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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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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站在外头,美发飞扬,一如她所想像的。
  「你吓死我了。」她低叫。
  「我不说过,我就睡在前头的屋子里,谁要进来都得经过我,你以为我会没用到随便就让人给打晕吗?」
  他的口气不甚好,显然她的不信赖,让他有点不爽快。
  她早已见怪不怪,如果有哪天,他能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她还以为是谁冒充的呢。
  「三更半夜的,你站在窗前做啥?」
  「我……我散步,不行吗?」他理直气壮得……很心虚。
  散步?挡在窗前,一动也不动,像是随时会破窗而入,这叫散步?
  「我甫回南京城,激动得睡不著觉,总行了吧?」
  「嘘嘘,阿碧还在睡呢。你也别找藉口了,我知道你来这儿是做什麽的。」
  西门永闻言,吓了大跳,吞吞吐吐:「你知道我来这儿做啥?」白颊生晕,有著被看穿心事的狼狈。
  当然是来看阿碧的啊!
  她还不笨,之前看阿碧与西门永喁喁私语,实在不像是她当丫鬟时该有的样子。
  至少,当她还是丫鬟时,见了主子起码距离三步远,视线得垂下说话。阿碧与西门永之间并非如此,而是更……亲密点、放肆点,给她一种错觉,这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是犹如亲密关系的男女。
  茶肆里的小茶博士也悄悄告诉她:阿碧迟早是西门家的女主人。
  就算她对男女间的情事一知半解,她也能体会西门永爱慕的心理啊。
  「我真怕你要害起躁来,不知道会不会把整间屋子都给拆了呢。」她笑。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一直缩在窗前的关系,心口有点酸痛。
  「什麽?」他茫然。
  「这麽晚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改明儿个一早,我让阿碧跟你说。」
  让阿碧跟他说?她有话直接告诉他不就成了,要阿碧那丫头转述什麽?正要这麽说时,忽见她圆眼下有著淡淡的阴影……真他妈的混蛋,西门义那小子老说他粗枝大叶,没啥心眼;大哥跟小弟也老认为他心思不够细腻,到最後,连他都承认自己的确粗线条。唯有对她,他的粗线条全被狗吃了!
  他喃喃诅咒一句,见她流露出不甚赞同的表情,他只好叹道:「那你早点睡吧。」
  宁愿见他转身就走,不是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白天阿碧带她去绕上一圈的後花园。
  她想了一会,在抓起外衣的同时,虽然也迟疑一会儿,但内心浮现「因为是西门永,所以不怕」的念头,於是她迅速穿上衣服,想要越过阿碧的身子下床,又怕惊动阿碧,便横跨窗槛,跳下地。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园里,看见他坐在石椅上喝茶。不知道是不是整座园林改做茶肆的关系,连老板住的内院花园,都有可供喝茶的场所。
  花园里有一个类似凉亭的地方,不过与她自幼所见的凉亭不同,凉台悬挂著成串的圆珠子,风一吹微微的晃动,声响不大,却很悦耳,十分适合独处之人。
  亭内地上的石砖一路铺出亭外,以一般的花砖结合,另成一个大圆弧,上头有茶桌、茶椅跟该备有的茶具。
  晴朗时,就在太阳底下优闲喝茶,下雨时就移进亭内,喝茶的兴致不受打扰。不自觉地,脑中浮现幼时所待过的旧地,相较之下——
  「原来,他们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啊……」她失神喃道。
  西门永闻言抬头,讶道:「你不睡觉出来闲逛什麽?想遇鬼吗?」
  她对他不经思考的冲动话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麻痹了。她的视线飘飘浮动了一下,才笑著说道:
  「嗯……我不睡觉出来闲逛,是想遇你啊。」
  很少看她笑得这麽开心,他有些傻眼,道:「遇我……吗?」
  「是啊,遇鬼嘛。」她换了摸平滑偏冷的石桌。「我啊,连这是什麽石也喊不出来呢。」她的断层有多严重啊。以前在小姐身边,多少耳濡目染,现在重回尘世,什麽都像是土包子,在在提醒她,她曾是个丫鬟,而现在她什麽都不是了。
  「我也是。」
  「啊?」她回神。
  「你要喝茶吗?坐啊,怎麽不坐呢?」
  「我不喝不喝。」她连忙摆手,阻止他为自己斟茶。「再喝,我一定会睡不著。」
  西门永见她东摸西摸地坐下,好像挺稀奇似的。他面带浅笑,道:「这是哪儿运来的石头,我也不知道。只要能让人坐著,不会垮掉,那就够了。西门义那家伙老笑我没知识,我管他去死。」喝了一口茶,笑脸立成苦瓜。
  「不喜欢喝就不要喝啊。」
  「嗯嗯,你说得是。」西门永以掌盖住瓷杯,瞪著她圆脸半晌,然後又叹了口气,移开掌心。「既然我接下手当了老板,岂能连茶的种类都喝不出来?」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我记得你有提过,你是想存老婆本嘛。」
  「是……是啊!」
  「你不会瞧不起当丫鬟的姑娘吗?」
  西门永胸口一跳,连忙看向她。月光下,她的圆脸有些泛著银光,两颗眼珠子亮晶晶的,他从未见过眸色如此亮黑的女人……或者,是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
  「我当然不会。」他沙哑道:「喜欢了就是喜欢啊。」
  她偏著头,一撮秀发滑到胸前。他不得不说,她二十来岁了,发育似乎不是挺好,胸有点平,可是……混蛋!他就是败下来了啊!
