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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狂欢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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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上去把他扶了起来,检查他的右手,小指已经断了,向内弯着,鲜红色的血汨汨地流个不停。
    东尼疼得所有的粗话都出口了,他不住地想用左手去摸痛处。我们按住他,先用手帕绑紧他的右腕止血,然后把他送到急救站去。
    在医院里,东尼的怒气犹未消除,不住地臭骂尼奥。尼奥则闷不吭声,忙着替他登记,找医生商量。
    医生来了,碰碰他的断指,东尼负痛不过,连医生也骂。我忙对他说:「你会不会用英语骂?」
    东尼不是不明理,只是难以自制,骂人不过为了发□。他两眼一翻,果然用英语骂了起来。骂得恶劣不堪,我见那医生还不住地摇头,又对东尼说:「义大利话骂起来应该更过瘾,别饶了尼奥!」
    平素义大利话说起来就像吵架,骂起来更如同连珠炮,东尼骂得更来劲了。只是除了尼奥外,谁也听不懂。
                    (廿三)
    东尼的右手上了石膏,由医院回来,我还在担心他们这一闹很可能便要拆伙。谁知东尼又被尼奥殷殷的照料感动了,我不过到厕所去了一趟,再回到房中,只见他们紧握着手,相对垂泪。
    这一群人的脾气,就像热带的风暴,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刹时已无踪无影。
    这里一共有四间房,东尼与甘格睡在工作室,工作室有一个内间,是尼奥与秀子的卧室,凯洛琳一人睡中间的小房,菲力、白蒂带着尼可住在娱乐室。
    我搬来后,被分配到凯洛琳的小房中。但是我心中有企图,不得不避嫌,坚持要睡在娱乐室中。
    思前想后,我对自己放弃这个机会又感到后悔,与她同房岂不更好?我自信不致于控制不住自己,那,我怕的是什么?
    还没有阖眼,尼可就哭了起来。他们夫妻在地毯上,蜷卧而眠,尼可则睡在摇篮里。菲力蒙着头没醒,白蒂在听到哭声后,连姿势都没有改变,□是伸长了她壮健的腿,用脚趾勾住摇篮,使劲地摇着。
    我仰望着屋顶,透过那些裂缝和破瓦,云天居然历历在目。幸而沙市雨季未到,否则在室内也必须打伞,想想那种日子倒是有趣。
    第二天起来,早上又是例行功课,我发觉凯洛琳面有倦容,而且两颊红红的,看起来是发烧了。研究课目完毕,我过去摸摸她的前额,果然烫手。我便建议她去休息,尼奥也认为讨论事项可以不必参加,她便又去睡了。
    讨论时,尼奥与东尼互相道歉,气氛极为融洽。
    又谈了一些琐碎事后,尼奥突然说:「你们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事发生?」
    我认为问题在于自己的多管□事,他却说:「我们在这里住得太久了,受了环境的影响,每个人都很烦躁,很难控制自己。」
    东尼用左手拍了拍大腿,说:「真有道理!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天老想吵架?」
    「我和秀子商量,今天我们一起去贝林岛,朱和凯洛琳还没有去过,我担保你们一定会喜欢那里。」尼奥又说。
    我脑中立刻浮起一个美景,在那如画的小岛上,和风徐徐,日月清朗,凯洛琳和我各自垂目静坐……
    甘格马上说:「我不能去。」
    东尼举起敷着石膏的右手,愁眉苦脸的说:「我很想去,但是……」
    尼奥点头道:「我忘了你还要去医院,那么,朱,你呢?」
    我忙说:「我没问题,凯洛琳……」我想到她正在发烧,在那小岛上,万一病情转恶呢?
