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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辛辛苦苦布局了这么久,却最终自己放弃了,不会觉得前功尽弃,一切都白费了吗?”
谁知,钟木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白费?我的人生都是一场白费,何在乎这一场算计?”
李书谣拧起了双眉,为钟木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更为那语气背后浓浓的寂寥。
“你的人生,不过才过去二十多年,谈何白费之说?”
“李书谣,若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你的父母、家仆,自你懂事起,都在告诫着你同一件事情,一遍又一遍地灌输着你一生所要奋斗的唯一目标,你会怎样?”
“为之学习,为之努力,直到达到的一刻。”
“呵,是啊,为之学习,为之努力,封闭着自己的世界,为着这个唯一的目的做着万全的准备,只等最后,东风乍起。”念及此,钟木轻轻闭上了眼,再出口,语气飘渺,“可当你将一切都很完美地准备好,东风却告诉你,他从未有过此想法,你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李书谣不语,她好像能感知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却又好像,不是那么清晰地能够抓住。就好像,你曾那么虔诚地相信,真诚地祈求,在通往神圣的路上一路膜拜。却最终,神邸崩塌,发现从来就没有什么神灵存在,你的相信沦为可笑的谬论!
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将你所有的信念生生摧毁,这大概,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残忍吧……
一时间,两人皆陷入了沉默,钟木是无话想说,李书谣是不知从何而说。远处一声声的呼喊渐行渐近,打破了这份沉静。
“书谣,书谣……你在哪里啊?我们赢了!!!赢了!!!!”远远的,陆晓雯似看到了李书谣的身影,更是急不可耐地表起功来,“这次本小姐可是功不可没!领着紫清的十八煞,异军突起。你是没看到啊,我们从那堆本该是死尸的兵堆里突然跃起的时候,哎呦,霜梅的表情那才叫精彩呢!亏之前装得各种高深的模样,还不是照样绷不住了?”
李书谣懒得去提醒霜梅绷不住不是因为他们突然出现,而是为了其他。难得看她这么高兴,并且觉得自己很有作用,就让她开心着吧,毕竟……这般想着,眼神便忍不住瞥向了钟木。
陆晓雯这才注意到几步之外的钟木,语气兴奋:“诶?钟木也在这儿啊?那什么,唐歆不让我跟你说,说,毕竟你不会武,告诉你,危险大……嘿嘿,那什么,你怎么不在军营里好好呆着啊?跟着书谣跑什么?她是在这儿等幕后黑手呢,你在这……”
倏地,陆晓雯欢愉的神情如同被冰封一般僵在了脸上,说话间,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是不是谁让你来的?怎么会是你呢?你根本连武功都不会,对不对?”
陆晓雯拽着李书谣的那只手已经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带着祈求般看向李书谣,希望她否定自己的判断,也从而,错过了钟木双眼中的波澜,在起伏闪动之后,恢复到一池死水,张口的声音更是冷漠疏离。
“疏世!”
陆晓雯茫然反问:“什么?”
李书谣在心里默叹,代为答道:“药名,跟散功散有异曲同工之效,只不过,不是终身散攻,一个周期为三个月,不管你的武功多强,这三个月里,皆与从未习武的人无异。”
“所以,你们说的那个设计我们,陷害我们,甚至于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就是钟木?”陆晓雯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李书谣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安静地看着她,她知道的,她知道这样不回答,等于默认,“我不信!不信!他为了救我们,好几次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上一次,差点连命都丢了!要是想我们死的人,何必要把自己搭上?这不是太傻了吗?”
