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水仙(中篇小说)
李振斌
我静静地又是那么紧紧地抱着似已熟睡的她。此刻,她是那么安详、恬静,大而黑的眼帘沉沉地紧闭了,秀美微挺的鼻子,鼻翼似乎还在轻轻扇动,她的嘴角挂着一丝笑,那是梦中的甜笑。她真的熟睡了吗?我更紧地搂住了她。也许她是装睡,像无数个往常一样,她会突然睁开美丽的眸子,甜甜地冲我一笑:不许这样看人家,看得人家好怕!真的好怕吗?我说。好怕好怕!她说,拳头便像玲珑的绣锤直捣我的胸口。
可现在,她却像个睡过了头的孩子,久久地一动不动。熟睡的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依然泛着迷人的光泽。她的脸今天显得更加苍白细腻,一层淡淡的妆修饰着苍白,使她显得更为清雅、秀丽。她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我的怀中,幸福得若依人小鸟。看不出病魔对她施加了多么残酷地折磨。她在人们无法抗拒的巨大黑色阴影中胜利了。我不能说她是惟一的胜利者,但我确信在目前我所知道和能想象的与这个黑色恶魔的搏斗中,她是个惟一的胜利者。
我一次次揩干滴在她脸颊上的泪痕,但新的泪水又叠加上去,以至已微微破坏了她秀脸上的淡妆。我知道她那美丽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她那甜美的嘴巴再也不会开启。她已幸福地飘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真的走了吗——水仙?!我把双手伸向虚无的太空——要么你留下来,要么你把记忆和往事也一块带走!我拼命地呼喊着。但她却微笑着越飘越远,只把记忆和痛苦抛给了我。
一
清晨,一串不祥的电话铃声叫醒了我。
喂,程哥吗?是她的声音,显得温馨平静。但过度的平静表达出一种说不准的情愫,这种情愫几乎只是在瞬间就向我传递出一种忧郁和不祥。
是我,水仙。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回答。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水仙问,依旧那么温馨和平静,而此时的温馨平静已融进了不难分辨的激动。
什么日子?我一愣。抬腕看看表盘上的日历:3月23日,没有什么很独特的地方。
忘了程哥?记得一年前的今天那个夜晚吗?
一年前的今天?我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水仙,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相会的那个玫瑰之夜纪念日!
能过来看我吗?
当然,我马上就来。病好些了吗水仙?真想你!
程哥,过来,不要忘了拥抱我……我也……好想你。我有一本日记,放在枕边,把它送给你,那里有我……敞开的心扉。
水仙,我马上就来!我再次说,对方没有回应,但电话也没放下。
我却粗心地放下了话筒,匆匆起床洗漱,而后驱车前往水仙处。
路上,我忽然感到今天的事不太对头,水仙的神情有些反常,而且有些话一语双关,甚至像……诀别。这个不祥的字眼使我浑身一激凌,打了个冷颤。我立即拿出手机拨了水仙的号,手机单调地呼叫着,却没有回机声,我反复呼叫了数次,直到来到水仙的住所楼下,手机仍在不屈不挠地鸣叫,可依然没有回声。
我感到出事了。
上楼打开水仙的房间。屋子里整洁雅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幽香一直是水仙所喜爱的。我连声呼叫着:水仙!水仙!屋子里除客厅墙上那面精致的挂钟嘀嗒、嘀嗒的音律外,没任何声响。我疾步跨进水仙的卧室,看到水仙静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安详恬静。
她似乎睡得太香了,我怎么推也推不醒她。
我看到床头柜上放有半杯水和一个打开了瓶盖的剧毒氰酸钾小瓶,水杯旁还洒落有少许氰酸钾白色粉沫。我浑身透过一阵寒彻骨髓的战栗、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侵袭了我的肺腑。我没有理由再怀疑我的猜测了,她已经永远地弃我而去了。我俯下身摇着她,大声喊:水仙,为什么?为什么?即使走……你也为什么不……等等我?
