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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2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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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妇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不可以。” 
  “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冯泥泥的身体随着“为什么?”扭了三次,而那句“不可以”也跟着出现了三次。母亲说完第三句“不可以”后便转身进了房间,冯泥泥终于带着满脸的委屈犹犹豫豫坐下了。 
  若说母亲的第一次不宽容是出于对冯泥泥的爱护,那么,接下来的则是因为刘玉玲。 
  刘玉玲,冯泥泥的姨妈,刘小慧的嫡亲妹妹,在一个知了声响彻云霄的上午敲响了我的家门。显然,刘玉玲的突然来访让母亲感到有些茫然失措。她一边殷切地起身让坐,一边心神不宁地不时将额前的几缕头发向耳后撩去。 
  树叶在阳光下摇摇晃晃,吹过的东南风里飘浮着各种成熟果实的混合气息。我不知那个站在门前的黑衣女人是否闻到了,但我十岁的思维根据这些气息判断,她严肃的态度跟这沉甸甸的季节有关。 
  “你知道,我家没有男人。”刘玉玲说。 
  “嗯。”母亲吐出了一个字。 
  “你知道,我虽没有男人但一直守身如玉。”刘玉玲又说。 
  “嗯。”母亲吐出了第二个字。 
  “你知道,这年头做女人不容易,没有男人的女人更不容易……” 
  说到这,刘玉玲干枯的脸突然红了红,声音也跟着弱了下来。母亲的脸却是白了起来,她的第三句“嗯”就像弥留之际的人发出的声音,拉得十分飘渺绵长。 
  “谢继雄几乎每天都去敲我的门。而且是……晚上。”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心,就不要老是借口找一个孩子……” 
  刘玉玲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也越发红起来。 
  刘玉玲后来还跟母亲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刘玉玲走时的脸色和来时一样绷得很紧,虽然我一直没弄明白她来访的真正目的,但她那僵硬沮丧的背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假如,在这座秋日阳光笼罩下的小镇碰见天使,我不会感到很吃惊。真正的天使,惟一的天使,她的存在是可触的…… 
  我在半夜里醒来。在睡梦中,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树上那个小小的鸟巢能如此强烈地唤起我的某个记忆。那是因为它被精心构造。我家的屋檐、门廊、脸盆架都有装饰物——木头上都雕着一些简单的花边。 
  鸟巢让我想起了那些头像被精心装饰的边缘。那是一个重心不均的男人对梦幻中的生活进行精心雕琢时留下的痕迹。 
  正是想象了在无边无际的天底下,在众多的枝杈之间,有着这么一个被精心构造的鸟巢,我方始感到各种物品的令人难以相信的命运。这些或那些东西,在经过迁徙、动荡之后,在它们的平凡外表上记录下了我们生命每一个时期的痕迹,并把每一个瞬间都连得那么紧。 
  对于父亲的弟弟,他同那个十三岁小女孩之间的故事,毫无疑问,我不会从中发现什么可以使得让当时的成年人称道的东西。他们那种完全处于那个年代之外的情感,对所有这一切,我能够在记忆中保留的,只有那么一个片段:父亲的弟弟,身穿整洁的白衬衣,拖着短了两公分的左腿,向着人们为他预定的决定他命运的那个方向走去。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是一个长着双金鱼大泡眼的男人,此人是秀水镇派出所所长,他很清楚那种场合所需的严肃,所以,他步履沉稳地慢慢迈着方步。远处一个被恐惧紧紧吸附的女孩,头发散乱地蹲在沙地上,她的裙子被撕破了,沾着血渍的蓝布片一半已被沙子埋住,好像一个永远躺在那片空地的伤口一般…… 
  可能还有另一个片段:那就是他们留下的惟一一张精美的肖像(其他画像,都全被搜走了)。那是冯泥泥的头像,在上面,她是那么圣洁又那么的美丽,简直令人难以相信,而向她微微上翘的嘴巴看去,多么明显的“天使”的微笑…… 