  「……希望茶肆的帐不会很难做。我可先说好,我只学过一点点,那还是以前有空,跟著帐房爷爷学著,都好几年了……你确定真要我来做?」
  他回过神,一字不露地重复在山上所编的谎言。
  「这事,非你莫属。我可不信任其他人。我大哥虽建议延用西门义雇的帐房先生,我却不愿续用。我与西门义素来不合,谁知他会不会动手脚,将茶肆的帐报空,三年後茶肆再回他手上。」
  「我帮你。」她很义气地说道,就差没拍胸脯打包票了。
  他微微一笑,想起在山上的那段日子。
  她不肯跟他下山,他就赖在山上不走。
  她睡那个捞什子的山洞里,他就睡在天地之间。她要走出洞必先跨过他的身体,总之,她的生活一直在他的视线里。
  一开始,他很没辙,後来,一天一天过去,他开始闻到很熟悉的异味。
  她没洗澡。
  他可以忍受她做的饭菜,却无法忍受她身上的异味。他强迫她去洗,她死都不肯,直到有一天,他想起她并非与肮脏为伍之人。
  他刚来时,她将自己弄得极为乾净,秀发梳理得很好,浑身上下找不著一丝怪味或污点。
  他还记得,他沿著溪河往上走,正怀疑自己会不会走进只有老头子才会隐居的山林时,忽然听到林外有水声,他立刻走出,就瞧见她躺在绿地上,状似假寐。
  她的长发如云,披散在绿茵之上,圆圆的脸从未这麽曝光过。不知道是不是与尘世的断层发生在她十五岁左右,所以,她的脸蛋有一点孩子气,肤色健康细嫩又娇滑,没有他记忆中的肮脏跟刻意邋遢的丑陋。
  那一刻,热气直窜他的脸庞,让他难以站稳。直到今天,那种在心头的奇异灼热感始终不曾淡化过。
  他不笨,自然明白她的刻意是不喜男人注意她,可是他没有想到,只要有人在附近,她不敢脱衣沐浴。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他跟她耗了两个月多馀,明知她不敢洗澡,偏时刻盯著她,让她多少记住自己存在的同时,狠狠抓住她的弱点不放。
  最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她臭气薰天地瞪著他,瞪到天都快泛白,才终於答允下山来。
  他先下山雇马车,她则能独处去洗她的澡,洗多久都随她。
  「你在想什麽啊?」
  西门永回神,瞧见她偏著头好奇地望著自己,略带孩子气的。突然之间,内心涌出一股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天知道这种冲动从找到她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地膨胀延续著。
  可是,他不能。
  「我在想……」他喉口动了动,压抑地说:「我想起当时你气不过,说是若要下山,行,我得男扮女装回到南京城。」
  「我没料到你这麽敢。」她咕哝。
  他笑开脸。「天底下还有什麽我不敢的事呢?连献给星帝老爷儿的药我都敢抢,这世上,除了我能约束自个儿外,只要我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事。」他很自负地说。
  「嘘嘘。别喊得这麽大声,若是让人偷听了,你非被砍头不肯。」
  「砍头就砍头吧,我若怕东怕西,也不会叫西门永了……」顿了下,看著她黑亮到令人迷醉的眸瞳,豪气一消,沮丧道:「算了,我还有其它事得做,不能死。」
  「当然不能死。」她笑道:「你还没娶老婆呢。」死了,阿碧岂不守寡吗?
