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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吃过早饭,蔡楠和杨思尘都会拿着昨天发生的各项事务来王通这边过一遍,后来,张世强、孙大海还有谭将等人也把各自的事务来核对。
各项军政、民政还有生意上的决定和判断,不需要王通亲自下令签字的,这时候都来知会一声,补个手续。还有已经做下的决定,看看众人有什么补充,接下来要做什么,计划也要互相通报。
差不多是个早会和碰头办公会的意思,王通提出之后,众人一开始,特别是那些武人,都感觉到很不习惯,觉得絮烦,几个月下来,也都成了习惯,一切井井有条,处处理顺。这样也做的舒服。
此时屋中也就是王通、张世强和蔡楠三人,看王通说的轻描淡写,出身宫中的蔡楠对此可是比旁人更加明白厉害,着急的低声说道:
“大人,万岁爷那边可不是政事繁忙,您没看到邹公公送来的消息吗?御马监提督孙海正引着万岁爷在西苑玩呢,这不和咱们在虎威武馆做的是一样,要是万岁爷对咱们的心思淡了,恐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啊!”
大家荣辱与共,王通若好,大家都好,王通若败,谁也讨不到什么好去,蔡楠在宫内被贬斥,现如今好不容易弄了个监军的位置,万万不想再受什么波折。
他倒是比王通更急,王通在那里全神贯注的看着一份文卷,手中拿着鹅毛硬笔,不时的在上面写几个字批注。
等看完文卷放下,抬起头发现蔡楠惶急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笑了出来,他朗声问道:
“蔡监军,那你说王某该如何做?”
这反问让蔡楠张了张嘴,却没有什么回答,仔细想来,此事却真的无计可施,难道能去京师面见天子,现如今孙海可以在西苑弄出种种花样来取悦天子,王通回到京师后,除了道道旧情之外,还能做什么,难道再在武馆和饭馆折腾,显然不现实。
看到蔡楠回答不出的样子,王通摇头笑着说道:
“这种事情没奈何,本官要刻意去做什么,恐怕反倒是有个反效果。”
“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
“难道咱们现在是闲着吗?”
王通笑着反问了一句,看到蔡楠和张世强脸上都是迷惑神色,他悠然的反问道:
“本官在京师时候,办美味馆,办虎威武馆,与陛下在京师内惩治恶徒,那时候陛下对本官的信任一时无两,可宫中朝中,都对此深恶痛绝,到底还是把本官撵到了天津来,本官当时不过是个小小百户,尚且被人这般提防,这孙海是堂堂御马监提督太监,宫内的大人物。他这般凑到跟前,你以为冯公公、张公公会如何想,张阁老会如何想,两位太后娘娘会如何想?”
这几句反问让蔡楠愣在了那边,低声自言自语说道: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张公公是慈圣太后的亲信,孙海是陈太后的人,就连他们”
说到这里,悚然自惊,连忙闭了嘴左右看看,屋中也就是王通和张世强二人,张世强已经低下了头去。
王通却笑着继续说道:
“咱们在天津卫城练的这兵,源源不断给京师里送去的金花银,这都是咱们在做的事情,这是给圣上实实在在的增添力量,只要咱们在做,看到那些银子,看到这边的兵丁,圣上心中就始终会记着咱们,咱们的恩宠就不会有变化。”
一席话说的蔡楠连连点头,脸上的忧心也去了不少,搓搓脸笑着说道:
“还是王大人见事明白,咱家却是糊涂了,大人和张大哥先忙着。今日咱家要出城去海河那边,潘明抽的那五百名青壮,名册已经造好,和谭剑兄弟一起过去点检。”
说话间捧着账册站起,冲王通施礼,又和张世强招呼了一声,出门去了。
蔡楠离开,张世强也要去出去办差,还没动就被王通叫住,回头的时候却惊了下,王通脸上却没了方才的从容笑意。反倒是沉重异常。
“张大哥,我这边有一封信,你上午就派人送到京师邹义和吕万才那边去,要好好的查访,看看孙海最近这些举动到底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用意。”
张世强连忙上前接过那封信,王通又跟着补充了一句:
“城内城外的眼线暗桩都要吩咐好了,让大家都小心些,不要被人钻空子进来,先下变数太多,咱们要步步小心。”
天津卫城最繁华的地方是在城外运河处,但官员之间的来往接待,都是在城内进行。所以城内也有些整洁雅致的酒楼、客栈,专供这些官员们使用。
