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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目光一凝:“你……”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就是阁下要找的人。”
关山月道:“原‘神力侯府’护卫,霍姓大胡子?’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正是霍某。”
关山月两眼闪现威棱:“孙姑娘跟我找的是同一个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但是我能见阁下,却不能见她。”
关山月道:“你知道我跟你是什么仇?”
是“你”而不是“尊驾”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听出来了。”
关山月道:“你怎么会传音与我,要我来相见?”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是躲情,不是避仇,我之所以称死,就是为这!”
关山月道:“你为什么躲情,又为什么不避仇?”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两手血腥,一身罪恶,不能害她,所以躲情;也就因为两手血腥,一身罪恶,该还这笔债,所以不能避仇!”
关山月道:“你也知道两手血腥,一身罪恶?”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要不我怎么皈依三宝,以求赎罪?我只是不明白,阁下是关副将的什么人?”
关山月道:“我姓关,叫关山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也姓关?”
关山月道:“老人家的唯一后人,如同己出的义子。”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怔:“怎么说,阁下是关副将唯一的……那他那个女儿……”
关山月道:“那是邻家女儿,代我照顾老人家,我上山打柴去了,她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一命,让关家有后,对关家存殁恩高义重!”
枯瘦长发灰衣人神情震动,惊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不惜死,如此仁义,令人敬佩,令人敬佩,比起她来,我等这些人简直禽兽不如,简直禽兽不如!”
关山月道:“听说是你带走了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是我带走了她。”
终于找到了众仇之首,也终于找到了带走虎妞的人,关山月的激动可想而知,他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道:“你把她怎么了,她是生是死?”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放心,稍待我自会告诉你。”
稍待?
关山月扬了眉,要说话。
枯瘦长发灰衣人又道:“我既不避仇,就是有心偿债,既要偿债,还会骗阁下么?放心,在我把这条命交给阁下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么多年都等了,难道就不能再多等一刻?”
关山月道:“你要我再多等一刻,你又等什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有件事想不通,想弄清楚。”
关山月道:“什么事?”
估瘦长发灰衣人道:“听阁下说的话,另几个已经都死荏阁下手里了?”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都是阁下碰上的,不是找到的?”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碰上的也要知道他是谁,是阁下的仇人才行,是么?”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跟那些人都彼此不认识,也一无所知,阁下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人跟我的?”
这些人之中,任何一个都免不了想知道。
关山月道:“我认为,对你来说,已经没必要知道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临死之前我要知道,是不是有人出卖了这些人。”
关山月道:“你等这些人既彼此不认识,也一无所知,派给你等这个差事的主子,除了他派的人以外,应该也不知道别的人来自何处,是什么人,谁能出卖这些人,从何出卖起?”
枯瘦长发灰衣人沉默一下才道:“这倒是,这么说,不是谁出卖了这些人?”
关山月道:“应该不是。”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那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还问。
关山月道:“我已经说过了,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枯瘦长发从衣人又沉默一下才道:“也是,只要知道不是遭人出卖,眼看要死的人了,还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不必了。”一顿,接道:“我就言尽于此了,阁下可以动手了!”
话落,闭上了眼,双掌也当胸合什。
关山月没有动,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该告诉我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瞿然睁开深陷的两眼,道:“险些忘了这件要紧大事……”一顿,接道:“阁下,我没有把那位姑娘怎么样。”
关山月道:“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当初我所以带走那位姑娘,就是怕那些人伤害她,我既是怕那些人伤害她,自己又怎么会伤害她?”
关山月道:“你等奉命是杀害关家老少,斩草除根,既是如此,你又怎么会不伤害她,也怕别人伤害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满脸胡须一阵抖动,道:“已经造了罪,作了孽了,不过是想少造些罪,少作些孽。”
关山月道:“那几个就任由你带走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都以为我想独占独享,我就是让那些人以为我想独占独享,我是头儿,那些人得听我的,谁敢说话?”
关山月道:“你当时还以为她是老人家唯一亲人,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
关山月道:“她眼见你等行凶,斩草不除根,难道你就不怕日后她找你等报仇?”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少造罪,少作孽,为关副将留个后。”
关山月道:“你也没想怎么交差覆命?’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的确,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关山月道:“那么,后来你是怎么交差覆命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难,不说实话也就交差覆命了!”
其实,公事也就是这么回事!
多少事上头交代是一套,下头做的又是一套!多少事瞒上不瞒下?
关山月道:“照你这么说,她应该还活着。”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当然,这么多年来,活得好好的。”
关山月道:“你可以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这我不能告诉阁下。”
关山月目光一凝,道:“你怎么说?”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只能告诉阁下她还活着,这么多年来也活得好好的,不能告诉阁下她在什么地方。”
关山月道:“这是什么话!”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这么多年来,她日子过得很好,我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她。”
关山月扬了眉,道:“你要明白,你应该告诉我。”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不得已,阁下谅解。”
关山月道:“你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能找到她,见着她,怎么能相信她还活着?”
