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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的个子,看小月浑身上下透着的力,看他那一步步劲透的步履,似乎两大捆柴不算什么,他肩上还能再加两大捆。
其实,这时候回来对,这时候回来好,虎妞准已经把饭做好了。这样的人家,虽然没什么好的疒可总是热腾腾的饭菜,加以又是虎妞做的,一定特别好吃,特别香甜,这种天儿,那是吃一口暖一口。
很快的,到了家门口了,小月把两大捆柴往下一扔,砰然一声,两大捆柴落在了门旁窗户底下,照说虎妞这时候应该急忙来开门,把打柴归来的小月迎进去,可是没见虎妞来开门,这么样砰然一声,屋里不会听不见,小姑娘她一定还在灶上忙着,抽不开身,腾不开手。小月自己开了门,开了门就急着往里跨,赶紧进屋去好关门。
可是,他要跨步还没跨,就猛然怔住了。
他惦念老人,开了门头一眼就往床上看,他一眼看见的是满床红,他看见了老人,老人还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只是满是白发的头不见了,那满床的红是血,鲜血,满床的鲜血。老人这样,虎妞昵?
小月这时候并没有想到虎妞,一点也没有想到,他顾不得想虎妞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小月也没有想,他也顾不得,他只知道他心胆俱裂,他张口要叫,就要扑过去。可是,一声“爹”没叫出口,脚下也还没能动,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小月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他有了知觉了,他觉出他是躺着的,也觉出眼前有光亮了。有了知觉就想到他所看到的,令他心胆俱裂的景象了,他急睁眼,急坐起,同时一声惊急悲叫冲口而出:“爹!”
但是,他又猛然怔住了,因为他发现他已经不是在他家那间木屋里了,他眼前所看到的,是石壁,像是山洞里的石壁,他像是坐在山洞里的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到了这么个地方?
他没有想,也顾不得想,他急忙站起,急忙四望,一望之下,他又一次地猛然怔住。他发现他的确置身在一处山洞里,相当干净的一处山洞里,不小的一处山洞里,而且,山洞里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和尚,就盘坐在他身旁不远处,靠洞壁的一座石台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忙定过神,话冲口而出:“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和尚说了话,话声和蔼,低沉,不快不慢,一双慈详的目光中满是怜悯:“贫僧是个出家人,这里是贫僧的清修处,是贫僧把小施主你带到这里来的。”
小月问的,和尚都回答了,小月没有多问,顾不得了,听毕,他转身就要往外冲。和尚又说了话,话声还是那么和蔼,低沉,不快不慢:“小施主那里去?这里离你的家有千里之遥。”
小月急收势,猛回身,大眼圆睁望着和尚,还没有说话。
和尚又说了话:“小施主的家在‘辽东’的‘千山’下,这里在‘南海’的一座孤岛上。”
小月没说话,转身冲了出去,显然他不信和尚的话。
冲出去之后,他又一怔,不由自主地又停住了。
倒不是他发现真已离家千里,在他无法证实此地是何地之前,这是没办法知道的,而是他发现此地在一座山峰上,背后是山洞,面前是一片平地,不算小的平地,平地有边,再望出去,除了蓝天,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定过神之后,他急忙奔过去到了平地边上,这回不止一怔,而是为之心头震动。一圈平地边往下,是如削的峭壁,高足有百丈,尽是光秃秃的石壁,草木不生,猿猱难攀,飞鸟难渡。
百丈下的地上,一片深绿,郁郁苍苍,那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茂密林木,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没有看见房舍,也没有看见人烟,甚至没有听见任何声息,似乎眼力所能及的地方,只有两个人,一个和尚,一个他。
此地是不是在“南海”中的一座孤岛上,离他的家有千里之遥,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要紧的是他根本下不去,既然下不去,就难以离开这个地方,纵然他的家近在咫尺,也是回不去。
定过了神,他又转身冲进山洞,那和尚仍坐在那座石台上,此刻却已闭上了两眼,神态泰然安祥。
小月一直冲到了那座平台前,惊急发话:“你说这里在向‘南海’一座孤岛上,离我家远有千里?”
