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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威帮”既然是这么样个帮派,官府却视为海盗,那就是官府蛮横颟顸,诬良为盗了。
关山月想到了和尚师父告诉他的,和尚师父跟一位方外至交——“海皇帝”怀,合力造就的另一位传人,并以他两位老人家的姓,赐与那位传人为姓名——郭怀。
郭怀并被“海皇帝”收为义子,继承义父“海皇帝”,在“南海”建立了一个海上王国。
关山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没再多说什么,当下与赵风换了船,把他的船交由赵风划回去,他则坐那条渔船,继续西行,驶往陆地。
上了船,关山月只说了声“有劳”那渔民打扮的操桨中年汉子也尺说了声“好说”之后,关山月就没再说话,那操桨的中年汉子也没再说话,一路静默。
中年汉子的确是位操桨好手,关山月内力深厚好修为,两膀之力千斤,运起双桨船行虽然快,可是若论平稳,就绝不及这中年汉子了,而且,这中年汉子双桨上下翻飞,入水出水,居然无声,也不带起一点水花。
关山月知道,他绝不是渔民,而是“海威帮”的人。
看见陆地跟抵达陆地果然不是一回事,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不过,抵达陆地的时候天还亮着,这就好,关山月原就不愿在天黑之后抵达。
靠岸的地方是片沙滩,跟关山月孤岛上船的地方一样,也不见人迹,而且也没有别的船。
那渔民打扮的中年汉子说话了:“我选这种地方,而不选渔港,是因为渔港驻有官府鹰犬,时刻留意任何从海上来的人。我的船是渔船,是不会立即惹来灾祸,可是让那些人紧盯不放,不但讨厌也是麻烦。”
关山月也说了话:“尊驾周到,谢谢,不要紧,在此地上岸也是一样。”
渔民打扮中年汉子道:“上岸不远就有村落,此地属“广东”,话不好懂,可是能说得通,天黑要住店,村里没有客栈,得到附近县城,县城也不远,天黑以前可到,县城路怎么去,村里一问就知道了。”
还真是周到。
关山月又谢了一声,下船走了。
关山月一下船,那渔民打扮中年汉子一刻也不多停留,随也划船走了。
没有错,关山月走没一盏热茶工夫就到了一个村落,小村落,只有十几二十户人家,看样子都是庄稼人。
关山月家里多年来一直以种庄稼为生,走进庄稼村,看见庄稼人,感到亲切,不免也想到“辽东”“千山”下自己的家,年老的爹、虎妞,心里又是一阵刀割似地疼。
这时候正是饭后时刻,村口一家门前,长板凳上坐了个庄稼老头儿,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正吸旱烟,饭后一锅儿烟,快乐似神仙,老脸上虽满是岁月痕迹,但也满是知足,安逸神色,话能说穷人就不快乐?
不但快乐,人还亲切,冲着关山月含笑点头。
正好,何不趁这机会问路?
关山月近前试着识话:“老人家,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庄稼老头儿居然点了头,而且说:“官话,我听得懂,也会说,年轻的时候在北方待过,可就是说不好。”
听得懂,太好了,说得虽然不如关山月,可也挺不错了。
关山月心里为之一喜,道:“老人家,我问个路。”
庄稼老头儿道:“客人要到那里去?”
关山月道:“县城,去县城怎么走?”
庄稼老头儿道:“县城,客人要到县城去?”
关山月道:“是的,老人家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庄稼老头儿笑得眯了老眼:“正好,我儿子正要到县城去,客人跟他一起走吧!”
还真巧!
连关山月都不兔为之一怔,心里也为之一喜,道:“方便吗?”
庄稼老头儿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锋一顿,转脸屋里喊:“石头!”回过脸又笑:“我这个儿子,小名叫石头!”
南北方一样,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有小名。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跑出来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一身庄稼人打扮,肌肤黝黑,黑得发亮,挺结实,手里提个小包袱,是像正要出门,一见有生人在,微怔,打量关山月。
庄稼老头儿道:“客人,问路的。”
结实小伙子明白了,收回目光,说了句关山月听不懂的话,关山月知道,那一定是“广东话”。
庄稼老头儿却还是说“官话”,道:“你不是要到县城去吗?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去!”
结实小伙子居然也说了“官话”,而且居然说得也不错:“我这就要走。”
一定是庄稼老头儿自小教的,当然了,能说“官话”多好,多傲人!
庄稼老头儿道:“可巧,这位客人也要到县城,跟你一起走吧!你也可以有个伴。”
结实小伙子也挺热忱,忙连点头:“好,好……”转脸望关山月:“我这就走,客人请吧!”
他还抬手让。
老子是那么个人,儿子是这么个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关山月又谢了庄稼老头儿,就跟结实小伙子走了。
庄稼老头儿望着他儿子跟关山月的背影,又笑了,笑得似乎很满意,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谁说话:“禀报相爷,往县城去了。”
屋里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庄稼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结实小伙子带着关山月往村子里走,许是路该这么走,关山月道:“给你添麻烦了!”
结实小伙子忙道:“那里的话,其实有客人作个伴,我有个说话的人,不孤单,我爹也放心。”
关山月道:“老人家担心什么?”
结实小伙子笑道:“做爹的总是不放心儿子,何况天又要黑了。”
听了这话,关山月想起他自己自小可没有爹娘疼爱,关心,十岁那年以后,苍天垂怜,好不容易有个疼爱他,关心他的义父了,如今却又遭人毒手杀害了,接着他又想起了虎妞,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刀割似地疼。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伙子正在诧异地看他,强定心强笑:“那是天下父母心。”
结实小伙子灿然地笑了:“所以我说有客人作个伴,我爹放心。”
说话间,两人从村子另一头出了村子,这时候天还亮着,关山月道:“从这里到县城,远么?”