陆晓雯一边哭喊着“不信”一边奔到钟木所站的位置,趴在地上摸索。当碰到引线之时,身体为之一僵,随即如疯了一般将引线拽起,顺着引线,一寸一寸捋过去,直至亭子底端,她看到了一个都未曾过多隐藏的机关,举了好几次手,才最终颤抖着触上机关,这样的机关,对于她来说,等同于无。
随着一阵石板移动的轰鸣,陆晓雯摔坐在地,身上带着战场溅上的斑斑血迹,此时血迹之外,又裹上滚滚沙尘,污脏的双手虽颤抖,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根引线,仿若救命的稻草,往日里总是咕噜乱转的晶亮水眸,此时,充盈着不可置信,而在那之下,又似含着几分恐惧,几分失落,几分悲伤,以及,几分绝望。
亭子的一圈石桌椅整体抽离,从那宽阔的入口稍作探目,便会看到那之下满满的火药,足够炸毁两军所有战士以及军营地带的火药。
倘若点燃,整一片两国交界的土地,会在顷刻之间,化为荒芜,所有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都将终结,并被永远掩于石块沙尘之中。
包括,钟木自己。
陆晓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脚步漂浮,无法迈出。猛一咬牙,一个起掠,径直落在了钟木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双目通红,表情狰狞。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跟你有什么仇?那千千万万的将士跟你有什么仇?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炸代表着什么?两个国家又会陷入如何境地?而他们的子民又将因为动乱过起怎样的日子?这些你都想过吗?想过吗?”嘶哑的声音,完全不足以吼出心中的愤怒,而在那愤怒之下,又几不可查地漫着几丝心疼,“这些你想过吗?想过吗?就算没想过,可为何连自己,都不想呢,你也逃不掉啊……”
陆晓雯的怒吼与质问随着一句又一句的吐出,愈来愈低,愈来愈低,李书谣本欲插手,却在察觉到钟木面无表情的脸下,咬着牙僵着的两腮后,选择了沉默,直到陆晓雯无力地甩开钟木的衣襟,退回她的身侧。
钟木很是随意地抚了抚衣襟:“没有为什么,只因为,我姓辛。”
正文 70、无情也有情 。。。
李书谣双眉一皱;刚要开口就被陆晓雯打断:“姓辛?你;你不会就是他们总是提到的前朝幼主吧?”
钟木黑亮的同仁默默看着陆晓雯,如一汪死水般,墨黑无底;半饷才吐出几个字字:“辛宸,字木林。”陆晓雯征愣了一下,苦笑出来:“辛宸?宸?我记得书谣曾说过,屋下星辰方为宸,是帝王的意思……难怪……难怪……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我何必问一个为什么呢?”
陆晓雯摇着李书谣的手臂;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着,偏还拼命端着一张笑脸:“书谣,书谣;你听到了吗?他就是我们兜兜转转这么久要找的人,是前朝幼主,是幕后真凶,他不叫钟木,叫辛宸,代表帝王的宸……”
李书谣的表情仍无变化,只是眼神之中闪过几缕精光:“你有何证据说你就是前朝幼主?当初你也说你是鲁氏后人,还打开了鲁氏后人的血才能打开的密室,而那样的机关,除鲁氏,再无人能够造出!还有代表鲁家家主地位的玄墨,以及鲁氏一族才会的奇能巧艺,你不要告诉我,那是另一个人!最后的最后,若你是前朝幼主,为何要玉石俱焚?你有足够的机会和实力重建辛朝复你山河!”
