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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我怀(太傅三版)
作者:厉旭
楔子
西风凛冽,骏马嘶鸣。
纷至沓来的马蹄声惊醒了午后的清梦,错杂的枝桠间,一双迷蒙慵懒的眸似睁还闭,懒洋洋地向下方投去一瞥。
无趣。
给出了结论后,依旧闭目,酣然欲睡。
天气冷呀,难得这地方树多,虽然叶子少但还遮得住点风,不睡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的厚爱?
然而,他显然误解了老天的意思,接下来不但马蹄声越来越近,而且连杂乱的人声也渐入耳中,一时间嘈杂刺耳,听得头皮发麻。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的声音这么难听?
“快,快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鞑靼语传来,粗哑的声质让爱极了吴侬软语的那人皱起了眉,不悦的视线往下扫去。
上百骑的鞑靼轻骑兵争先恐后地闯进林中,挤成一团,滞后的高大胡马不耐地以蹄刨地,一时间人吼声、马嘶声搅在一起,乱成一团。
他微微提了提嘴角,有了些微的兴趣。树林中灌木杂乱,骑兵队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看样子,这场追击战还有点意思。本来准备到最后再动手,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先看看那个倒霉落单的天朝将士到底长哪副模样。
循着鞑靼兵追击的方向看去,雪地里一个银盔铁甲的凛然身影映入眼中,他有些微的诧异:居然还是个官衔不低的将领!
身子一侧,躲过刺来的枪,抬手抓住枪头,使力一捏——
“啊——”敌兵摔下座骑。
冷眼一凝,手中长枪立时一扫,周围数个敌兵就此落马,血溅当场。
这景象看得高处的那人心中一沉。这人武功好高,普通的将领只怕还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即使自己……也比之不及。看着那人锐利的眼神,依然强劲的动作,他暗自赞叹。那经历过战争淬炼的一招一式,都是最有效力直取人命的,而内力,比之自己只高不低,而且恐怕高的还不只一点。
不过,此刻这人恐怕抵不上自己的一半功力——略微颤抖的手臂、强力凝神的眼眸、青白惨淡的脸色,这人不只是精力透支,还中了毒,此刻也仅是勉力支持罢了,只要对方弃马,以车轮战来擒他,没有擒不下之理。
但是——他微微笑了笑,赞赏地望着那人。能支持到现在,且招式仍然狠厉,这人的意志当真强得不可思议。
“快,全部下马,把这人抓了,重重有赏!”为首之人以鞑靼语叫道。
果然!他微不可闻地叹息,看样子自己是非动手不可了。
“朱煦景,还不投降?”鸭嗓子敌首翻身下马,改以不熟悉的汉语向被围攻之人大声喊叫。
朱煦景?略略凝神思索后,树上那人大吃一惊。天哪,竟然是当今圣上的九皇弟,时任漠北大营统帅的昭王?!完了,这人要是一死,掌握北方门户的漠北大营失去统帅,必然动荡,而且他身为皇上的同母弟,不管战死还是被擒,象征意义非一般将领可比,恐怕要令整个天朝为之憾动!
“投降?”略微低沉的男音十分地悦耳,虽然有掩不住的虚弱,却仍然强硬坚定。他一嗤笑,手中长枪一挥,又是一名鞑靼士兵落马战死。冷笑道:“朱家的人,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统帅昂然挺立,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傲然不可侵犯,深沉若海的眼眸冷冷睥睨着敌首,那森然的杀气与属于皇族的霸气让对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猛然捂住胸口,早已青黑的脸色倏然一暗,一口黑血跟着吐出!
敌首一见,哈哈大笑:“哼,这个时候还敢说这种话,你们汉人叫什么?口出狂言?哈哈,本将今天就要将你这个天命将才生擒,也教可汗看看我的能耐。”
你的能耐?你的能耐就是学鸭子叫,真难听!树上那人刻薄地想。
朱煦景依旧站直,慢慢拭去嘴角的血迹,缓缓开口:“那就来吧,也教本王看看,鞑靼还有什么能人!”他话音一落,身形一闪,突然往前掠去,其身如鹰,其势如雷!
这惊变让在场众人皆是一骇。眼见他口吐黑血,必然是难以支撑了,谁料到竟然还如此迅捷地出手!
