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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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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玉朵儿忙以“蒙古语”叫了一声。

  拉花儿忙转身去拿一个瓦盆来。

  瓦盆刚拿来,老人的儿子胸口猛然起伏,张口吐了。

  瓦盆拿来的是时候,拉花儿接得也快,没弄脏毡毯,还好。

  足足吐了半瓦盆,其色乌黑,腥臭难闻。

  吐完了,不吐了,也不动了,而且也没睁眼,睡着了似的。

  姑娘玉朵儿又用“蒙古话”说了一句。

  拉花儿端着瓦盆走出了“蒙古包”。

  想必是姑娘玉朵儿让去倒掉。

  是得快去倒掉,那股子味道,谁受得了?

  老人道:“恩人,他怎么还……”

  老人关心儿子,怎么吐过了还没醒。

  姑娘玉朵儿也想问,还没问。

  关山月道:“受了这么久的折磨,这么久的罪,一旦毒解、吐过、舒服了,难免会入睡,是太虚,也是恢复,片刻之后就会醒过来了。”

  听关山月这么一说,父女俩都放心了。

  拉花儿又进来了,半盆乌黑腥臭之物倒掉了,瓦盆也洗干净了。

  放下了瓦盆,点上了灯。

  原来,一阵折腾,不知不觉问天色已经暗了。

  从这座“蒙古包”里看得见,别的‘蒙古包”都有灯光了,里头点着灯,外头也挂一盏灯,从远处看,大草原上灯光点点,应该很好看。

  没一会儿,老人的儿子醒了,这回是真醒了,可以坐起来了,但是还不能站起来走动。

  这就很不错,很知足了。

  老人为儿子引见关山月。

  当然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恩。

  老人的儿子还不能致谢,他媳妇儿要代他磕头。

  关山月坚持不让,最后照样也免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来见,都是“蒙古”壮汉,是关山月初来时,拦关山月那十个壮汉里的两个。

  进来躬身,恭谨的向老人用“蒙古语”说了两句。

  老人转望关山月:“恩人是我一家的恩人,我旗的人都视恩人为恩人,要对恩人表达感恩之意,已经准备好了,特地来请恩人。”

  关山月要说话。

  老人道:“这是我旗人的一番心意,按‘蒙古’的习俗,是一定要到的。”

  老人既这么说,关山月没再说什么。

  老人跟姑娘玉朵儿陪着关山月走出了“蒙古包”。

  拉花儿没去,留下照顾夫婿,陪夫婿。

  就在一座座“蒙古包”旁的草地上,“敖汉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坐了一团,中间一堆火,火势正旺,烤羊、奶茶、奶酒凡是“蒙古”好吃好喝的,应有尽有。

  年轻的姑娘们,小伙子,都穿上了色彩鲜艳的好看衣裳,争奇斗艳似的追、跑、笑、闹,还有阵阵的“蒙古”乐声,“蒙古”歌舞。

  欢笑!热闹!

  老人、姑娘玉朵儿陪着关山月来到。

  “敖汉旗”的男女老少站起欢呼,响彻云霄,在大草原上传出老远。

  关山月为之感动。

  关山月真感动。

  他救的是老人父子,“敖汉旗”的札萨克父子,整个“敖汉旗”的男女老少都把他当成了恩人,展现了这样的心意,给了他这样的款待。

  “敖汉旗”的这些“蒙古人”,热情,好客,善良!

  另一方面,这不也显示,老人,这位札萨克,深受他“敖汉旗”人的爱戴么?

  在“承德”救这么一位老人,他举手之劳,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件事里,都牵扯着大阴谋,这大阴谋里,还牵扯着一名大喇嘛。