李书谣的质问,一句高过一句,一句急过一句,颇有几分咄咄逼人之感,钟木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却被很好地掩饰过去:“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的母妃是鲁恒之女,我的身上有着一半的鲁家血脉,既然是鲁氏后人,又同时是前朝幼主,那玄墨传给我,不是更加无可厚非吗?甚至于,双龙游丝锁盒内的财富,都已被我用来建造属于我的势力,除了辛氏后人,谁敢动用?至于你所说的最后的最后,李书谣,你并不是我,所以,我是否有实力复朝,是否有能力做帝王,甚或愿不愿意做帝王,都不是你能判断的了的。”
钟木的回答看似天衣无缝,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牵强,李书谣还欲再辩,却在那一瞬间,似是看到了钟木平静无波的眼神下压抑的恳求,跟另一双眼眸,相似的恳求,导致她下意识地咽回了已到嘴边的话。
低着头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的陆晓雯,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只是倏然抬起头,“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经历是假的,是不是连这张我们朝夕相对的脸也是假的?……”
问着这些问题的陆晓雯,眼神之中,不复刚才的愤怒,却多了几分让人不忍直视的悲凉,李书谣甚至有那么一种感觉,那个大家所熟悉的陆晓雯,大大咧咧的陆晓雯,没心没肺的陆晓雯,也许,都将在这一刻成为过去。
一路走来,见到的算计,遭遇的埋伏,“萧萧”的背叛,霜梅的迫害……其实,每一次,都是一刀伤口划在陆晓雯的心口,只是她习惯了不去深想,不去在意,她仍旧愿意相信人世间的美好,仍旧希望,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般单纯,师父的致残,没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最深的一个伤口,一个还未止血的窟窿,只是,那道伤口还未止住,真相却迫不及待地到来。
而钟木,成了那最后一根的稻草,压垮单纯无忧的陆晓雯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陆晓雯的最后一个问题问出之前,钟木便已转过身去,而在听到陆晓雯的最后一个问题时,也只是略作停顿,便一个腾跃,立在了亭子的顶端。
风沙卷过,钟木人影微闪,便从两人眼前消失,只余飘飘渺渺的一句话,随风散来,以致显得不那么真切。
“我对自己说,至少,每天面对你的这层皮囊要是真的。”
还未回过神的二人被从天而降的一道怒喝打断了思绪:“你们两个,呆了还是傻了?看着他跑了也不追?”
陆晓雯完全没有精力来回答紫清,李书谣很是淡然地撇了一眼紫清一眼:“你觉得,我们两个能够追得上他?或者,就算追上了,能够打得过他?”
“额……”紫清一时之间卡了壳,“可是好歹你们也追一下啊,咱们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现在这样,算什么?”
李书谣拉上陆晓雯往军营走,甚是不在意道:“他最终没有引爆我们脚下的火药不是吗?这难道不是我们要的结果?”
“可是,可是,我们还有很有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啊?喂!李书谣!你给我站住!”
“公主殿下,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为何,都能换来一个知道的!对了,记得让你的十八煞把这下面所有的火药全用水浇透哈。”
李书谣的声音随着她人的渐行渐远,也显得越来越轻,紫清愤愤地跺了两下脚:“要死了!本小姐辛辛苦苦召来十八煞,不是为了干这种无聊的事的!!!给火药浇水?开什么玩笑?”只可惜,她的抱怨,却飘不进李书谣的耳朵,只有四周空空的山谷以风声回应,想起在军帐之中的两人,紫清在纠结,她是留在这里给火药浇水呢?还是浇水呢?还是浇水呢?
“主上,皇上召你回营!”紫清看了一眼低头半跪于前的天煞,长叹了一口气:“知道了!”随即一扫闷闷的神情,半眯凤眸道,“那这下面的火药,就麻烦诸位叔叔一处不落地全部浇上水喽,要全部浇透,不可遗漏呦!”说完这句,无视天煞稍稍有点抽搐的眼角,抬脚向军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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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紫清回到主帐之时,其他人都已退下,只余被俘的霜梅,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至亲”,紫清突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自莫府小院一别,便不曾再见,而这中间发生的种种,让她,没办法再如从前一般,亲昵撒娇,却也,做不到视若君臣。
愣愣行了几步,才突然想起还未行礼,刚屈半膝,便听得座首之人逸出的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清儿,你,何时对父皇如此重礼?”
紫清一僵,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是一旁被俘的霜梅,毫无身为战俘的自觉,“那个女人的孩子?呵,凌冽,你女儿果然跟她娘一样,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霜梅神色淡淡,声无起伏地吐出这句话,倒是刚好解了紫清的围,紫清就着半弯的身子,稍稍转了个方向,“啪”的一声,直接就是一掌。
“勾人?呵,一副清高不比的样子,却照样说得出如此没水准的话!难怪今天战败的是你!老天爷永远是公平的。”紫清精眸微瞪,却引得霜梅肆无忌惮地大笑,“哈哈……公平……哈哈……对!对!对!公平……老天爷自然公平,所以,你娘赢了男人又如何,到死都没能赢到男人的心,若不是身为皇卫黑旗旗主的身份,若不是手下所向披靡的云逸十八煞,你娘,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