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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2007年第6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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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跟他们说吗?作为你证词的一部分。” 
  克雷格气极败坏地翻了翻眼睛。有时候莲娜真能把他逼疯。跟年轻没阅历的女人呆在一起,就有这点不好。 
  “他凭什么说你治疗失当?”莲娜问。 
  克雷格看着吧台边那些漂亮的男女,有说有笑,显然在享受周末的好时光。两相对比,他感觉更糟了。也许选择到酒吧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突然觉得,他根本不可能通过文化生活融入这个圈子。医疗行业现存的问题,包括眼下这起治疗失当案,已经把他困死了,出不去了。 
  “会有什么地方治疗失当呢?”莲娜换了种问法。 
  克雷格绝望地说。“听着,亮眼睛!诉状上说得很含糊。说我诊断治疗的技术不对,用心不足。在同样情况下,一个称职、理智的医生会如何处理。一堆废话。简而言之,就是治疗结果不好,佩欣斯·斯坦霍普死了。一个专打治疗失当官司的律师就会从这个结果开始发挥。这帮人总能找到个把专门靠出庭作证混饭吃的混蛋医生出来说某个治疗步骤有问题。” 
  “亮眼睛!”莲娜气呼呼地说。“别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跟我说话!” 
  “好吧,我道歉,”克雷格说。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会儿心情不好。” 
  “什么叫靠出庭作证混饭吃的医生?” 
  “有的医生会受雇做所谓‘专家证人’。辩护律师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以前很难找到医生出庭指证同行,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些没骨气的混蛋还以此为生。” 
  “真可怕。” 
  “还不止呢,”克雷格说。他沮丧地摇摇头。“这个混蛋乔丹·斯坦霍普居然好意思起诉我,真是虚伪透顶。那天我拼命抢救他太太,他根本都没留在医院。妈的,好几次他跟我说他太太是个不可救药的疑病症患者,她编出来的症状他都记不全。有几次她觉得自己要死了,非要他打电话叫我半夜三点出门诊。为此他甚至还跟我道歉。这种情况不止一次了。通常他们晚上要求门诊,我只好放下私事赶过去。他一直挺感激的,因为他知道这么跑一趟挺不容易的,因为通常都是他太太无中生有,或者小题大做。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她不在了,对所有人都好,包括乔丹·斯坦霍普。现在他倒跑来起诉我,要500万美元的配偶权利损失费。真是天大的笑话。”克雷格沮丧地摇摇头。 
  “配偶权利指什么?” 
  “就是人能从配偶那儿得到的东西。比如陪伴、爱抚、帮助和性。” 
  “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性生活啊。他们各有各的卧室!” 
  “这你倒是说对了。我想象不出来,他会愿意跟那个老巫婆有性生活,她病成那样。”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那天你批评他,他才起诉你的?当时他确实挺生气的。” 
  克雷格点了点头。莲娜说得有道理。他从高脚凳上滑下来,拿着酒杯去吧台加酒。周围都是快乐的酒客,他一边等,一边考虑莲娜的想法是不是有道理。那天他进了佩欣斯的卧室,看到她情况不好,确实对乔丹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事后他也很后悔。当时情况紧急,跟乔丹描述的差距很大,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话就脱口而出了。当时他觉得道过歉就可以了,现在想想觉得不够。如果乔丹因为这个告他,那他就更后悔了。 
  克雷格又要了一杯双份苏格兰威士忌,走回桌边,爬上高脚凳。他行动迟缓,像是两条腿各有百磅重。莲娜觉得,他的情绪又过渡到了下一个阶段。他现在看起来很沮丧,嘴微张着,眼皮耷拉着。 
  “灾难啊,”克雷格终于叹了口气说。他胳膊叠放在桌子上,两眼盯着杯中的威士忌。“可能就这么完了,本来一切多么顺利啊。” 
  “怎么可能完了呢?”莲娜问,极力做出开心的样子。“现在你接了传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克雷格没回答,就这么一动不动。莲娜甚至感觉不到他在呼吸。 
  “是不是应该找个律师啊?”莲娜接着问。她凑过去,试图从下往上看克雷格的脸。 
  “保险公司应该会为我辩护的,”克雷格有气无力地说。 
  “就是,你说得没错。要不,给他们打个电话?” 