水仙不语。啪得一声,放在她枕边的一本笔记本被我碰到床下。
许久,我探身拾起笔记本。那是一个封面印着清丽水仙图案的精美的硬壳笔记本。我知道这就是水仙所说的日记了。
打开笔记本,扉页上的几行略有些倾斜但十分工整娟秀的大字映入眼帘:
我曾经绝望,我曾经孤独。因为有了你,我就再没有遗憾再没有惧怕,因为我已拥有了真爱,拥有了永恒!——献给我永远的程哥!
我回头望望安详熟睡的水仙,在她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她似乎没有任何惧怕和痛苦。我轻轻地将她搂起,抱人我的怀中。我久久地注视着她,希望和她一道进入永恒。
我拥着她余温尚存的娇躯,往事已像关不住的洪水猛烈冲击着我记忆的闸门。
一年前的3月,对我来说是个黑色之月。本来按业务能力和工作成就,总公司要晋升我为副总经理。但中国的大企业,用人机制往往受政府部门和人为因素制约太大。由于我不善于幕后的角逐我也太相信自己的业务能力,结果副总的头衔不但与我无缘,公司出人意外地提拔了一位业绩平平、阴沉伪善但却颇工于人际关系的后勤部主任,而且不久流言蜚语竟也如空穴来风,直冲我来,说我恃才自傲,拉帮结派,工作虚浮等等,阴风邪气吹得满公司乱窜。风源何在?我心里自然明白。功高盖主!成者王侯败者寇!中国先哲的名言实在是入木三分。
总公司为解决这类棘手问题,不久便决定将我外放。董事长和总经理分头找我谈话,你年轻,有魄力,这次派你到永川市招任那里的经理,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那里的业务很有发展潜力,希望你能干出番成就。他们小心翼翼循循善诱做着我的思想工作,生怕我会立马横枪和他们对着干或一不小心就学那些小心眼的怪才诗人去寻短见。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打断他们的苦口婆心,爽快地接受了这项任命。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任命竟使我的黑色之月转化成了从此让我刻骨铭心的玫瑰之月。
上任后不久,我出席了一次签字仪式。签字仪式是在永川市郊有名的“蓝月亮花园”举行。
这座花园不但环境优美,中西合璧的建筑高贵典雅,更以全方位的一流服务和安全的治安环境,成为富人们掷金如土的地方。
这天下午,当我的车徐徐驶进花园时,甲方代表永川市恒源公司的老总们已等候在贵宾楼门门。进了会议室,我们举行了签字仪式前的最后一轮洽淡。签字仪式放在第二天上午。
洽淡进行的很顺利,但我始终注意把握好淡判中的最后一张底牌。这是一个合格企业家的基本素质。何况合作投资的项目又非常大。
“蓝月亮花园”不像我来之前听人们所说的那样佳丽如云,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男女服务员也都训练有素,举止得体。但朋友曾告诉我“蓝月亮”的夜生活绝对是顶尖级的,那里是梦中情人的乐园。是这样吗?我看不出来。
洽淡间隙,我们被领到贵室休息。这些贵宾室都是一个个布置很典雅的包间。刚坐下不久,我和恒源公司芮总经理正在漫不经心地淡永川、淡“蓝月亮”的环境,房门被轻轻敲开。芮总在吗?一声轻轻但极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个一身淡绿装束极清秀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在房间满目都是橙黄豪华装饰的衬托下,姑娘犹如一株婷婷玉立的水仙。
哟,小林,快来。芮总忙探身招呼,并向我介绍:这是我们公司开发部的林秘书,她将向你提供有关咨向服务。然后又转向姑娘,小林,来认识一下,这是银河公司的程总。别看年轻,他可是我们企业界一颗最具实力的耀眼明星。
我还没从这得体的吹捧窘境中解脱,林秘书光洁而柔软的小手已伸到了我的面前:程总,您好!
