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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渐渐高了起来,王通环视周围,每个被他看到的工匠都是低下头去,王通声音又大了些:
“乔大,你是头。你来盯这桩事,要你下面的人断手断脚掉脑袋,你以为你就能平安无事吗?”
乔大打了个寒战,慌忙跪了下来,连忙磕头大声说道:
“请大老爷放心,小的一定给大老爷看好这场面,绝不出一点的纰漏。”
边上那些工匠也没有敢继续站着的,都是跪了下来,没有质量检验的生产,那生产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烂货,这边又生产的是那些性命攸关的兵器火器。更不能有一点的马虎,王通扬声说道:
“来这里该拿的你们可曾少拿了一分,那顿饭可曾没有吃饱,本官既然对得起你们,那你们也要对得起本官,都起来准备吧!”
众人这才是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王通转头低声对蔡楠说道:
“把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写成规条,念给这作坊的每个人听,让他们知道规矩,也要让他们知道这个规矩的厉害!”
蔡楠恭谨的点点头,王通对站在那里刚恢复镇静的三个洋人说道:
“你们不能造,能造的人都在那里,难不成要去佛朗机那边?”
方才这三个洋人听王通的话中隐约有些褒奖的意思,心中都宽了不少,听到王通问话,这次回答的则是贝安,他态度恭谨到了极点,说道:
“回大老爷的话,能造大人说的那种炮架火炮的工匠大明也有,澳门那边有小佛朗机的军队驻扎,也有一些工匠随军或者迁徙过来,这些人不少都是熟练工匠。”
澳门,王通在那里生活过,也在那里学到的铁匠手艺,一提起这个地名,他也是沉吟了起来。
从那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旗的儿子,对未来的期望仅仅是谋生,现在身份地位都已经不同,那边谭火已经开始指挥着兵卒开始朝着炮膛内装药夯实,王通走了两步,沉思了会,停下来问道:
“天津这边去广东澳门要多久,是不是要到南直隶那边才能出海。”
一直是沉默不语的张世强却上前一步说道:
“这些日子,属下打听海河那边的事,那边不少船都是南边过来的,一去一回。要是海路顺畅合适,四个月要的。”
王通当时跟随父亲回返京师,在南直隶换船走的运河北上,时间折算折算倒也差不多,点点头开口说道:
“今晚去请货栈的古老板来一下,他和海上的人应该有过交道,到时候有些事情托给他办。”
张世强躬身答应下来,王通这才走到那火炮的跟前,比起那一世在各种媒体上看到的火炮来说,这时的火炮构造简单粗苯,但这仍然是这个时代威力最强大的武器,王通用手抚摸了一下炮身。
乔大在身后跟着说道:
“大老爷,这三门炮都是四斤的炮,小的也是第一次打造这个东西,不过门门能响,内膛收拾的光滑。”
十六两一斤,四斤差不多要接近七磅,炮身估摸着要两米,王通不自觉的用现代的单位换算了起来。
“能打多远?”
“看装药,八百步九百步是有的。”
乔大对这些数目字是熟悉的,王通的每个问题都迅速的报出答案,王通嘴里一直念叨着数似乎在进行什么比较。
那边三门炮,兵卒拿着木杠把炮弹又是向内夯实了些,谭火拿着长锥刺进了火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引线导了进去。
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之后,谭火冲着王通这边扬声说道:
“请老爷过来点火发炮!”