“不远。”结实小伙子道:“顿饭工夫就到了。”
那是不算远。
关山月算算,恐怕到了县城天刚黑,要耽误上一宿了。
只听小伙子又道:“县城不是个在县城,可是很热闹,什么都有,小时候老想去,去不了,如今可好了,经常跑,有时候一个月跑好几回,都跑腻了,什么时候得跑趟省城看看去。”
人可不十九如此。
一个庄稼人,老跑县城干什么去?尤其这一趟又是这时候去,关山月不便问,他问别的:“省城离这里远吗?”
“也不算远。”结实小伙子道:“只要想去,就更不远了。”
结实小伙子十足的童心未泯大孩子,听了这话,关山月忍不住笑了。
足证这一家庄稼人日子过得舒心,知足常乐嘛!不然哪有这心情?
只听结实小伙子又道:“省城叫‘广州府’,又叫‘五羊城’,比县城又不知道热闹多少,好玩多少了,听说有座‘镇海楼’,高近十丈,站在上头可以看见整条珠江,整座省城,还有个‘荔枝湾’,听说那里长的荔枝颗粒大,甜得像蜜……”
这个庄稼小伙子不像一般庄稼小伙子,知道的还真不少。
也难说,县城跑多了,见闻自然也就长了。
话就说到这儿,一阵叱喝喊叫声传了过来。
结实小伙子忙住了口,还抬手拦住了关山月,一听,随即道:“前面!”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阵阵的叱喝与喊叫声,是从前头传过来的,不算远,约莫里许之处。
结实小伙子又道:“像是有人打架,人还不少。”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是有人打架,人是不少、有七、八个之多。
话也就说到这儿,前头喊叫声变成了呼救声:“救命,救命啊……”
叱喝声也变成了怒骂声:“喊救命?喊吧!看会有谁来救你,又有谁敢来救你,老实告诉你一句,今天,这地方,就是你丧命之期,横尸之地,你认了吧!”
呼救,怒骂,居然都是关山月听得懂的“官话”。
看样子要出人命了!
关山月咳了一声,拉着结实小伙子走了过去。
这一声咳,凝聚了三分内力,不止能传出老远,还能震人耳鼓,不管有人要干什么,恐怕都得为之震惊停手。
这还只不过是关山月的三分内力而已。
结实小伙子急叫:“不能过去!”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看见人了。人是不少,六、七个,围着一个,那六、七个,个个一身黑,站着,都往这边看,也都一脸惊容,那一个,穿灰色,倒在地上,也一脸惊容往这边看。
又一转眼工夫,居然已经到了近前了,结实小伙子看得更清楚了,那六、七个,个个三十上下,像是江湖人,又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打手,恶奴,倒地的那一个,二十多,白白净浑,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
六、七个那样的,对付一个这样的,说不过去,还要人家的命,更过份!
一个黑衣汉子说了话:“刚才是你咳嗽?”
一声咳嗽奏效了。
关山月道:“不错。”
那黑衣汉道:“你想干什么?”
关山月道:“我来看看,你等想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我等想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关山月道:“谁说的?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何况是六、七个你等这样的,对付一个这位这样的?”
那黑衣汉子道:“这么说,你想管?”
关山月道:“我正是这意思。”
那黑衣汉子道:“只怕你管不了。”
关山月道:“我总要试过才知道,就算管不了也要管。”
那黑衣汉子冷笑:“就算管不了也要管?妙,成全他,让他试试!”
一个黑衣汉子一声不吭扑向关山月,劈胸就抓!
既然听见了那声咳嗽,怎么还来这个?是自不量力,还是有把握?
是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关山月没躲没闪,抬手轻易抓住了那黑衣汉子的腕子,往后一带,同时脚底下伸腿。
那黑衣汉子踉跄前冲,腿绊着了关山月的腿,像绊到了铁柱子上,疼得他叫出了声,前冲之势加上这么一绊,还有疼加上不稳,砰然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嘴破了,牙掉了,一时没能站起来。
知道了,看来不是有把握,而是自不量力。
那几个吃了惊。
关山月说了话:“我试过了,我应该管得了。”
先前那黑衣汉子定过了神,怒声道:“你太话说得太早了,再上!”
这回是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恶狠狠地扑向关山月,分别袭向关山月两肋,挺有默契的。
有默契归有默契,这两个,加上头一个,一出手就知道,只是普通的打手,恶奴角色,比那江湖上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如。
对付这种角色,关山月用不着施展真才实学,只是轻描淡写,他双掌并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两个的腕子,左手往右,右手往左,一带,又一声砰然,那两个,身对身,脸对脸,嘴对嘴,撞这么一下,就都躺下了,躺下之后就没再动,人事不省了,还能动?
一转眼躺下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不止吃惊,简直太吃一惊。
关山月又说了话:“我管得了吗?大话说得早吗?”
先前那黑衣汉子脸上的怒容换成了惊容,说的话也改了:“你是那里的?‘南霸天’的事你也敢管?”
亮名号了,“南霸天”挺吓人的!
结实小伙子脸色一变,他站在关山月后头,关山月没看见。
关山月这么说:“我是哪里的,无关紧要,我也不管‘南霸天’,还是‘北霸天’,我只知道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
“南霸天”没能震住人,先前那黑衣汉子的话又变了:“你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可恶,多不是人?他想害死我家小姐!”
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微怔。
倒在地上那白净,斯文,像是读书人的那个叫了起来:“胡说,我只是不愿给‘南霸天’的女儿看病,怎么说我可恶,说我不是人,说我想害死她?”
又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不由又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