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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的都是名重一方的大侠士。
这么样的一个人,江湖上有谁敢管她的事?
慕容发起娇填,居然比笑还要甜。
任飘伶却好像看不见。
“对,你可以来,幸好我也可以走。”任飘伶淡淡的说:“我要走就走,别人也管
不着。”
他己经振衣而起,好像真的要走了。
神仙般的公主却像活鬼一样大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干什么?”
“我有要紧的事找你。”
“什么要紧的事?”
“要债。”慕容公主又笑了起来:“当然是找你要债。”
任飘伶又叹气了。
他实在不能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比要债更要紧的事确实不多。
“我是欠你一笔债,只可惜我现在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如何还你债呢?”他笑了:
“看来你今夜是白跑一趟了。”
慕容笑的更甜了。
“有些债,并不是一定要用钱来还。”
“哦?”任飘伶问:“不要钱还,用什么?请你赶快告诉我,好让我将你的债还
清。”
慕容公主现在不但笑的很甜,而且仿佛还带着……“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什么?”
“我?”任飘伶看了看自己:“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就是我这颗头了。”
“除了头以外呢?”
“那大概是我手上这柄破剑了。”
“泪痕如果是破剑,那世上大概已没有剑了。”她居然知道他手上的剑是泪痕。
“除了钱以外,你还可以用泪痕来还债。”
“你要我拿剑抵债?”
“我又没有你那么灵巧的一双手,拿这柄泪痕有什么用?”她笑着说:“我要你用
泪痕去杀一个人。”
“杀谁?”
慕容那双如夜星的弹子直盯着他。
“载思。”
“载思?”任飘伶有点吃惊:“他得罪你了?”
“没有。”
“他跟你有仇?”
“没有。”
“有怨?”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我杀他?”
“我高兴。”
“你高兴?”他又吃了一惊:“就因为你高兴,你就要我杀人?”
“是的。”
“只可惜你高兴,我未必高兴。”
“你不愿?”
任飘伶点点头,又坐了下去。
“别忘了,是你欠我债。”
“欠债可以用钱还。”
慕容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又开口:“听说你杀人,通常都是为了钱,而且
要的价都很高?”
“到目前为止,大概是这样。”
慕容一笑,如春葱般的玉手轻轻一挥,立即有一波斯奴捧着一个白色的包袱,走了
上前。
她接过包袱,轻柔柔的放到任飘伶面前。
“这是什么?”任飘伶瞄了包袱一眼。
“黄金五千两。”
“你嫌我欠你的债不够多?”
“杀了载思,你欠我的债不但清了,这五千两黄金也是你的。”
“你是不是钱太多?”他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点疯病?”
“我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有点钱而已。”
“我若不肯呢?”
“杀他,对你又没有什么损失。”慕容说:“你又何苦不赚这白花花的五千两呢?”
任飘伶不但在叹气,而且开始呻吟,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居然把人命和钱财看
得不值一文,遇见这种人,你能拿她怎么办?
除了喝酒之外,还能怎么办?
五
酒菜就摆在平榻上,人也坐在上面。
多了一个人,波斯奴一点也没有感到吃力,一样还是健步如飞。
任飘伶喝完了一杯酒后,满足的叹了口气。
“下次有人问我,怎么样喝酒才是享受,我一定告诉他,坐在平榻上喝酒是人生一
大乐事。”
慕容公主仍然笑得很甜。
月色如此轻柔,星光如此檬陇,佳酒如此顺口,身旁又有如此的丽人,夫复何求?