便上有人递给王通一根木柄的细铁棍,铁棍前面已经烧红,王通拿着铁棍向着引线凑了过去,嘴里低声说道:
“快了”
引线开始迅速燃烧。
六月十六早,京师皇城文渊阁。
“为何不见申大人,平时这时候早就到了。”
“你难道没听说,那个清客杨思尘和他府里的琴娘有什么勾连,事发了,或许不好意思来”
正议论的兴高采烈,却听到有人清了下嗓子,这两位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大学士、兵部尚书张四维,他正冲着这边含笑点头。
两个人不敢再说,心想这位张大人还真是护着同党,外面小宦官通报,首辅张居正张阁老到了
二百六十七
大佬们位置坐的高。可没讨小妾的却凤毛麟角,谁富贵了之后还愿意守着糟糠,那么多美貌女子愿意进门,换谁也忍耐不住。
大学士、礼部尚书申时行是个特例,他在文臣之中明里和实际上的排序都稳在前五,已经是天下间最顶尖的人,可在这上面却一直颇为自律。
申时行的妻子和他小时订亲,成婚后有三子两女,夫妻恩爱的很,尽管府中有琴娘歌妓,可从未听说什么沾染的举动。
这样的行为在大佬中颇为的另类,众人嫉恨到说不上,可看了这么一个古板人家里闹出这样的事情,大家又觉得幸灾乐祸。
万事有首辅张大人和内廷的冯公公做主,小事那又是张四维张大学士的管辖,其余各位都清闲的很,这一闲下来,风度矜持上就弱了不少。
作为张居正的党徒,虽然申时行落了个闲差,可毕竟是内阁大学士,没入阁的尚书侍郎以及各衙门的大员不知道多眼红。眼见着他出丑,虽然没说,可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
兵部尚书张四维的清嗓子,含笑点头,对于这些关于察言观色的大佬们来说,已经是很明显的表态。
众人不敢继续议论,不过心中却在调整判断,都说张四维和申时行面和心不和,可看此时张四维的维护态度,似乎这也未必。
皇城内,文渊阁中,这是天下中枢,大明帝国两直隶十三省的大政就在这边决定,能在这里的人每个都是人精,一个眼神,神色的小小变化,每个人都会分析判断。
张四维和申时行是张居正的徒党,对首辅张居正忠心耿耿,但彼此的关系一直很淡,这也是个正常的态势。
张四维、张瀚、李幼滋、申时行几个人对张居正的话一概遵从,对张居正的政令一概拥护,但彼此之间却没有什么联系。
大家都在这样的高位上,如果彼此联系的紧密,旁人嫉恨到还好说,就怕首辅张阁老自己都会猜忌。
张四维和申时行或者靠着运气或者靠着手腕,都走到了内阁之中,彼此关系也愈发的疏远。从前或许还能交谈几句,双方都入阁之后,彼此隐约间有了竞争的关系,关系就冷淡异常了。
莫说是闲谈,平日里有如路人,在内阁中只要不是张居正提出的,一人提出,另一人必然闭口不言。
不过张居正对下面两位这般的关系却从未说什么,或许只有这样的关系才会让他放心。
这事情张四维和申时行两个人想得明白,其他的大佬们也想得明白,所以今日间张四维作出这等维护之意,才让很多人心中疑惑,甚至有人想到了,申时行今日称病不来,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关系。
身在朝中,能想到的事情要想到,不能想到的事情也要想到,不然行差一步,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本来等待张居正的这些时间内,朝臣谈些和政事无关的风花雪月也是习惯,可刚才那一出之后。众人都是谨身正坐,但彼此之间的眼神暗示却是免不了的。
随着通传,首辅张居正走进了屋中,众人都是轰然站起,除了问好招呼之外,还要对阁老这一路嘘寒问暖一番,慰问阁老的辛苦。
这几个月张居正南北往返,行走各省有如天子出巡,威风八面,那有什么辛苦可言,不过这就没人会提及了。
有几位在问好问候的时候,还看看张四维这边,发现张四维一如往常,恭敬客气,没有任何的怠慢。
张居正坐到座位上没有太久,外面就传来了“皇帝驾到”的通传,众人少不得站起恭迎。
“几个月不见张先生,朕十分想念,这一路辛苦,张先生看着也清减了不少啊,诸位爱卿平身”
万历皇帝一进屋就先走到内阁首辅张居正的跟前,亲手搀扶了起来,并且问寒问暖,这番举动让众人心中都是暗叹,首辅大人就是首辅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谁也比不了啊!