的确!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不求任何人相信,我自己知道没造这个罪,没作这个孽就行了。”
关山月道:“要是你不能让我相信你,对你大不利。”
这可不假。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告诉阁下她在哪里?阁下就相信么?”
关山月道:“我相信,三宝弟子,不打诳语。”
枯瘦长发从衣人道:“谢谢阁下,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能告诉阁下。”
关山月双眉高扬,道:“难道你不怕……”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我只求速死,别的还伯什么?”
这倒是,一个人要是到了连死都不伯,而且还求速死的地步,别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关山月两眼闪现威棱,道:“你求速死,你要是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会让你速死,你应该知道江湖人折磨人的手法。”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既造了罪,作了孽,就都是我应该受的,而且,都要死了,我也不在乎多受什么。”
什么都不怕,这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才得知虎妞还活着,也没受伤害,却不知道虎妞的下落,怎么能轻易相信虎妞还活着,没受伤害?
跟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两样,叫关山月怎么受?
关山月急怒,但只有忍着:“我只想看看她,确信她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不会打扰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你是在杀了我之后,才会去找她,是么?”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到那时阁下发现我骗了阁下,阁下又能如何?”
还真是!
关山月道:“我说过,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三宝弟子不打诳语,不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三宝弟子不打诳语,阁下既然相信我,又何必非……”
关山月道:“她对我关家存殁恩高义重,多年来我不知道她的生死,多年来也一直惦念。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能不急着见她么?这也是人之常情。”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知道她对关家恩高义重,连我刚才都说她让人肃然起敬。我也知道阁下多年来不知她的生死,一直惦念。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一定急着想见她,这是人之常情;阁下也要知道,十年不足短时日,人与事变化极大。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十年来她一直过得很好,阁下何必非要去打扰她。”
关山月道:“我不是要去打扰她,只要能看见她,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原谅。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能告诉阁下,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就是不说!
关山月要忍不住了,道:“你……”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只求阁下动手,要怎么样也任凭阁下!”
这是说他只求速死,要用什么手法,怎么样折磨他逼他说出虎妞的下落也任凭关山月。
看样子他似乎是真什么都不怕,也似乎是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关山月忍无可忍,双眉陡扬,两眼威棱吓人,道:“我就不信!”
他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他人没有扑过去,这一指是隔空点出。
枯瘦长发灰衣人也一动没动,让关山月这一缕指风结结实实的点在了他穴道上。
刹那间,他脸色变了,发白,额上也出了汗,转眼间,汗珠一颗颗豆大往下滴,而且身子也冷得起了颤抖,一袭灰衣为之簌簌作响。
谁都看得出,他是在极大的痛苦中,但是,他就是不哼一声。
显然,他是在忍受着!
关山月说了话,冷然:“还不说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也说了话,话声带着颤抖,们十分平静、乎和:“我不说了么,我能求速死,还怕什么折磨?”
不错,这话他是说过。
关山月道:“以你传音的功力,你大可以躲闪,甚至于出手,为什么你既不躲闪,也不出手?”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也说过,我两手血腥,一身罪孽,只求速死,就算死前遭任何折磨,也都是我该受的,我为什么要躲闪,又为什么要出手?”
看来他是真什么都不怕,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看来他是真不会说出虎妞现在何处了!
关山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山月是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杀枯瘦长发灰衣人,不能替义父老人家报仇雪恨;不能迟迟不杀,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也该杀了!
但,一旦杀了枯瘦长发灰衣人,就永远不知道虎妞的下落了。
难道说,枯瘦长发灰衣人是想用虎妞的下落保命?
不,不会,枯瘦长发灰衣人要是想保命,他何必独自邀关山月上“授书楼”来相见?
关山月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枯瘦长发灰衣人又说了话:“不是我忍不住,受不了,而是片刻之间老主持就要送饭上来,他必不肯让阁下杀我,还请阁下尽快动手!”
关山月道:“你真这么想死,为什么还活到如今?”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认为自绝不足以赎我之罪,所以我皈依三宝,以求赎罪,如今阁下来了,我也知道阁下才是关副将唯一传人,我认为只有死在阁下手里,才能赎我之罪!”
关山月目眦欲裂,他以给义父报仇雪恨为重,就要出手。
蓦地,一声清脆铃声,一声佛号从下方传了上来。
铃声平常,佛号也平常,关山月竟为之心神震动,手上为之一顿。
只听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主持送饭来了,阁下请快!”
关山月也不愿有人见他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