和尚缓缓睁开了两眼,和尚的两眼不但黑白分明,而丘深邃得看不见底,只听他道:“是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会,也不敢欺骗小施主。”
小月道:“我根本也下不去!”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和尚道:“所以贫僧说小施主不能离开此地,不能回家去。”
小月道:“你带我来到这里的,你送我回去。”
和尚道:“贫僧若是能送小施主回去,又何必带小施主来到此地?”
小月道:“你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既然能把我带到这里来,为什么不能回去?”小小年纪,出身农家的一个孩子,居然懂得“出家人下打诳语”这户庄稼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庄稼人。
和尚道:“小施主误会了,贫僧说不能送小施主回去并不是说贫僧下不去,无法离开此地,贫僧既然能来,当然也就能去。贫僧是说,小施主如今的那个家,回去又如何?”小月脸上立现惊怒悲痛色,但看得出来,他又强忍住了,道:“既然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就应该知道,我爹他老人家……”
他住□不言,他说不下去了。
和尚接了话:“贫僧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把小施主带到这里来了!”
小月访了话:“我家遭逢这种变故,我怎么能不回家去?”
和尚道:“人死入土为安,令尊大人的遗骸,贫僧已经代小施主就近埋在‘千山’下了,小施主还有什么非即刻回家不可的事?”
小月道:“我爹生着病,我找来邻居的女儿虎妞照顾他老人家,我没有看见虎妞。”和尚道:“除了小施主父子之外,贫僧未见有别人,许是小施主这位邻居女儿回家去了,或是临时有什么事走开了,逃过了这一劫。”
“不!”小月道:“在我打柴回来之前,虎妞绝不会回家去,也绝不会离开我家一步”他对虎妞知之甚深,而且绝对有把握。
和尚沉默丁一下,道:“小施主,那就是那位姑娘让人带走了!”
小月脸上再现惊怒悲痛色,急道:“谁,谁带走了虎妞?”
和尚道:“自是杀害令尊的那些人。”
小月道:“我能不急着回去么……”
和尚道:“小施主急着回去找那些人为令尊报仇,救那位姑娘?”
小月忙点头:“是的!”
和尚道:“凭小施主如今这样,就能找到那些人,为令尊报仇,救回那位姑娘?”小月道:“可是……”
和尚道:“凭小施主如今这样,即便能找到那些人,不但报不了令尊的仇,救不回那位姑娘,恐怕只是多赔上一条命,让那些人斩草除根而已!”
这是实情,也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小月脸色惨变,道:“那我怎么样才能……”
和尚道:“小施主,贫僧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
小月忙道:“你要教我武艺……”
和尚道:“贫僧只是教小施主你怎么下去,怎么离开此地的本事而已。”小月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
和尚道:“等小施主能下去,能离开此地的时候,自然就能下去,就能离开此地了。”小月明白,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绝对不是短时日,他心急如焚,他悲痛欲绝,他不愿意,但是他更明白,心急如焚,悲痛欲绝,不愿意,都无济于事,他只有遵从,只有乖乖的等,小月他浑身俱颤,砰然一声跪倒在地。
和尚道:“小施主这是……”
小月颤声道:“大和尚救了我,又替我埋葬了我爹,大和尚的大恩大德,我给大和尚磕头。”
改称“大和尚”了,而且更趴伏在地,就要磕下头去。
只听和尚道:“小施主,贫僧不能受你这大礼。”
没有见和尚动,小月的头却磕不下去,小月没想那么多,他只在意不能给和尚磕头,他忙抬起头:“在和尚……”
和尚神色有些黯然,脸上也闪过了一阵抽搐,道:“小施主,贫僧迟了一步,不然令尊不会遭此毒手,那位姑娘也不会遭那些人带走了。”
小月浑身再颤,脸上也闪抽搐,颤声:“难道大和尚早先知道……”
和尚道:“是的,贫僧早先知道。其实,多少年来地些人一直在搜寻令尊跟他一、二同僚的下落,从来没有停顿过,也从来没有放松过,令尊隐身到‘千山’脚下,居然仍未能逃过那些人的耳目,难道这是定数?”
