素不相识、非亲非故,又没给我发请柬,为什么要去!”言者无心,听者有意。3天后他竟给我送来一张由杨茂良弟兄4人联名的大红请帖。我就此事与身为瑞丽国安局长的老朋友商量,他说“机会难得,一定要去”,并说他自己也受邀参加婚礼。

  为了满足好奇心,我带上随从人员出发了。行前还特别为我的保镖麻勒干购置了一身军用迷彩服。当然,这都是为了显示我的身份,装潢门面而已。杨总司令听了李顺和单方面的介绍,目睹我的架势,也不清楚我是哪方尊神,错误地把我当成解放军退役高级将领,给予很高规格的接待,率领全家在门外迎候,并亲手为我打开车门,两厢奏起军乐,他的警卫部队夹道欢迎,高呼欢迎口号。我的贺礼也不薄,随手献上厚重的红包。司令部兼杨总司令官邸,为两层“U”形楼院,当地人称为“酒坊”,曾为逃缅国民党军的酿酒作坊,经过精心改造而成。院内花木扶疏,设置得体,既够气魄又很雅致。我被安排在右侧客房,红丝绒棉被,铺有厚厚的绿地毯。7天婚礼期间,都是白天宴请,晚上听缅甸歌星唱歌,中间穿插旅游参观。杨总司令对我毕恭毕敬,亲自奉陪,口口声声称我为“将军”。瑞丽国安局长就此嘱咐我说:“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故弄玄虚,给他造成一种神秘感。”

  事也凑巧,这当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国内某工厂厂长,携情妇来云南边疆旅游,尽情挥霍,手头拮据。随身携带38套防弹衣样品,本是提供中国部队的,这时为解决燃眉之急,竟向大毒枭杨茂良推销。杨总司令因忙于婚礼应酬,不肯接见,厂长便找到我的手下人,恳请我代为传话。我灵机一动,来了个恶作剧,顺水推舟,借花献佛,向杨茂良说:“我让部下运来38 套防弹衣,敬献司令。”身为军人,杨茂良当然认识到这项礼品的价值,欣然接受并一再向我表达感激之情。他邀集参加婚礼的上千宾客,在司令部大门外观看射击防弹衣表演。

  在中国多次收缴民间武器之前,我家中备有猎枪、气枪多支,我常给气枪装上绿豆打苍蝇。艺高人胆大,我把一支崭新的半自动步枪拿在手里,故意大声说:看我打衣领位置!硝烟散后,士兵跑过去将避弹衣取回,众人抢着围观,只见第一颗纽扣被打得粉碎,避弹衣本身完好无损。观众欢呼,掌声雷动。我更是神采飞扬,兴奋异常,却谦虚地说:“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事后,瑞丽国安局长连声称赞说:“干得好!干得好!”他特别欣赏我拿别人的东西送礼。那位厂长多次找杨茂良,凭他的身份当然见不到;又一再地找我,都被我有意回避。万般无奈,他只好卖掉相机和情妇的项链作为旅费,非常狼狈地滚回去了。对待这样的腐败分子,就应当捉弄他一下。

  婚礼上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我的保镖麻勒干取代缅甸歌星,唱景颇山歌。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发音清越,优美动听。他唱了一首《林边双鹿》——

  森林边上一双小鹿,

  静静地吃草。

  花香四溢,百鸟鸣叫,

  清晨的薄雾就像柔软的纱,

  在轻轻地飘。

  森林边上一双小鹿,

  静静地吃草。

  相依相偎,蹦蹦跳跳,

  阿哥阿妹就像林边小鹿,

  手牵着手,快乐逍遥。

  景颇山、像河水(河流名)

  巍巍景颇山高大雄壮,

  就像景颇汉子宽阔的胸膛。

  山风呼啸,林涛轰响,

  就像景颇汉子跳动的心房。

  潺潺像河水淙淙流淌,

  就像景颇姑娘的歌声婉转悠扬。

  如泣如诉,如诗如梦,

  像轻风吹送缕缕花香。












  随后又是一曲描绘景颇族最盛大节日景象的歌曲《目脑纵歌》——

  “目脑纵歌”是欢快的海洋,

  景颇儿女喜气洋洋。

  阿哥的刀舞铿锵有力,

  阿妹的歌声热情奔放。

  景颇小伙英勇无畏,

  景颇姑娘美丽善良。

  “目脑纵歌”是欢快的海洋,

  熊熊的篝火把夜空照亮。

  挥舞长刀,摆动筒裙,

  锣鼓震天响,芦笙多悠扬,

  跳得月落星稀,

  唱到东方出来红太阳。

  麻勒干是景颇山的钢铁硬汉,却有一副侠骨柔肠,简直难以想象,如此美妙的歌声,竟发自一个黑大汉的胸膛。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当大家醒过神来,会场沸腾了。掌声、笑声,伴随着一声声尖厉的口哨。

  在大家的要求下,他唱了一支又一支。麻勒干一再挥手鞠躬,频频向观众致意,粗犷的景颇汉子竟是那么彬彬有礼。中国的清晨各大公园内,常有老人提笼遛鸟。他们给鸟笼蒙上黑布罩。因为鸟雀也和人一样,一旦竞技失败,便不再鸣叫。缅甸歌星听了麻勒干的山歌,便再也不肯登台,后来虽勉强上台演唱,观众也不愿意听,纷纷退场。