    「凯洛琳去不去没有关系,反正不久她就要离开了!」尼奥接着说。
    「不久要离开我们?」甘格不安地问着。
    「是的,她昨天告诉我,车子接洽好立刻就走!」
    甘格很少说话,这时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讨论完毕,我在去买菜前,特意去看看凯洛琳。她将一块褪了色的窗帘裹在身上,算是垫子兼盖被,甚至连枕头都没有。
    我摸摸她的额头,很热,幸而还发着汗。她张开沉重的眼皮,一见是我,没有说话,又安恬地闭上了眼。
    我买了一张芦草编的席子、枕头和治感冒的药,我怕她不接受,骗她席子、枕头是别人送我的,先借她用用。铺好后,她睡上去,显然舒服多了。
    我又倒了杯水,送上药。这次她竟不领情了,坚称自己没有病。我一再劝她,她坚决得有如一块顽石,毫不动摇。
    我急了,说:「你病重了不打紧,还得麻烦别人照顾你。」
    「我不要人照顾!」她摇着头说。
    「难道我们忍心让你躺着,病着?」
    「我不躺着就是!」她果然挣扎着要起来。
    我忙一把将她按下,用窗帘把她裹好,说:「你要理智些,病了就不能回里约了。」
    「我没病!」
    她拼命挣扎着坐起来,出了一身大汗,颇为疲倦地斜靠着墙,那娇弱之态,令我不能自已。尤其是一些乱发,贴在汗濡的额角,加上惺忪的双眸,我酥溶了。
    「就算为我吃的,好不好?」我哀求着。
    「为什么要为你吃?」她非常坚持。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太不可理喻,我叹一口气,威胁她道:「你不吃,我吃!」
    「你吃吧!」
    我把药一口吞下,气得走了出去。
    尼奥已整理好行李,正在等秀子和我,我告诉他要在家照料凯洛琳。他也不勉强,走进去想看她病况如何。凯洛琳一见他进门,立刻爬了起来。
    尼奥问她:「你哪里不舒服?」
    凯洛琳说:「没有!只是昨天没睡好。」
    「那你多睡一会,我和秀子要去贝林,后天回来。」尼奥说完便转身出去。
    凯洛琳跟着尼奥走了出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秀子的衣服只有那两套,她对着大镜子比了又比,看了又看。尼奥不断地叹气摇头,好不容易决定了一件带花边的衬衣,下配一条鲜红色的热裤,她又到镜前反复观赏。尼奥颇有经验地在门口等着,东尼早已不耐烦,先到楼下去了。
    到底凯洛琳是女人,她走到秀子身边,前后打量了一番,用葡语说:「好漂亮啊!」
    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漂亮。但是这句话却有如魔术一般,秀子立刻高兴得像伸展台上的模特儿般,优美地转了一圈,这才欢欢喜喜的踏上了征程。
    凯洛琳也要去送,我不许,她扳着脸对我说:「你不懂,别管我的□事!」
    这次的行列比昨天更精采,尼奥怕误了船,心急如焚,大步地走在前头。长发被风吹得飞扬起来,拖在脑勺后。他光着膀子,穿着那件形影不离的皮背心,皮背心上几排亮晶晶的卯钉,在阳光下不断闪烁。下身一条短裤子,裤管下垂着密密麻麻的线头。腿上的黑毛,好像亚马逊河的热带森林,覆盖了每一□皮肤。一个长条形的行李卷挂在左肩,一只黑色皮袋则挂在右肩,走起来前后摇晃着。
    东尼走在他身后,头顶微秃,胡子一大撮,身上是一件花色新颖的非洲长袍。他神情□脱,头抬得老高,两眼东张西望地,一副巡视着子民的德性。他的步子跨得很大,海风掀起衣角,又活像一只大花蝴蝶。
    秀子加紧着小步,半走半跑地拖在东尼身后十几码,我则和凯洛琳并排押阵。
    迎着各种新奇的目光,我觉得好笑。想不到竟有此奇遇,混居在这一群绝人之中。
    凯洛琳发觉我在笑,不以为然地瞪了我一眼。收□起笑容,我搭讪的说:「你看这像不像非洲土皇帝出巡?」
    她往前看看东尼的神气,再看看秀子的可怜相,脸上也迸出了一丝笑意,但立刻把头掉到旁边去了。
    赶到码头,船尚未开。尼奥与秀子上了渡船,东尼便带着我和凯洛琳到前面的市场□楼上去。那里是沙市着名的风土文物展览场所,这里有各色人等穿杂来往,是观光客必看之地,每到周末便挤得水□不通。
    楼下有森巴及玛贡巴表演,还有各种土产商店。楼上中间部分,专卖各色当地的吃食,很像台北的圆环。外围则是露天的阳台茶座,撑着五彩缤纷的洋伞,人们坐在帆布靠椅上,或喝啤酒,或观赏海景,怡然自得。
    我们穿过人群,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挤到阳台上。凭着栏杆,远远地正看到渡船慢慢离去。此情此景令我想起一部在牙买加拍摄的间谍片,我悄悄地对凯洛琳说:「你看,这像不像间谍片的终场?」
    她点点头,说:「他们终于投奔自由了!」
    我得意的说:「每个电影的结局,总有个美满的婚姻。」
    她终于笑了,说:「傻瓜!间谍片里可没有!」