兵备道官署向南一条街,就有一座大客栈,叫做四方客栈的,这家客栈差不多站了街道的三分之一,住处从通铺、上房到单独的宅院都是一应俱全,在客栈门面的边上,单独起了个二层的楼,开辟了三间宅院,用作酒宴之中,这四方客栈的酒菜在天津卫也是大大有名。
保定府的高粱烧酒,鱼肉和羊腿炖的“第一鲜”都是招牌,四方客栈的主人曾在真定府做过一任知县,一任通判的,举人出身。
有这一层背景,官面上多少照拂些,也少了是非,生意一直做的顺利,加上掌柜伙计什么的知道规矩进退,所以官府饮宴,招待客人大都是在这里,生意十分的好。
王通来这边也吃过几次饭,烧酒还好,那第一鲜很对他的胃口,回去几次学做,都没有做出来这个味道。所以偶尔还来吃一次。
腊月间,各处不是回去过年,就是年底忙的不可开交,四方客栈的生意也是清淡了许多,但今天客栈的大堂处很是热闹。
十几个穿鸳鸯战袄的大汉正在那里吃着早饭,鸳鸯战袄本是大明兵卒的号服,不过层层克扣,穿在兵卒身上的东西破破烂烂,能看出是战袄来可不容易。
不过能在四方客栈吃早饭,穿着崭新的战袄,这可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兵卒了。
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尽管是早饭,可也鱼虾牛羊纷呈,丰盛的很,他们十几人占了三张桌子,在那里大吃大喝。
这大堂也有零散几个客人,都远远的躲开,不敢靠近。
“这差事办的窝心,他个兵备道年后赴任,连累着咱们兄弟不能回家过年。”
“冷是一般冷,咱们关外屋里好歹暖和,这边跟个冰窖一样,难受的要紧。”
“伙计,伙计,昨日喝那烧酒给爷拿一坛子来,记得先温上。”
听到这大嗓门的招呼,被喊到那伙计苦着脸过来,到跟前赔笑着说道:
“几位军爷,小店早晨和中午都不卖酒的。”
“扯你娘的臊,爷爷在你这里吃饭又不是不给银子,快把酒拿出来,这天津混账地方,除了这烧酒之外,再没什么好处,快给爷爷拿来!要不然一刀砍翻了你!!”
伙计这句话刚说完,要酒那兵丁已经站了起来,指着那伙计大声喝骂,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连忙跑过来,开口解释说道:
“住在小店的官爷和军爷,都是要办差的,小店的东家也怕诸位喝酒误了公事,这才定了个早午不卖酒的规矩,既然军爷要喝
“蛮子粗货”
正解释的时候,从店铺的角落里传来一句,声音尽管很小,可众人都听得清楚,十几个大汉立刻站起,怒目而视。
三百三十四
北人骂南人“南蛮”。南人骂北人“蛮子”,这个倒也是传统,至于这粗货的意思就更不必说。
这北人来到中原一带,总有些化外之民来到人间的意思,一是故作凶蛮掩盖自己的胆怯心虚,二来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笑话。
“蛮子粗货”却正骂到这些兵士的痛处,要酒那兵卒本来正和伙计置气,火头上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怒,转过身时已经抽出了刀。
四方客栈的大堂中本就冷清,顺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在那边正有一桌两位客人,看着是商户的打扮。
看见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注意过来,两个商人都是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更是站了起来,满脸惊慌神色。
到此时谁还不明白,那惊慌的一定就是嘴快的了,那兵卒也不要酒了,丢下那伙计,拎着刀冲了过来,口中大骂道:
“杀才,那话是你说的吗!?”
那站起来的后退两步。却靠在了墙上,他此时已经慌了,偏生嘴上还要要强,在那里硬着脖子开口说道:
“这附近就是兵备道衙门,你这般妄动刀兵,是要犯王法的”
若是立刻服软赔个不是,或许也就是被打一顿算完,说这句话,那就是火上浇油,抽刀过来的那兵卒眼睛都红了,不顾身后同伴的大声喝阻,手起刀落。
四方客栈的大堂中立刻鲜血四溅
一个商户被砍死,另一个早就吓得瘫软到了地上,客栈中的掌柜和伙计也是慌了。
那十几个兵卒倒是反应快,为首的那人也是抽出刀来,在店中大喝道:
“谁也不许走,谁要动,莫要怪爷爷的刀不客气!!”