树上之人更是眉心倏然收拢。这个昭王,果然不是什么便宜货色,这样的时刻居然还能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看样子,是要玉石俱焚了。
一击得手!
敌首难以置信地瞪着逼近的森然俊容,缓缓低首望向银枪闪亮的胸口,才慢慢地栽了下去。他双眼瞪大如铜铃,死犹不瞑目。
这样的局面转变叫众鞑靼兵一时惊愕地呆立于原地,万万料不到自己的主帅就这么轻易地翘了辫子。
“哇!”这一击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鲜血狂吐后,那意志坚强得不死不屈的男子轻轻晃了晃身子,就要慢慢地摔下去。他使力握住银枪支地,却仍然支持不住软倒的身子。
就要……就要死了么?他微弱而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渐渐地化成一团团的轻烟迷雾,恍如江南的烟雨,北地的霜雾。他听到自己轻轻的叹息,深重而悠远,在身躯里回响。
迷蒙的眼,快如闪电地晃过一幕幕难以忘怀的景象。
巍峨的紫禁城、耸立的宫殿、高傲的皇族贵胄、凛然的仕子重臣,还有,还有那旌旗飘扬的沙场、寒光闪闪的那肃穆大军……最后,是母亲慈爱的笑容……
家乡,终于还是回不去了……
心脏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树上将一切纳入眼底的那人呼吸猛然一滞——然后对上那恍惚却深沉莫名的瞳眸,那一刻,心狂跳,热血奔腾!感觉到内心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男子坚毅却又隐隐伤感的星眸流泄而出。他慢慢地握紧掌心。
抬眼,鞑靼兵鼓噪着开始围上前,蠢蠢欲动。
他重重地闭目,再度睁开之时,灿如琉璃的光芒一闪,织起惊世骇俗绝美难言的剑芒。
胡地的霜雪在这一刻陡然失去光彩,都教那道难以言喻的美丽掩盖。
而他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更加灿烂的光芒。那道光芒,来自于那个宁死不屈的男子。
第一章
面对连日不停的胡地霜雪,站在军营最高处的漠北大营统帅微微叹了口气,思绪慢慢地从尚不久远的回忆中拉回,蹙起眉头沉思。
这是怎么了?每次一到飞雪时节,精神就会恍恍惚惚起来,记忆中那一道惊世的剑光一时耀如初阳,将所有的思绪掩盖,然后,记忆深处的晶灿双瞳就会慢慢地浮现出来,明亮得仿佛全世界的光都来自于那双眼睛……呵,他自顾自地笑了笑,想道,也许是那个人出现得太传奇了些,所以,才如此难以忘怀吧?那个人……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他在最后的时刻救了他,令漠北大营免于失败的命运,他怎么不记得呢?只不过——他暗暗拢了拢眉,嘴角浮上苦笑。谁又知道,那个理应是他命中贵人的家伙,竟然会成为他今生的梦魇?
梦魇哪!嘻皮笑脸,胡闹任性,没心没肝……穷尽他所有想到的所有此类形容词,大概就能勾画出那人心性的万分之一了。认识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是幸运,而被这样的人缠上,更是天大的不幸。
然而,最最怪异的是,自己也真是犯贱,被缠的时候烦得要死,久不见面,偏又记挂着。矛盾哪,心烦他,却又挂念他。是不是被虐习惯了呢?
脑海中浮现出那总是似笑非笑的俊俏脸庞,不禁又回想起那段经历。
五年前,正是漠北大营与鞑靼大战之时,在他强攻之下,破敌在望。然,却在最后决战之时,他误中敌计,中毒受伤,座骑受惊之下,就这么远离了大军,偏离回营之路,最后被鞑靼兵追捕。就在他无路可退之时,那个人出现了。惊世的剑光、绝俗的容颜,传奇一般地出现。
“喂,你怎么样?”清脆的声音,还带着童音特有的明澈,在他耳边响起。接着,一双手扶住了他。
他勉力睁开眼,落入眼中的竟是一张俊俏得有些过分的脸庞,有着抹不去的孩童的稚气。这是一个看来才十三四岁的孩子。
才将对方的相貌摄入眼中,身上重要的经脉之处已被封住。“放心,他们都死了。你撑着点,我马上送你回营。”
他虚弱地勉强抬眼,动了动嘴唇:“你……”
“先别说话。”虽然年幼,这少年的声音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决断,“主帅失踪,想必漠北大营现在已陷入混乱,我先将你的伤势压下,回军之后可能还要撑一段时间稳定军心,现在先忍着点。”
他轻轻点头,闭上眼。这个孩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不能现在就倒下,否则,漠北大营可能要面临前所未有的灾劫。
只是,这个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会有这样的领悟?不管是武功和心思,都非一般的少年可比,他到底是什么人?望着那凝重的俊俏脸庞,他轻声问:“你……你是谁?”