  这些片段,这些漫长的往事,对于像我那样的一个孩子来说,在当时是无法开得清楚的。在那个只把人类简单划分为是“阶级敌人”还是“正义的人”的年代,即使是最简单的话,都可能被认为包含有可怕的含义,都可能像我第一次用玻璃杯偷喝那种“苦水”一样,灼伤你的喉咙。 
  在棉花地发生的事,我也并不清。从大人们的讲叙中,我只能猜测,觉得他们说的事可能是“无耻”的。那些大人用暗示的语言提起那件事时,总伴随着启发性的点头示意。于是,我更肯定那件事定是犯了禁忌。他们讲叙时,往往会加上一些形容比喻,背景也就经常变换。我首先看到的是一条河,它在满是光滑卵石的河床上流淌,随后便是一条小路,隐蔽地通向丛林。太阳在人们的描述下开始在那个男主角的眼中晃动,他的面颊因灼热的阳光而燃烧,这时,远处传来了某种骚动不安的猫叫声……这种场面,到底包含有何种含义,我不得而知,但随之,一切都消失了。大人们发出一种就像天边橘红色云彩那样暧昧的低笑,便转变了话题,同时又倒了一杯那种“苦水”。 
  最后,我猜想,这件神秘莫测的事跟父亲的弟弟有关,这些人之所以不把这事直截了当地讲出来,那是因为谢继雄的侄子,我,谢小年就在这些人中间。 
  虽然我的理解能力有限,但我的父母显然很清楚这些议论意味着什么。我的父亲,那个一向沉默的父亲,开始启用他沉寂了将近半生的声带。我时常听到他用一种生硬的口吻训斥他的弟弟: 
  “你不要再跟那丫头整日厮混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母亲却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大度宽容,她几乎什么都不讲,一如既往地将捡到的牛皮纸仔细地收集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可以一宿不睡——只为了将那些碎片布制成一个又一个的布蚱娃。当然这些布娃娃不是为我未来的妹妹做的,而是,为冯泥泥做的。虽然母亲并没有像我那样偷喝那种“苦水”,可她也一样被灼伤。这灼伤就是对父亲的弟弟不可抗拒的爱。这爱让我在回想往事时感到了母亲的悲哀。她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即——爱屋及乌,托起心中的幻景,这幻景在她的忍耐下转换成为一种意志,任何一个合乎情理的理性概念都打不进去……这种爱是一种持久的痛苦,她愈是发现这份爱的无望,依恋之情就愈深。因此她若想要继续爱,就必须弄瞎双眼,弄聋双耳,还要禁止自己思考。 
  那段日子,由于这种令人不安的忧郁,使得我的记忆也染上了少有的朦胧和冷淡色调。而也由于这种阴暗冷淡,那张被精心装饰过的画像在记忆里便显得特别鲜明。 
  其实,很久以来,那些存放在父亲的弟弟的木箱里的东西对我来说早巳不是秘密。那天,我在翻阅箱子里那一大堆的旧报纸和小人书时,突然发现了一张肖像。可以肯定,那是父亲的弟弟最近才完成的。虽然画面只有两种颜色:黑色和白色,但却无与伦比的精致饱满。我记得当时我嘟囔出这么一句: 
  “冯泥泥哪有这么好看?她的牙齿难看极了。” 
  听到这话,蹲在一旁的父亲的弟弟简直是狂怒了,他“哗”地一下站起,无比激动地说: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再没有了!” 
  父亲的弟弟所表现出的愤怒使我小小的自尊心在当时受到了致命的一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因为心怀怨恨不肯开口跟他说一句话。后来,当我在遥想中再次看到这幅画时,我渐渐理解也似乎靠近了他的世界。我感到这个神情苦闷的男人并不是那么的蛮横,他只是沉浸在我当时无法理解的孤独之中。曾有那么一段岁月,由于冯泥泥的出现,使得父亲的弟弟对这阳光灿烂的季节深信不疑。世界在这个季节分泌出甜美浓烈的夏之毒汁、爱之岩浆,人们在这醉人的气息中幸福地翱翔,这气息也在父亲的弟弟那脆弱残疾的身躯里觉醒,他想要飞起来跟人们一起会合。可他失败了,被重重抛回了地面。 
  事实上,自上次刘玉玲走后,冯泥泥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再到过我家。她的阿姨,那个严肃的独身女人对她进行了严格的监控。我常常看到刘玉玲的身影出现在上学的路上,她攥着冯泥泥的手,神情倨傲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仿佛那刻她牵着的不是她的外甥女而是至高无上的法则。 
  现实总是喜欢重复,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的时间差异。刘玉玲在上次离开我家时,曾用一种女巫般森冷的声音发誓: 
  “今生再也不会踏人谢家半步!” 