  婚礼上我办的第三件事,就是以我的军事知识,镇服了杨总司令及其手下将领。杨茂良忘恩负义,他是赶走了把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彭司令,而窃据“总司令”的位置的。一切来不及收拾,就急着为儿子筹办婚礼,到处散发着焦煳味。杨茂良向我请教军事部署,我有意卖弄一番,有问必答,伺机向他进言。我首先提出将通讯连迁出司令部,因为电台发出的电磁波,很容易被人锁定目标,威胁司令部的安全,他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我又提出警卫营离得太远,远水不救近火,要搬进司令部,进驻通讯连的位置。仅有门卫是不够的,或明或暗要设三道防线,最远的流动哨应在五公里之外。再者,不是什么制高点都占,它设在牛峰山上的炮兵阵地(仅有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和少量的“二联”、“四联”高机)位置太显,易被政府空军轰炸,应改在较为隐蔽的二号高地。诸如此类的建议,他——接受并大加赞扬。他手下军官还提出要求,让我上一堂军事课。恰好我手头有一套泰国皇家军事学院关于“热带雨林作战”的教材,针对杨茂良这支轻步兵部队,我做了热带雨林游击战的生动讲述。

  7天婚礼结束后,杨总司令诚心诚意单独对我挽留,多次亲密交谈,并让缅商李顺和陪我到处参观,使我有机会亲眼目睹了北金三角地区的毒品生产。早在彭总司令统治果敢时期,毒品生产就初具规模,盘踞金三角的17支独立部队大都以毒养军,以军护毒。杨茂良上台后,毒品生产迅速膨胀,成为仅次于坤沙和佤邦的第三大毒品生产基地。杨茂良参加缅共人民军之前,只是农村的一名手扶拖拉机手,缅共同样是按阶级出身遴选“人才”,他是苦大仇深的贫穷雇农,迅速攀居高位,成为彭总司令手下的人民军师长。缅共解体后,他协助彭家声在果敢地区建立了割据政权,成为17支独立部队中唯一的一支果敢族(汉族)武装。杨茂良与珠宝商李顺和同是果敢大水塘乡南郭村人,如前所述,李顺和幼年丧失父母成为孤儿,和杨茂良感情很深,远胜一奶同胞。

  在我临行前,杨茂良通过李顺和正式提出聘请我为他的高级军事顾问兼军事教官,还表示把他掌握的两处较大的毒品工厂交我经营,给我提供迅速发财的机会。我表示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于是由缅商李顺和陪同,率领众多仆从,耀武扬威地离开了果敢。杨茂良这位在炮火中锻炼出来的绿林好汉,竟对我表现出依依惜别之情。











  回瑞丽后,珠宝商李顺和随即提出举行另一场婚礼,由我代表男方,他代表女方,为麻勒干和春平完婚,我欣然同意。于是立即着手筹办,婚期渐渐临近,有情人即将成为眷属,麻勒干和春平陶醉于幸福之中。

  一天黄昏,麻勒干又开车送春平返回邻国木城。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高耸的金塔上消失,大青树下一片昏暗,草虫使劲地叫着。麻勒干背靠汽车,手扶边界上的简易围栏,目不转睛地看着春平的苗条身影进入邻国边防站。他正待转身返回,边防站的木屋中传出官员们挑逗春平的轻浮的笑声,一阵阵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传入他的耳鼓,随即传出春平被人搔到痒处、辗转躲避发出的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呻吟,紧接着是春平大声的尖叫。麻勒干气炸了肺,迅猛地跨过围栏,发疯似地向木屋跑去。几名哨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把他逼退回来,连推带搡地把他赶出了围栏。木屋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一切归于沉寂。

  麻勒干自知好虎不敌群狼,急速驾车返回驻地。凑巧当晚有朋友约我聚会,等我回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办事处人员急着向我报告说:麻勒干着了魔似地又哭又叫,撕扯头发,以头撞墙,摔砸东西,衣被扔了一地,闹腾了半夜。一小时前,不顾大家的劝阻,挎起景颇包,手持景颇刀跑了出去。随后虽然有人跟踪,但他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怕出事,把办事处人员全部派出去寻找,也曾让人到李顺和家中,向春平打听消息,不料春平也没了踪影。接连3天音信全无,直到麻勒干出走后的第4天下午,驻地派出所人员陪同邻国官员前来我处查询,从他们口中得知:昨晚邻国边防站长被杀,死状极为惨烈。粗绳拴着颈项,吊在街心的一棵大青树上。生殖器被割下,塞在口中。从胸部被切开直到小腹,肠子垂到地面。热带地方,上面落满苍蝇,腥臭难闻。

  我问:为什么不赶快掩埋?

  邻国官员说:树下纸板箱上写着4个大字:“小心地雷!”












  二、滴血的罂粟花

  麻勒干和春平突然从人间消失了,我让办事人员四处寻找,就是景颇山上都曾去问过。

  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真是杳如黄鹤。我心中对麻勒干暗自抱怨:无论去哪里,无论采取什么行动,总该对我说一声吧。山野之人,蛮不知理!

  到了我这个年龄,“譬如朝露,去日无多”,理应惜时如金,我不能这样坐等下去。缅甸果敢“同盟军”总司令杨茂良,通过珠宝商李顺和不断给我传话,催我赴任。但事关重大,牵涉国外,更何况是金三角那样一个神鬼莫测的地方。我自己做不了主,必须和有关方面商量。性格使然,我做事从不犹豫,说走就走,很快就坐在了昆明去往北京的飞机上。

  飞机发出的轻微嗡嗡声催人入睡,我却睡不着。心事重重,浮想联翩。机翼在冬日明丽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翼展下却是云海茫茫,波翻浪涌,恰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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