“老二,老五,你们看住了门,老六快去找孙大人!!”
这时候那些大汉倒显出精锐素质来,随着那为首的命令说下,一个个的各司其职,守住客栈前后出口。
不过,客栈的伙计到底是对客栈更熟,在这些兵丁守住之前,已经有两个伙计跑了出去。
天津卫地面不大。跑出去的两个伙计撒腿狂奔,没花多少工夫就到了清军厅的所在,清军厅这名字虽然不常见,可实际上就是和知县、知州衙门一般的地方衙门,专管地方上的诉讼民事。
“大老爷,大老爷,有人在四方客栈杀人!!”
四方客栈在天津卫也是官面宴请的常去地方,伙计们在衙门人头也熟,清军厅的差役一听这个,连忙进去禀报高同知。
天津卫香乱,几个相关的官员都是被革职问罪,连王通都只能算个不过不失,反倒是这高同知因为破三阳教案有功,河间府作为功劳报上,吏部年底的考绩是个“优”,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中去别处做个知府。
话说回来,在这天津卫管事的官员中,其余几位接任者还要过年之后来,能管事的也就是这高同知了。
一听见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这高同知也立刻重视起来。连忙召集捕快,发下文书签子,立刻出门捉拿。
现如今升迁在即,可不能在这个当口上出什么祸事,再说这当街杀人一定是大凶大恶之徒,万万不能放过。
清军厅也有十几个马快,还有五个弓手,连同三十个差役一同派出,前往那四方客栈抓人。
四方客栈门前清净的很,完全看不出刚才出过杀人案子。
赶到此处的捕快反倒觉得奇怪,为首的两名捕头彼此看看,挥手叫来了那名伙计,又是确认了一句,这才叫人进去。
四个拿着水火棍的捕快并排走在最前,拿着铁尺腰刀的人走在后面,呐喊一声就是冲了进去。
捕快们冲进去之后,都是一愣,这客栈大堂中的桌椅都是被推开,只留出一个位置上,一名军将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兵士们肃立两旁。
看到居然和军兵相关,进来的捕快心里都是暗自叫苦,别看自己拿着刀枪棍棒,可要和这些军兵厮杀,完全占不到便宜,何况看这些大汉一个个都是精锐模样,衣甲刀剑都是精良,不知道是谁家家丁。
“几位大爷,凶手就是那人。你们快抓啊!”
报案那伙计可是不知道这些捕快的尴尬,进了屋子指着那兵丁就是大声喊道,被他叫到的那兵卒正站在那军将的左边,听到喊声之后,恶狠狠的看了过来,把那伙计吓了一跳,连忙躲在捕快们的身后。
凶手是谁,天津卫清军厅的捕快们早就看得明白,那边墙壁上还有血迹,这十几个军兵中,只有一人身上带血。
可看着这个架势,哪能伸手拿人,可已经来到这里,不动也是说不过去,一边心中大骂那报案的伙计,一边互相用眼色,彼此推却。
两个捕头,还是有一个出面抱拳笑着说道:
“小的们是清军厅的捕快,前来捉拿杀人凶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坐在椅子上那个军将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沉声说道:
“某是辽镇总兵官帐下,巡守辽北游击孙守廉。”
一听是辽镇的官兵,而且这人还是个游击,发话的那名捕头更加头疼,游击这个职务都是五品和从四品的武将才能做的,算是镇守一方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得罪得起。
还没等他说话,这孙守廉却先开口了,声音淡然的问道:
“几位来是抓犯人的!?”
捕快们也不知道他这个反问什么意思,只好干笑着点头,孙守廉猛地提高了声音:
“孙四。滚过来!!”
那名杀人的士兵凶狠霸道,可在这孙守廉面前却不敢放肆,听到招呼,连忙到了跟前,站着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孙守廉坐在那里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倒在地上,还没等那孙四爬起,孙守廉已经站起,朝着头脸就是踹下。
他武将气力,动手又狠,那孙四满脸立刻满脸是血,孙守廉这还不停手,随手拿出腰刀,劈头盖脸的咋了下去。
虽说刀未出鞘,可这刀和刀鞘加起来分量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