  在“蒙古”,这是骇人听闻的事。

  更震惊人的事,这名大喇嘛因为不敌关山月,为保住他的身分地位,自绝了。

  不管怎么说,关山月救对了人。

  老人这位“敖汉旗”的札萨克,值得他这么做。

  老人、姑娘玉朵儿陪着关山月坐在札萨克坐的位子,有两个中年人过来见礼。

  老人告诉关山月,这两个人是“敖汉旗”的协理台吉跟拜先达。

  协理台吉,职位低于札萨克,比管旗章京高,拜吉达则在管旗章京之下。

  协理台吉与拜先达分别坐在老人跟关山月左右。

  老人以“蒙古语”说了一句话。

  拜先达站起,以“蒙古语”高呼。

  刹时,欢声雷动,乐声也起。

  十名穿戴整齐的“敖汉旗”壮汉,送酒的送酒,献肉的献肉。

  大碗喝,大块吃,又显出“蒙古”人的粗犷、豪壮。

  “敖汉旗”的姑娘们献上歌舞,歌声美妙、舞姿动人,其中一位不离开关山月眼前,巧笑倩兮,美目流波,引得“敖汉旗”的男女老少叫声连连、车声不断,那位姑娘竟是玉朵儿。

  坐在如茵的草地上,抬头是碧空如洗、繁星点点,眼前是舞影;耳边是歌声,还有那声声的悦耳“蒙古”乐声。

  关山月生平头一回。

  此情此景,人生也难得几回。

  关山月深深感动,除了眼前的情景,他把别的都忘了,暂时忘了。

  吃、喝、拍手、欢笑。

  他跟“敖汉旗”这些“蒙古”人一样。

  他完全融入了,跟眼前这些“蒙古”人打成了一片。

  他根本就是“敖汉旗”的人了!

  大草原上越来越凉,甚至有了冷意。

  但是在“敖汉旗”这里,热情洋溢,欢声震天。

  没有人觉得凉,更没有人觉得冷。

  关山月不觉得星栘斗转。

  关山月也不知道盛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他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在“蒙古包”里。

  一座小小的“蒙古包”,灯光昏暗,铺的、盖的,都是新的,正色红。

  却不见舞影,听不见歌声,一片宁静。

  这他才知道,盛会结束了,他喝醉了。

  这种酒,他居然会醉,而且醉得人事不省。

  凭他,再烈的酒也醉不了他。

  但是,他突然醉了,醉得都不知道盛会结束,不知道怎么到这座“蒙古包”来的。

  那是因为他太感动了,因为他暂时忘了此时此地之外的一切。

  此刻想想之前的一切,他依然感动。

  也就在这一刻,他听见了话声。

  有人说话,就在他置身的这座“蒙古包”外。

  话声是两个人的,两个人说话,两个女子说话。

  说的都是“蒙古话”,他听出来了,一个是姑娘玉朵儿,一个是老人的儿媳,玉朵儿的嫂子拉花儿。

  虽然听出说话的是谁了,却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很快的,话声停了,不说了,有一个走了。

  听见步履声远去了。

  有一个进来了,进了这座“蒙古包”了。

  看见帐门掀开了,看见人了。

  进来的人是姑娘玉朵儿。

  那么走的是老人的儿媳,姑娘玉朵儿的嫂子拉花儿。

  此刻应该是深夜,姑嫂俩在这座“蒙古包”说什么?姑娘玉朵儿进“蒙古包”来,又要干什么?

  关山月坐了起来。

  玉朵儿吓一跳,倏然停住:“吵醒恩人了?”

  关山月道:“没有,我是醒了以后才听见两位说话的。”

  玉朵儿睁大了眼:“恩人听见我跟拉花儿说话了?”

  关山月道:“是的。”

  或许是想起关山月听不懂“蒙古”话了,玉朵儿为之一松。她道:“恩人不是醉了么?恩人没醉呀?”

  关山月有点窘,也有点不安:“都这时候了,害得姑娘不能歇息,还跑来照顾我。”

  玉朵儿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我不是来照顾恩人的。我是来伺候恩人的。”

  关山月道:“我更不敢当了,我已经不碍事了,姑娘快请回歇息去吧!”

  玉朵儿没动,道:“恩人,我是说,我是来献身的。”

  关山月目光一凝:“姑娘怎么说?”

  他没听清楚!

  玉朵儿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是来献身的。”

  关山月心头震动,站了起来,道:“姑娘”

  玉朵儿道:“我家两代身受恩人大恩,无以为报,只有献身报恩;我愿意,拉花儿也愿意,但是拉花儿已经是人妻了,应该由我来报恩,我要她让给了我。”

  深夜“蒙古包”外,姑嫂说话,原来是为这。

  关山月道:“姑娘。”

  玉朵儿道:“恩人,我过来了。”

  她要走过来。

  关山月忙道:“姑娘,不可!”