少年一抬眼,望着他幽深的瞳,绽开温暖舒扬的笑容,刹那间,脸庞泛开如玉一般的光辉。他听到他清晰而纯净的声音:“我?我叫楚临风。”
衣冠如楚,玉树临风,几年后当他再度见到这个少年时,不禁惊觉这个名字是如此的贴合。白衣似雪,风采飘然,长大后的少年那翩然之姿令见惯美人如玉的他也为之惊叹,正如这漠北的雪,看似清凌纯净,又冰寒彻骨,又如那天地之间的风,漫不经心,潇洒来去。
楚临风,人名其名呵……
“王爷,王爷!”突来的喊声唤回他的神智,随着声音渐渐临近,副将黑岩高壮的身躯出现在视野中。
“怎么回事?”他略略皱眉。
黑岩在他身前站住,喘着气叫道:“王爷,有……有事。”
“到底什么事?”敌方发兵了?还是京中出事了?
“那个……那个楚公子来了。”
“什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才在这里想想而已,怎么那家伙就自动来了?这样说来,他的清净日子是不是也该到头了?
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很快平静下来,开口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问他来做什么的?”
“他……”黑岩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儿才道:“他现在在中军帐中,说是目前战事吃紧,他这个身怀绝技、满腹经纶的热血青年是来报国的。”听到他这么自称,黑岩当时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噎死!身怀绝技、满腹经纶?照他说是身怀诡计、满腹坏水才对!
“报国?!”朱煦景声调略微提高,不自禁地叫了出来。看到黑岩诧异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沉下声,平静地问:“这么说,战事不停,他是不会走的了?”
黑岩低下头:“应该是这样没错。”唉,看样子,他这个副将也要跟着遭殃了。
奇怪呀,以前这家伙来完全是凑热闹,娇贵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边城苦寒?呆个几天闹上一闹就受不了走人了,这回居然要长留?而且——报国?哼哼,打死他都不信那小子真是来报国的,当年有意招揽他入军营,他却回答了这么个答案:不可能!现在说要投军?他信才有鬼!
沉静片刻,朱煦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行了,先回去看看吧。”
雪花一片一片地飞下来,他抬手,洁白落在指尖,化为一阵冰凉。昂首叹了一声,终于还是举步,向中军帐走去。
中军帐,此刻除了主位上很没规矩地把脚搁到桌案上的白衣公子,就只剩一位看来几分儒雅的年轻官员。他是朱煦景的心腹幕僚之一,唐行文。
“喂,我说唐先生,这茶怎么这个味?是不是你贪污了军费,以次充好?”清晰悠扬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威胁之语,语毕,倏然收起手中轻摇的折扇,倾身向前逼供。
面对逼近的俊秀容颜,唐行文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才万般委屈地开口回答:“楚公子,楚少侠,您可是王爷的贵宾,我哪敢?北地艰苦,哪里有那些名贵茶叶?这茶已经是王爷喝的品种了。再说,军费又不是我管的,我想贪也没得贪!”天地良心,碰上这家伙,他哪里敢怠慢?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嫌!
懒洋洋地坐回主位,楚临风打开折扇,漫不经心地挥着:“这么说,你还是有贪的心思嘛,有贼心没贼胆而已,嗯,说不定连贼胆都有。”
唐行文被说得一脸苦相:“楚公子,算我拜托你了,这话可不能乱说,祸从口出啊!”
“祸?”俊雅如玉的容颜勾起狡黠的笑,贼兮兮地盯着他,“反正不是我自己的祸,我怕什么?”
“可那是我的祸!我……”想了想,唐行文最终悻悻地闭了嘴。还是省省吧,这位王爷的救命恩人性情古怪,喜欢便来,不喜欢脚底抹油,任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