  克雷格抬起头,刚好看到莲娜的眼睛。他点点头,一边考虑莲娜的提议。现在是星期五下午5点半,不过保险公司可能会有人值班。应该试试。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到底还是做了点事儿。他的焦虑很大程度是因为突然遇到这么大的案子,诉状又很空泛,他觉得无助。 
  时间紧迫,克雷格迅速拿出手机,笨手笨脚地翻看通讯录。突然,他保险经纪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跳入眼帘,像黑夜中的灯塔。克雷格拨通了电话。 
  结果发现需要打好几个电话,包括把他的姓名和号码留给一个紧急语音信箱。好在不到一刻钟,克雷格终于跟经纪人通上了话。对方的声音很有权威感,而且对业务很了解,非常镇定。他名叫阿瑟·马歇尔。克雷格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都让人宽心。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阿瑟说,“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知道你很担心。可你要知道,对于我们来说,这种案子太平常了。也就是说,我们对于处理医疗失当诉讼很有经验,而且对你的案子,我们会全力以赴。目前,我想强调的是,你不要把这案子理解成私人恩怨。” 
  “我还能怎么理解?”克雷格抱怨说。“我一生的心血都受到质疑。我现在觉得什么都危险。”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很正常,也可以理解。但是请相信我,事情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事儿不能代表你的献身精神和一辈子的心血。这经常只是因为原告方律师想发笔横财,尽管他们嘴上不承认。任何懂医学的人都知道,治疗结果不理想,就算是涉及无心之错,也不能和治疗失当画等号。如果这个案子需要开庭,法官也会建议陪审团考虑这一点。不过要记住!绝大多数此类案件不需要开庭。即使开庭,绝大多数也是被告方赢。根据马萨诸塞州法律,此类案件必须先经过仲裁。根据你提供的事实,可能这案子就止于仲裁。” 
  克雷格的心跳逐渐恢复到接近正常水平。 
  “这件不幸的事儿刚刚发生,你就跟我们联系,这是很明智的,博曼大夫。我们很快就会派一个有经验的优秀律师负责你的案子,因此我们需要尽快拿到诉状和传票。通常需要你在30个工作日内对此做出回应。” 
  “我星期一就让人把材料送去。” 
  “很好。目前,我建议你回忆一下案件的经过,特别是把相关的记录整理好。这事儿迟早是要做的,而且会给你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正在为保护自己做建设性的努力。根据我们的经验,这点很重要。” 
  克雷格频频点头。 
  “关于相关记录,博曼大夫,我必须警告你,不要做任何改动。也就是说,不要改拼错的字,或者明显的语法错误,或者任何你觉得马虎的地方。也不要改任何日期。简而言之,不要改任何东西。明白吗?” 
  “完全明白。” 
  “很好!在原告胜诉的治疗失当案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改动了相关记录,尽管改动本身跟案件无关。任何改动都会引发灾难,因为会损害你的声誉和可信度。我希望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非常清楚。谢谢你,马歇尔先生。我感觉好多了。” 
  “这种感觉就对了,大夫。放心,我们对你的案子会全力以赴。大家都想迅速打赢这场官司,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做你最擅长的事儿:照顾病人。” 
  “我也希望如此。” 
  “我们很乐意为你效劳,博曼大夫。最后一件事儿,我肯定你已经认识到了。不要,我强调一下,不要跟任何人讨论这个案子!配偶和我们指派的律师除外。任何人包括所有同事、熟人甚至密友。这点非常重要。” 
  克雷格意识到刚才一番唠叨是多么不合适。他心虚地看了看桌子对面的莲娜。“密友也不行?”克雷格问。“那就是说可能要放弃情感支持。” 