                    (廿四)
    下午六时,我们按照与尼奥的约定,由家中出发,默步到圣本托教堂。他们则在岛上默步到日落的西方,双方同时祈祷,以示两地一体。
    我对这些形式感到厌恶,但是心中有凯洛琳,什么都是美好的。
    不料,到了出发的时刻,凯洛琳竟然不肯去。她向东尼要了一根大麻,关上门,一个人在房中抽着。
    我很失望,却不便表示什么。一路上,我慢慢地走,对眼前的一切不理不睬。甘格原本是团体中最平静的一员,几天下来,我难得听到他说什么。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在路上不断地与东尼争执。
    走到教堂,弥撒已经开始,两列手执洋烛的圣童,正一面唱着诗歌,一面走进教堂。东尼和甘格也跟了进去,我不是教徒,没有必要装模作样地祈祷。便在教堂前的台阶上坐下,集中精神,运用余光锻□我的注意力。
    回到危楼,我发觉东尼的情绪极为烦躁。甘格没有上楼,不知到哪里去了。
    东尼一进房门,便去找凯洛琳,两人喁喁谈了半天。他出来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沙尔索又来了,这次是一个人,而且带来一卷铺盖,他对东尼说要住些时,东尼则说他不管,气呼呼地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懒得多问。由于尼可的哭闹,昨夜没睡好。正想藉这个理由搬进凯洛琳房中,沙尔索却老实不客气的占了先着。好在房内足可容纳三个人,我也就不再犹豫,搬了进去。
    沙尔索又带了大麻来,叫我去抽,我婉拒了。他便和凯洛琳及菲力、白蒂四人,在娱乐室抽着。
    凯洛琳抽得迷迷糊糊地,有时傻傻地笑着,有时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语。沙尔索则靠在墙角,自得其乐地玩弄着手指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菲力与白蒂相互依偎着,不作一声。连小尼可似乎也都醉了,在摇篮里手舞足蹈。
    我在门口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不禁感到怀疑,是否真有一个超人类的个体,也在时空某处观察着,讪笑着在人生浮沉的我们?
    沙尔索机警得像只狡兔,只见他竖直了耳朵,仔细地听着。突然间只见他翻身爬起,匆忙地把烟草及各种工具包起来,把地上的烟灰吹得星散。
    他的举动也影响了凯洛琳及菲力,几个人忙乱着把房间收拾好,不约而同,很有默契地把室内空气□出窗外。沙尔索则紧张地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把烟草藏起来。我知道他久经大敌,一定不会无事自扰,幸而今天我没有吸,果真警察来了,尚能自保。
    沙尔索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是窗外墙壁上的一个老鼠洞,他探出大半个身子,把那一包东西很谨慎地藏了起来。
    屋内又回复了平静,我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这一刻很是矛盾,假如他们被捉,那时我虽然逍遥法外,难道就能心安吗?我只是今天没有吸食而已,前天不也曾和他们共同生活在那个领域吗?我又能自以为清白吗?
    万一真的警察来了,万一我也被抓进警局,我该如何辩白呢?自己是无辜的?再不然拿出勇气来,抬头挺胸,随凯洛琳同赴监狱?
    报纸上将是多么精彩的标题啊!「中国人在巴西吸毒被捕!」再不然便是「中马开发计划成员之一,流落潦倒沙市!」
    我一面紧张地盘算,一面观察,谁知过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沙尔索仍然靠着墙,玩弄着手指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凯洛琳等也懒懒地靠着墙,一动也不动。
    矛盾加上惶惑,人每到最后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立场,我竟是这样的小人!回到小房中,看到沙尔索带来的一支木笛,一时技□,便呜呜地吹奏起来。中国的民谣,尤其是边疆民谣,正适合笛音情调。吹着吹着,西藏的高原,新疆的大漠,羊群、骏马,一一地浮上眼前。那份凄凉落寞,也伴着咸湿的泪珠,沿着双颊,滚落衣襟。
    音乐是我的克星,每听到音乐,我的情感就像黄河的土堤遇到了洪汛,只要一处坍塌,洪水就会泛滥成灾。
    我曾经向音乐投诚,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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