  玉朵儿停住,道:“恩人!”

  关山月道:“我不敢受,也不能受。”

  玉朵儿道:“恩人嫌我是‘蒙古’女子?”

  关山月道:“姑娘是汉人女子也一样。”

  玉朵儿道:“我不相信。”

  关山月道:“姑娘那是轻看了我。”

  王朵儿道:“恩人。”

  关山月道:“姑娘也是轻看了自己。”

  王朵儿道:“我家两代身受恩人大恩,本来就该报苔。”

  关山月道:“在我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大恩。”

  玉朵儿道:“在恩人或许是举手之劳,在我家却是两代的人活命大恩。”

  关山月道:“即便是,报答之法多得是。”

  玉朵儿道:“可是我家什么都没有,有的不足以报大恩。”

  关山月道:“可是姑娘这么报答,我不敢受、不能受。”

  玉朵儿道:“恩人。”

  关山月道:“姑娘,请让我见令尊:”

  玉朵儿道:“他老人家知道。”

  这是说,老人家也愿意。

  关山月道:“恕我直言一句,老人家糊涂?”

  玉朵儿道:“他老人家不糊涂。”

  关山月道:“他怎么可以如此这般对女儿?”

  玉朵儿道:“恩人,我愿意。”

  关山月道:“姑娘愿意,他也不能!”

  玉朵儿道:“恩人。”

  关山月道:“再请姑娘让我见令尊。”

  玉朵儿仍没动,道:“我不是要恩人娶我。”

  关山月道:“姑娘更是轻看我。”

  玉朵儿道:“难道恩人愿意娶我?”

  关山月吸了一口气,道:“姑娘,我是个江湖人,不愿,也不敢害人。”

  玉朵儿道:“我不怕!”

  关山月道:“我怕!”

  玉朵儿道:“恩人。”

  关山月道:“姑娘是不是要我连夜离开‘敖汉旗’?”

  玉朵儿道:“恩人不能走。”

  关山月道:“那姑娘请回去歇息:”

  玉朵儿道:“恩人。”

  关山月道:“我有姑娘一家这种朋友,姑娘一家有我这种朋友,有什么不好?”

  玉朵儿神情一黯,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我这就走,只求恩人不要连夜走。”

  她不是怕关山月走,她知道,关山月迟早会走,关山月不属于“蒙古”,是留不住的,她只是怕关山月连夜走。

  也就是说,关山月能多留一刻都是好的。

  关山月道:“我答应姑娘。”

  玉朵儿没再说话,低着头走了。

  望着玉朵儿出了‘蒙古包”,关山月心里为之一松,可也有点难受。

  为了替老父、兄长报恩,女儿家就得牺牲自己。

  虽然汉家女子也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女儿家就得是这种命运?

  不管女儿家是不是出于自愿,也不管施恩的人是不是接受,对女儿家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像如今,他对玉朵儿就造成了伤害。

  女儿家可怜,普天下的女儿家都可怜。

  关山月没有连夜走。

  他答应玉朵儿了。

  可是他也没法再睡了。

  就这么躺着,睁着眼望着帐顶,直到天亮。

  “蒙古”似乎天亮得早,其实,也不是天亮得早,而是天一有点亮,牲口就叫了,马嘶牛羊叫,‘蒙古包”里的人不起来都不行。

  关山月听见别的“蒙古包”里的起来了,有人出来活动了,他也起来了。

  在“蒙古”,水得来不容易,可是这座“蒙古包”里水早打好了。

  一定是玉朵儿跟拉花儿。

  关山月漱洗过后,走出了“蒙古包”。

  男女老少已经开始一天的活儿了。

  天刚亮,“蒙古”的这时候还有点凉意,可是真舒服,真好。

  天更蓝、草更绿,空气清凉,连呼吸都舒坦。

  关山月领略到了“蒙古”的好。

  王朵儿来请关山月去吃早饭了。

  姑娘的表现虽然像个没事人儿,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自在。

  关山月也像个没事人儿,可是他多少也有点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姑娘玉朵儿多少有点不自在。

  早饭在老人的“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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