  他注视著圆脸上的笑。「下山之後,你常笑。」
  她愣了下,抚上自己的脸,讶道:「我没注意。」
  「我注意了。」
  他的话像是意味深远,她的思绪刹那有点迷惑。像他这麽粗枝大叶的人,怎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呢?模糊的想法一闪而逝,她存心不去抓住。
  「阿碧她真像是千金小姐。」她说。
  「哦?她好吃懒做?这可不行。我得跟大哥谈谈。」他笑道,敛起方才充满含意的心意。
  「谁说千金小姐就好吃懒做的?」
  「不是吗?我瞧她们成天就坐在那儿,使唤这丫头做这、使唤那丫头做那事,出门没有轿子不坐,说句话声音小到我还以为附近有蚊子。」
  「那时你还举起掌准备打蚊子?」
  西门永惊讶无比:「你怎麽知道?」
  「噗」地一声,她捧腹笑出声。
  一双剑眉拱起,他抱怨:「没这麽好笑吧?好歹我也没打上那小姐的嘴巴。」
  他真不像是少爷级的人物啊,这个想法再次钻进心底。正好,他不像少爷,也不会在意阿碧是不是奴婢或者卖身进来的。
  「真好啊。」她喃道,想起他找阿碧来陪她时,曾附在阿碧耳边说了什麽,那股亲热劲,让她内心有一点点的羡慕。
  同时也在那一刻明白,他不找旁人只找阿碧过来的原因了。
  「好什麽?」
  「在西门府里当丫鬟的,都很好。」而她走错运,卖身入错了府。
  「你已经不是丫鬟了。」
  她偏著头想了一下,笑道:「你说得也对。我已经不当丫鬟很久了。」她倾身上前,面露认真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秘密?他慢慢地、充满珍惜地也倾向前,与她相隔只有两个拳头违的距离。
  很难得的,她连视线都没有回避。
  他的心跳有些乱拍,俊面故作无所谓地说:「只要你不逼我发毒誓,我绝对洗耳恭听。」
  彼此的距离已经近到,他明显可以瞧见当她朱唇微勾时,唇角微卷得很……秀气。
  一时之间,唾液不停地蔓延在口舌之中,让他怀疑自己未来数天都不必喝水了。
  「我啊,其实是第一次坐马车,也是第一次坐在这种……嗯,很珍贵的石椅上呢!」她笑得有些开心,连圆圆的眼儿都弯成一条线。
  「第一次?」他无意识地重复。
  「是啊,你听过当丫鬟的可以坐下吗?以前,我老是站在我家小姐身边,她坐著,我就得站著。她坐轿子去上香,我就在後头跟著跑,不过那时我才十一、二岁,多半是岁数大些的丫头陪著她出门。所以,刚才我坐下时,内心有些复杂。」
  狂乱的心跳慢慢回稳了,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笑,轻言问:「复杂?我不懂。」
  「如果没有发生那事,我一辈子都是个丫鬟,做到老、做到死,然後永远不会知道你,不会坐在这种地方,也不会这麽优闲地看著月亮。人的命,真是很奇怪,看起来像是逼你到非死不可的绝路上,被迫活下来後,又将另一个世界送给你。」
  西门永默然,隔了一会儿打起笑,说:「既然你不逼我发毒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也会有秘密?」见他眼若铜铃地瞪著自己,她连忙道:「我只是以为,你都告诉过我了。」他这麽的直爽,心里还能藏什麽秘密?如果要她说,她可以打包票发誓在山上的那两个月,他连他祖宗十八代生子的过程都说光了,还有什麽秘密可说?
  他哼了一声,道:「当日,我有心定下来接手生意,固然是为了存老婆本,但西门家有多少产业,为何大哥只交给我茶肆打理呢?」
  「是啊,为什麽?」她也有点好奇,光看他喝茶如牛饮,就知此人什麽情趣也没有,如何接手?
  「我性子暴躁又不定。他原要交给我酒楼,後来还是放弃。」他轻轻一笑:「因为,我不能喝酒,一喝就起酒疹。」
  她瞪圆了眼,在黑夜里亮晶晶的。
  冲动会误事,他不停地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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