  “我们能理解,可万一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电话的内容莲娜能听到多少。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因为朋友和同事很容易找到。如果对原告有利,律师可以,也确实会强迫朋友甚至密友和同事出庭作证。他们的证词通常很有用。” 
  “嗯,我记住了,”克雷格说。“谢谢你的忠告,马歇尔先生。”克雷格的心跳又加快了。说老实话,他不得不承认,除了年轻和自私自利,他对莲娜一点都不了解。她又那么喜欢到处乱说。这让他更担心了。 
  “谢谢你,博曼大夫。我们一拿到诉状和传票就跟你联系。放松一点,正常生活。” 
  “嗯,我试试,”克雷格说。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知道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会一直生活在阴影中。他只是不知道这阴影会有多大。目前,他发誓要避免注意莲娜的口音。他很聪明,知道自己跟莲娜说了那么多关于佩欣斯·斯坦霍普的坏话,传到法庭上对他没有好处。 
   
  纽约州,纽约市 
  2005年10月9日 
  下午4:45 
   
  杰克·斯坦普敦将注意力转向死者的心脏和肺部。他面前的尸检台上摊着一具57岁白人女性的尸体,裸体,内脏已全部取出。死者的头部用木块垫高,一双已经没有知觉的眼睛正对着头顶的日光灯。尸检进行到现在,只发现一个相当大的无症状子宫纤维瘤,其他一无所获。一个健康的女子猝死在布路明戴尔百货公司,尸检却无法提供确切死因。晚班尸检技师米盖尔·桑切斯下午3点就来了,正在给他打下手。杰克准备检查死者的心脏和肺部。米盖尔正在水池边,忙着清洗死者的内脏。 
  杰克的手仅仅碰了几下死者肺部表面,就感觉有异常的阻力,肺部组织比正常的硬,重量也偏重。杰克拿起一把看起来像普通屠刀的解剖刀,在死者肺部切了几道口子,再次证明了阻力比正常值大。他拿起死者的肺,仔细观察切口,想检验一下器官的密度。死者的肺部组织较密,他确定通过显微镜可以看到纤维化。问题是……死者肺部为什么会出现纤维化? 
  杰克拿起一把镊子和一把小手术剪,将注意力转向死者的心脏。正当他准备解剖时,通往走廊的门开了,出现一个人影。杰克迟疑了一下,那人慢慢靠过来。过了一会儿,他认出是劳丽,尽管她脸上戴的塑料面罩反射着灯光。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在哪儿。”劳丽听起来有点恼火。她穿着全套一次性高密度聚乙烯合成纸做的防护服,杰克和米盖尔也是如此。法医处副主管加尔文·华盛顿规定在尸检室必须穿全套手术服,以免遇到潜在的感染源。没人能料到会碰上什么样的微生物,尤其是在纽约这样繁忙的尸检室。 
  “想我到底在哪儿。这么说你一直在找我了?” 
  “推理正确,”劳丽说。她看了看尸检台上鬼魅般灰白的躯壳。“我再也想不到会在这儿找到你。怎么这么迟了还有任务?” 
  “你还不了解我?”杰克自嘲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乐子,我随叫随到。” 
  “发现什么了?”劳丽没理会杰克有点尖刻的玩笑。她伸出手,用戴着手套的食指碰了碰死者切开的肺部。 
  “还没有,可我觉得快找到症结了。你注意到没有,肺部有点纤维化。我想继续检查心脏,应该能发现死因。” 
  “能说说这案子的背景吗?” 
  “死者当时在布路明戴尔听到一双吉米·周鞋子的价钱,就突发心肌梗死。” 
  “真有意思。” 
  “不开玩笑,她真的是在布路明戴尔突发心肌梗死的。当然了,我不知道她当时在干什么。显然店员和一名当时碰巧在场的医生立刻对她进行了抢救。他们当即开始人工呼吸,在救护车上继续进行,一直送到曼哈顿总医院。尸体送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急诊室的主治医师打电话来跟我说明了情况。他说他们在急诊室该用的办法都用了,连心脏起搏器都用了,就是不能恢复心跳。病人一点都不配合,一点复苏的迹象都没有,他们也很懊恼,因此想让我们找出真正的死因,这样下次遇到类似情况也好正确处理。他对工作这么在意,这么主动,我挺感动的。而且这种工作态度我们应该鼓励,所以我答应他立刻进行尸检,有什么结果立刻通知他。” 
  “你这么勤奋,也应该表扬,”劳丽说。“当然啦,这个时候你还在做尸检。我们跟你一比,都成懒虫了。” 
  “看来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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