慕容的眼晴比星光更朦陇,看得令人的心都醉了,任飘伶的人仿佛己醉了。
四个波斯奴抬着平榻,在林间穿梭而过,夜风竟似因美人而都温柔了起来。
慕容的长发被夜风吹散了,不但没有失掉她的美丽,反而更增加了一种说不出的魅
力。
一种会令男人冲动的魅力。
任飘伶没有冲动,他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慕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看得我
们这位慕容姑娘,脸部红了,她居然好像还很害羞的低下头。
任飘伶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才说:“如果我告诉别人,说慕容公主居然会用美人计,
我打赌一百个人,有一百零十个人不相信。”
她的声音居然也有害羞含情的意味在,她的脸颊不知道因为酒?或是春情已动?竟
然红通通的。
任飘伶实在想再看下去,看看我们这位慕容公主会再表演出什么花样来,只可惜他
已不能再待下去,他还有别的事要办,所以只好开口:“这种机会实在是千年难得,错
过了实在是会很后悔,我实在想再多看一点。”任飘伶说:“只可惜我己到了非走不可
的时候了。”
他接着又说:“我不知道载思到底是哪里得罪你,居然让你不惜这样的牺牲。”
他叹了口气后,猛然喝了一杯酒:“你这个忙我帮不上,如果你真的非杀他不可,
我建议你,你本人就是个非常有用有效的杀人利器。”
话声末完,他的人已纵身飞起,飞人林间,消失于夜色中。
慕容的脸已气得跟猪肝色一样,她的身子已在颤抖,抖得就宛如春风中的柳枝般。
四个波斯奴仍在飞奔,可是他们的脸色却充满了害怕、吃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
见主人这个样子。
这是第一次,他们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们心想:“像主人这么美丽的人,居然
会有男人拒绝她的要求,居然会有男人拒绝她的美色。”
春风料峭,夜风冷漠。
平榻仍在奔,慕容已闭上了双眼,她的身子已不再颤,她的脸已恢复平静,可是如
果你仔细看,一定可以看到她的眼尾有滴泪珠在沁出。
六
每个地方每个城市都会有开餐馆的人,也会有卖小吃的面摊,济南城也不例外。
济南城最出名的一家面摊,就叫“瘦子面。”
瘦子面的面不但好吃,而且便宜,一个钱一大碗,有面有汤,而且还有二片厚厚的
瘦肉。
瘦子面卖的时间,也很出名,她白天不卖,开店的时候,一定是过了午夜,当她两
包面卖完时,就收摊了,你想再吃,她一定不卖,就算你吃一碗,付十碗钱,她一定对
你笑笑,笑着说:“明天请早。”
瘦子面的老板一定是个瘦子。
顾名思义当然是个瘦子,不但瘦,而且瘦的出奇。通常叫瘦子的称呼,有“竹竿”、
“排骨”、“猴子”。
瘦的跟树竿一样,瘦的跟鬼一样,这些称呼都是对瘦的人说的,可是对瘦子面的老
板,见过她的人,一定都会说:“她怎么跟面条一样呢?”
人怎么会跟面条一样呢?面条那么细,就算宽面,也只不过跟手指头一样宽而已。
人再瘦,也不可能瘦到跟宽面一样吧?
不管粗面细面,都是直直的一条,瘦子面的老板就是这样。
这样的一条直直的,头、肩、胸、肚子、屁股、腿,宽度都一样。
人不管瘦胖都会有三围,三围的尺寸一定都不一样,有的是上围宽,有的是下围宽,
胖子当然是中围宽。
——女人的三围,自古以来都是保密的。
瘦子面老板的三围,不但不保秘而且是公开的。
十八、十八、十八。
她的头也是十八,她的年纪却已经是四十八了。
未婚,风韵却犹存。
虽然瘦,味道就跟她的面一样,不但好吃,而且诱人。
像她这么样忙碌,而且每日跟油烟为伍的人,通常样子都会比实际年龄老上五、六
岁。
尤其是女人。
女人通常都比男人老得快,尤其是过了三十五岁以后,老的速度,就跟春天里的梅
雨一样,不但快,而且令人感慨。
四十八却跟三十三一样。
通常像她这么瘦的人,好看也不会漂亮到哪里去,她却是个例外,她虽瘦,美得就
仿佛春风中的柳枝。
她的名字也很美。
她的名字就叫“瘦瘦。”
…
武侠林 扫校
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一部
第六章 瘦瘦的面
一
一条长长的胡同,一盏孤灯,一个面摊,两张小小的桌子,一个卖面的女人。
吃客却多的出奇。
任飘伶来的时候,两张桌子都已坐满,旁边还站着七、八位客人。
所以他也只好站着吃了。
瘦瘦很快的将瘦子面端给任飘伶,他接过面后,突然对瘦瘦说一句话。
“想不到你瘦的时候居然比胖的时候还要漂亮。”
“我一直想胖。”瘦瘦笑着说:“只可惜打出娘胎就没有胖过。”
“是吗?”