握手的瞬间,姑娘的炫目和柔情已像电击一样穿透了我的全身。
洽谈的后半个下午,姑娘紧挨着我坐。一种淡淡的幽香,一阵阵清泉般的细语,一幅幅美的醉人的俏像,从不同方位不断浸蚀着我的感官。
从下午到晚饭,从晚饭到舞厅,我不知是一下子就接受了小林姑娘,还是一步步成为她情感迷阵的再也挣脱不出的俘虏。我不是时下那种有两个钱就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而且我一直是非常非常看重人间的真情和纯情的。但在她面前,我竟突然产生了一下子就想拥有她的下流想法。在和她轻轻搂着跳舞时,看着她的流光溢彩,看着她白皙动人的清雅秀姿,我甚至想她要是一名妓女该多好,那我就可以立即占有她了。虽然我从没嫖过妓,虽然那种兽类的冲动一直为我所不齿,但我现在希望这样。然而,姑娘优雅的矜持和跳舞时得体的距离感使我驱散了体内骚动着的兽性。我在暗暗自责的同时,抑制不住地对姑娘说:林,你清纯得像株水仙。姑娘一愣,继而笑了,那你就叫我水仙好了。
事后我知道,姑娘的名字其实就叫水仙。
那一夜,我压根就没想到,舞会后的她竟然悄悄尾随进了我的房间。反手锁上门后,她幽幽地甚至有些胆怯地望着十分惊愕的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心房怦怦跳个不止,甚至有些喜出望外。但她的这种轻率还是让我对她的高雅和清纯大大打了个折扣。
还有事吗,水仙?问这话时,我真不知希望听到姑娘什么样的回答。
姑娘微垂着的秀眼闪忽不定。忽然她大胆地抬起头,走近我,水汪汪的大眼融合着犹豫、希冀、幽怨、纯情等太多太杂的成分。我突然为她的身份感到难堪。难道现在企业的公关小姐都要这样吗?
我轻轻捧起她的小手,说:水仙姑娘,其实我已决定明天签字。我们已做了充分调查,你们企业是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我轻轻拍着她的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姑娘的眼里放出了光,神情复杂地笑了一下,程总,那你说的……可一定啊!
当然!我再次在水仙的手背轻拍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放开了,我不想让姑娘在初次相识中就认为我是个太轻狂的人。当然,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要知道姑娘还名花无主,我肯定是会紧追不放的。
水仙感激地对我笑了一下,向门口退去。拉开门,侧身出去,门外似乎有人拦住她低声在说什么。很快她又转身回来,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有些站立不住的样。
怎么啦水仙?我急忙上前扶她。我清晰地看到她眼里闪动着的泪花。我……姑娘的嘴嗫嚅了一下,迟迟疑疑说:程总……今晚……我……不能走……
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时我的脑子一热,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水仙低垂了头,泪水已滚动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我的心一阵悸动,我知道刚才的话太伤了她,那分明是说:你是不是鸡?我突然为水仙姑娘打抱不平:你们公司怎么能这样?
程总……
要这样,明天的合同我就不签了!
程总,水仙惊恐地瞪大了眼,你千万不能……都是我不好。水仙说着,泪水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滚。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想了解一下水仙的身世。我把水仙扶到沙发上,为她倒了杯水,而后和她对面而坐。我告诉她:合同我还是要签,我只是说说气话,太为你们这些姑娘抱不平了。企业公关,怎么能让……如果你是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女儿、妹妹,他们会这样吗?
她微垂着头,脸上神情复杂地变化着。慢慢她扬起了脸,一脸的感激、惊奇和说不出的复杂神态。她静静地望着我,似乎在深深思考着什么。终于,她像极艰难地拿定了什么主意,往后理了理披肩的秀发,咬了咬嘴唇。她用有些冷冷的语气说:程总,你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所以你把世界看得也太好。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大家闺秀,良家名媛吗?你真的不觉得……你想得太单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质问似乎太冷酷,冷酷得有些像宣判词,它一下就击碎了我心中正在朦朦胧胧形成的清纯美丽的水晶偶像。我瞪大了惊异的眼睛,望着面前这位从举止神情怎么也与“鸡”联系不到一块的清纯姑娘。可她实际上已告诉了我。但我仍不甘心这是事实,我仍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询问:难道你不是恒源公司职工?难道你真是……
我希望我的询问被她否定。然而她却残酷地微微点了点头。我感到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被一种突然窜上来的愤怒和激动驱使,在舞厅里曾产生的那种下流邪念现在似乎变成了我的正当举动。我猛地跃身而起,将有些惊异和恐慌的水仙从沙发上拽起,再拦腰一托而后猛掷到床上,接着我毫无怜花惜玉之感,泰山压顶般粗鲁地向水仙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