  然而,那个下午,一只黑皮凉鞋使这个发过毒誓的女人再一次跨进了谢家。说起来这一切像是纯属偶然,但这“偶然”在如今的我看来,即是命定。它使父亲的弟弟的双脚自此站在了生与死的边界,同时又被这两者所抛弃。 
  那天,在去接冯泥泥放学的路上,刘玉玲新买的黑皮凉鞋在何玉凤的门前不慎掉下了那条臭水沟,而那条臭水沟又把它从凤凰街带到仁义街再带到肖老大门口,于是,我的大嗓门邻居便与那个踮着脚一步一扭的严肃女人有了对话。 
  “我说大妹子呀,你咋弄只鞋而不弄个绣球往哥哥这抛呢?” 
  “要帮就帮,少胡扯。” 
  “嘿嘿,忙是要帮的,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妹子今晚得陪我去晒晒月亮。” 
  “肖老大你说话小心点,不要让老天爷今晚劈你的床。” 
  “谁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爷可都看得一清二楚,谁也别想蒙过他。” 刘玉玲又说,她说这话时用手指了指天,似乎老天爷正如她所说一般在俯视着天下众生。十天后,当我被带到那间阴森的楼房里时,那个长着双金鱼大泡眼的男人也是这么指着天空对我说了同一句话,不同的是,刘玉玲说话时显得虔诚庄严,那男人却是笑眼眯眯。这两人说出的这句话使得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对天空都怀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我总感到一双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眼睛无所不在,所有的隐私在它的注视下都将无处躲藏。 
  刘玉玲和肖老大的对话是在冯泥泥从墙上摔下来的时刻中断的,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以前经常响起的轻掷碎石子声,是冯泥泥和父亲的弟弟约定的暗号。 
  冯泥泥奇特的出现方式使在场的人都怔住了,我、刘玉玲、冯泥泥,还有父亲的弟弟,四个人的身影就像小时常玩的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会说话不会动”一般,以四种奇特的姿态定格在了阳光下。那也是一个正方形,我和刘玉玲拉成了对角线,冯泥泥和父亲的弟弟则拉成了另一条对角线。不同的是,第一条对角线的两个人是站着,而另一条对角线的两个人都保持着倾斜十五度的姿势。在那固定的瞬间,我看到,那只鞋子一直在水里飘来荡去,飘来荡去。动荡的水纹使得那个宁静的下午成了一个哈哈镜下的魔幻世界。 
  最先动起来的是父亲的弟弟,那迅速移动的身影在大太阳下显得是那么的可笑笨拙,就像一只跛了足却急于跳跃的大青蛙。他的移动解除了另三个木头人的符咒,我向左望了望,又向右望了望,最后将犹疑的目光投向了那只鞋。那只鞋已脱离了漂泊的命运,重回到刘玉玲的裤管之下,只是它的主人显然对它的失而复得并没感到什么快乐,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地看着外甥女以一种跛足小青蛙的姿势一瘸一瘸地奔向那只大青蛙。 
  接下来的情景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能想象会有这样的场景发生。冯泥泥哭了,父亲的弟弟也哭了,到后来,当刘玉玲终于忍无可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监护人身份强行将冯泥泥拉走时,那情景简直可怕。若说今生我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生离死别”,什么叫“绝望”,就是那个下午那两只青蛙的眼神。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不按年表出版的报纸,混乱模糊不堪。父亲的弟弟开始陷入一种可怕的疯狂,他在房间到处摆满冯泥泥的画像,不停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一次,我试图将那些头像收起来,可他,那个被称为“叔叔”的男人竟然这样威胁他的侄子: 
  “若你胆敢动一动,我敢说,你就再也见不到林小倩了。” 
  林小倩是我新近认识的学妹,那个总是细声细气在我家门口叫着“小年哥哥”然后跟我分吃一捧葡萄干的七岁小女孩。当然,父亲的弟弟不会真的伤害林小倩,但他当时的表情是那么的令我害怕,我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接着便感到一股热流顺着我的大腿淌下。 
  其实,在以前,父亲的弟弟是很疼爱我的,他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我,爱着家中的每一个人,但随着冯泥泥出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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