任飘伶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来吃面。
春寒料峭,夜风抖擞。
在这样的夜晚里,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的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所以任飘伶吃完面后,又叫了一碗,这时客人已比较少了,座位也有了,他挑个位
子坐下,刚坐下,面就送上来。
“这碗面正好是今天最后一碗面。”瘦瘦笑着对任飘伶说。
“最后一碗。”任飘伶淡淡的说:“往后只怕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了。”
“你要出远门?”瘦瘦问。
“不是我。”他笑笑:“是别人,他这一去,恐怕要二十年后才能再回来。”
“你这个朋友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出一趟门要那么久的时间?”
“他是卖面的。”
“卖面?”瘦瘦说:“那跟我是同行。”
“现在是卖面的,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任飘伶说。
“哦?”
“以前他是‘魔鬼’里刑堂的堂主。”任飘伶盯着瘦瘦说:“她以前的名字就叫胖
妞。”
他那双灰黯无神的眼晴里忽然闪出刀锋般的光芒:
“你认识她吗?”
“我?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瘦瘦笑着说:“客官,您说笑
了。”
她说完,转身走至别桌,将空碗收回。
任飘伶的视线一直盯着她,他的嘴角露出了种笑意,一种仿佛黑豹在发现猎物时所
浮出的笑意。
瘦瘦洗好了空碗后,发现座位上还坐着一个人。
“客官,面都卖光了,我已准备要收摊。”瘦瘦笑着说:“你是否约了别人在这里
碰面?”
“我没有约别人。”任飘伶冷冷的说:“可是我是在等。”
“等?”瘦瘦说:“等什么?”
“等你恢复以前的样子。”任飘伶说:“等你露出胖妞的残暴。”
瘦瘦仍在笑,却已不是那种职业性的笑容,而是一种带有残酷的笑容。
她的眼睛里也己露出残酷的光芒,她盯着任飘伶,对他说:“任飘伶杀人是一流的,
找人也是一流的。”
瘦瘦的声音里也变了,“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胖妞?”
这么瘦,居然会是胖妞。
杀人如麻的胖妞,居然会煮那么好吃的面?
二
夜已深、已残。
瘦瘦的脸上早已露出残酷的神情。
面对着这种残酷的表情,任飘伶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着对瘦瘦说:“一个人再怎
么易容、改变,有一个地方是绝对无法改变的。”
“什么地方?”
“两眼之间的距离。”任飘伶说:“你可以改变胖瘦,你可以易容,你却无法去调
整自已两眼之间的距离。”
“就凭这点,你就找到我?”瘦瘦问:“你怎么知道我原先两眼之间的距离?”
她又问:“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瓜葛,你怎么会去注意我两眼之间的距离?”
“只要我见过一次面的人,我就一定会记得他两眼之间的距离。”任飘伶又笑了:
“七年前,如果我没有来这里吃过面,我实在也想不到胖妞居然也能煮出那么好吃的
面。”
他笑着看她:“你要改变,就应该做个普普通通的卖面人,不应该煮出那么好吃的
面来。”
“七年前你就已发现我,为什么当时不揭穿?”
“因为那时没有人出钱。”任飘伶淡淡的说:“你是妇道的,我杀人的代价一向是
很高的。”
“我杀人通常都不是为了钱。”瘦瘦说:“我杀人通常都是为了我高兴。”
话声一完,瘦瘦的双手突然闪出两道光芒,冷酷的光芒直取任飘伶的咽喉。
剑光流动间,森寒的剑气,逼人眉睫。
任飘伶一剑在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