小月从和尚的话里听出来了,他为之惊讶,道:“大和尚是说……大和尚怎么知道……”和尚道:“令尊难道从来没有跟小胞主说过有关他的专?”
小周道:“没有。”
和尚道:“那令尊是用心良苦,怕小施主一旦知道,年轻气盛,忍耐不住。”顿了顿,接道:“小施主,贫僧就是令尊昔日那一、二同僚之一。”
小月道:“怎么说?大和尚是我爹昔日同僚?”
和尚道:“小施主可知道先朝?”
小月道:“不知道。”
和尚道:“令尊没有跟小施主说过,小施主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小月道:“是的。”
和尚叹道:“令尊用心真苦,看来令尊是让小施主完金置身事外了,那么,小施主也不会知道先朝末年有位国之千城袁大将军了。”
小月道:“我不知道。”
和尚道:“那么,贫僧此刻就说给小施主听。先朝就是‘大明朝’,先朝末年,有位国之千城袁大将军,贫僧跟令尊都在袁大将军帐下为将,袁大将军镇守‘辽东’,满虏难越雷池半步,视袁大将军为眼中钉、肉中剌,后买通朝中奸佞,使圣上降旨袁大将军上京,下狱冤死,大将军帐下诸将悲愤填膺,却救不了大将军,遂含恨忍悲散去。诸将虽然流散各处,但仍心一条、志一同,为反清复明贡献一己之力,而满虏与一些一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之徒,也思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派出大批鹰犬大搜天下,诸将遂一一遭到毒手,令尊就是在这种情形被害的,如今,袁大将军昔日帐下诸将,恐怕只剩下贫僧一人了,小施主明白了吗?”小月脸色发白,两眼发红,道:“我明白了,大和尚,那些都是什么人?”和尚道:“贫僧此刻还不能告诉小施主,等有朝一日小施主能下去,能离开此地的时候,贫僧自会让小施主知道。”
小月却是此刻就想知道:“反正我下不去,离开不了此地,请大和尚此刻就让我知道……”
和尚道:“贫僧知道小施主的心意,只是此刻就让小施主知道,对小施主没有好处,只会让小施主分心。”
小月还想再说。
和尚道:“小施主若是想为令尊报仇,继承令尊匡复之志,只有一个办法,摒除一切杂念,痛下苦功,尽快学会能下去,能离开此地的能耐。”
小月口齿微动了一下,还是说了话,但却是问了别的:“大和尚,那得多久?”和尚道:“贫僧知道小施主心急为令尊报仇,只是,学能下去,能离开此地的能耐,不能急,而且必须要心无旁鹜,痛下苦功,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囚托小施主将来所面对的,都是高手,都是巨擘,而且,江湖上,武林中,能人辈出,卧虎藏龙,若是所学不足,是无法为令尊报仇,更无法担当匡复大任。”
小月发白的脸上泛现坚毅色:“大和尚,我什么都不问了,也什么都不想了,从今后我会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专心一意,痛下苦功,学能下去,能离开此地的能耐。”和尚的一双目光中闪现嘉许,也显得更慈袢,更怜悯:“贫僧原知道小施主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其实,小施主遭逢这种变故,表现得已经是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了。”小月的脸色更白,两眼更红了,没说话。
和尚又道:“有子如此,后继有人,令尊英灵有知,也一定会感到安慰了!只是,贫僧与这些昔日袍泽,都没有成家,为的是不愿有家累,免除后顾之忧,更不愿有朝一日连累妻小,令尊是什么时候成的家……”
小月说了话:“大和尚,我爹没有成过家,他老人家是我的义父……”
和尚目光一凝:“怎么说?令尊是小施主的义父?”
小月道:“我是个孤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