“陛下挂念微臣,臣惶恐。”
张居正逊谢几句,跟在皇帝身后的冯保抬头看了万历皇帝一眼,他觉得有些不对。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态度尽管亲厚,却让人感觉到些疏离,如果从前,万历皇帝的脸上绝不会挂上什么笑容。
他这么厌恶每日的课程,宁可严师张居正晚回来几天,现在回来,等于他的生活不那么自由,怎么高兴的起来,又因为张居正不是外人,所以万历皇帝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可今日间,万历小皇帝说的妥帖,态度又是亲厚,可冯保总觉得内里的意思并不是那么亲密。
心中有一点点疑惑,不过看着万历皇帝扶起张居正,一直是满面和气笑意的说话,冯保也觉得自己多心,皇帝也不是小孩子,也在长大,行动举止也越来越成熟了。
万历小皇帝脸上带着笑容,说中午在宫内设下酒宴,为张首辅接风洗尘,然后张居正又要谢过大恩,这一系列的礼节套路结束后。众人这才落定位置。
辽镇总兵官李成梁上疏请求朝廷划拨粮饷,准备练兵筹备,准备在秋冬之交对鞑虏泰宁部再发动一次进剿,彻底扫平这支骚扰边境多年的贼人。蓟镇总兵官戚继光上疏请求在永平府和河间府募集民夫青壮,修缮蓟镇边墙和堡垒,尽管隆庆年就已经和俺答部议和,但冬天的小规模骚扰是免不了的。
这都是兵部尚书张四维的本职管辖,一一道来,说完之后,张居正先是沉默,然后转向户部尚书马自强。开口询问道:
“库中钱粮可充裕?”
问及这个,也是大学士的户部尚书马自强朗声答道:
“库中存银尚有四百万两,这都是陛下圣明,阁老清丈田亩之功,国库从此无忧!!”
他快要六十的年纪,说话却中气十足,马自强这话说国库倒是其次,重重的奉承了张居正一下才是重点。
自大明立国到如今,关中人入阁的只有这马自强一人,看来能到这位置也有他的道理,那关中口音的官话朗声说出,屋中诸人都是一愣,接着人人附和了几句,无非是夸赞陛下圣明,阁老英明。
张居正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转头对张四维说道:
“陛下,李成梁和戚继光都是宿将,做事稳妥,且泰宁部已经是穷途末路,俺答部对和议阳奉阴违,做些应对也应该,陛下,此事可否让子维领衔,兵部和户部一起核一核,算出个数目来,然后把银子拨下去?”
尽管是在征询万历皇帝的意见,可事事都已经拿定了主意,万历皇帝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张先生考虑的是,内阁票拟后,冯大伴那边就批红吧!”
站在一侧的冯保应了声,张四维在那里又拿出另外一份折子来,开口说道:
“广东总督凌云翼写过来一封信,说此事上疏不知是否妥当,请臣在朝议之事拿出商讨,若有准信他那边再灵行上疏。”
万历皇帝点头,不过张四维还是看到张居正下巴点了点的动作。才上前说道:
“副总兵、东安参将陈璘多次提及,佛郎机人租住大明澳门之地,然在澳门并不安心行商,反倒修建墙垒,积蓄火器,又和闽地海盗勾结,多行不法之事,虽然人数不足两万,但非我族类,应有防范,不过广东水师船只老旧,不堪大战,请求朝廷划拨银两修缮船只,整备水师。”
张居正沉吟了下,用手捋捋自己的长须,开口说道:
“陈璘,谭子理曾多次谈及,说是此人精通兵法,尤擅海战,他谈及此事也应该事出有因,诸位怎么看?”
话这么讲,那就是张居正不拿主意,要征询众人的意见了,几个人对视一眼,马自强沉声开口说道:
“陛下,澳门之事臣也有耳闻,说真番不过数千,其中青壮也就是三千之数,这点人丁又多是商贩水手,能做的什么,闽粤兵马过二十万,又有战船数百,真要有事,顷刻可平,国库虽充裕,但也要量入为出,边镇乃重地,海港生番不过小患,可整饬水师,修造战船,没有百万两哪里能够,倭寇之患虽已平靖,可当时修造的战船留存甚多,水师兵马又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何必屋上架屋,这陈参将求功的心思未免重了些,依臣看,广东福建两省小心戒备,也就是了。”
众人都是点头,何必多生是非,粤省澳门本就是穷恶之地,那佛朗机番人租住,也就由得他了,这陈璘的东安参将是负责陆上,和海事无关,撺掇广东总督凌云翼写这封信,想来是要求战求功,真是无知武夫,难道不知道,动刀兵要死人吗,朝廷流水花钱自不必说了。
“陛下,不若下一道旨意,让广东戒备警惕,不得松懈,陛下的意思呢?”
“张先生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陛下,言官的奏疏和折子,通政司都已呈交司礼监,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都察院左都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