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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来了肥羊,今日一定吃喝痛快,那边的接济小半个月没有送来了,还让不让人活!”
为首那壮实无名白呸了一声,开口说道:
“补进宫里的总是挑那些老实巴交的,在外面却断了钱粮,这日子怎么过。”
“唉,从前吃个馊了的饼子都欢喜几天,现在粗粮馒首都咽不下去”
“说这晦气话作甚,咱们这样的处境,有钱了不快活快活,难道就这么捱苦送死。”
有人说话,被那壮实首领骂了回去,边上又有人说道:
“大哥,今日这活也最多三百两,大伙分分也吃不了几天,现在城内城外的人都精了,谁还敢来这边。”
那壮实首领脸色阴沉了半响,最后狠狠一拍大腿,恶狠狠的说道:
“没上门的,咱们出去做买卖,把那些家什挖出来,放在手里也是壮胆,别人能做的,咱们为啥做不得!!”
“张伴伴,王通奏折上说的这些地名让朕糊涂,去御马监传个知兵的过来解说一二吧!”
万历皇帝在一张地图面前,看的虽然仔细,却明显是没看明白的模样,张诚在边上躬身谏言道:
“万岁爷,去御马监调人问询,说不准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那边本就是不方便提的何况还要从南边调动,依奴婢看,天津卫如今是金花银收取之地,不能轻忽,王通所奏的也是得当”
万历皇帝拍了下手,摇头笑着说道:
“王通和旁人不一样,好好富贵不享受,整日里却想着奔波。”
五百四十
五月十八的天津卫,艳阳高照,店铺商家就要进入最繁忙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赚钱的时候要开始了。
和去年与前年的忙碌不同,现在的天津卫的街道上却有了些穿着富贵,随从簇拥悠闲自得的人士,这几年许多人发家发财,老的或许辛劳赚钱,有些好享受的,还有那些发财人家的小辈们却讲究起来。
在少水的北方,天津卫却有难得的水系汇集,又濒临大海,也有不同于他处的别致景色,真用心游览,也让人兴味盎然。
何况天津卫虽然新兴,却有海路和漕运汇集便利,南北货物、美食、甚至是风月之事汇集,海河、运河多是豪商大贾,就连各商行货栈处的掌柜管事身家都颇为丰厚,商务上酒宴酬答,迎来送往,私下里饮宴作乐,全天下的好吃好玩都被慢慢吸引而来。
这等好处,且不说本地这些新富玩的不亦乐乎,就连京师、北直隶和河南、山东等地富贵闲人都有在天津卫这边置办宅院房舍,闲暇时过来玩乐,天津卫城本就不大,城内房屋宅院价钱已经涨了三倍。
王通那边却知道,辽镇孙守廉还在这边置办了宅子,据说要托人去扬州买个姑娘安置在这边。
不过这悠闲从早上开始,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急促的奔马打断,有几名骑兵在集市上呼啸而过,路上行人慌不迭的闪避。
要放在外地,早有就有人大骂出声,富贵公子还要过去找麻烦,可在这边,不光没有人敢出声,反倒都是惊讶无比的看着骑兵们。
按照他们的认识,天津卫非大事,绝不会如此,还没等从纳闷中反应过来,却听到铜哨声尖锐的响起。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下意识的抬头朝着那瞭望高塔望去,六层佛塔的模样,却是用来瞭望的望楼,去年建成,已经成了海河区域的地标,当然绝大多数时候,就是个摆设,可此时上面传下尖锐的哨声,还有绿旗在那里舞动。
摇绿旗,铜哨响起,没有锣声,那就是大家各行退避,不得上街,如果说有锣声,那就是就地寻找宅院躲避,不尊者军法治罪了。
街面上一阵骚动,保安军的丁壮们开始走到街上维持秩序,众人心中有些惊慌,却还能保持镇定,向着各处走去,这也是有规矩的,若乱跑乱喊,保安军有格杀勿论的全力。
不多时街面上已经变得情景,胆子大的都趴在门缝窗缝那边探头探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和军官呼喝的声音,有些门面的人就能看到兵丁们列队出动,店里从东家、掌柜到下面的管事和伙计,各个提心吊胆,信佛的不住的念叨,好不容易在天津卫发财,别就这么破败了。
天津卫海河入海口以及海边一线,距离海河商业区快马也要大半个时辰,这边做好防护,那边也是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因为敌人就是在海上。
靠近入海口的地方,也有木石搭起的望楼,上面的士兵已经在大声的咆哮,下面的人一边细听,一边对外喊话:
“五艘佛郎机船,两艘和飞鹿号差不多的样式,三艘稍微小一点”
“兔崽子,傻呵呵的望着海上作甚,快些给我去矫正火炮!!”
炮队统领谭火,炮队百户木恩,炮队总旗张武,这三个人轮流在海河各处炮台值守,今日在海边值守的却是张武。
他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一边带着些紧张的看着海面,海边和入海口的地方荒地荒滩居多,所以在炮台工事上就不必太考虑民间。
有几个跟小山包一样的炮台,上面一门门火炮朝向海中,现在都是紧张的装填,调整方向。
看着一门门火炮装填完毕,对准了海上的方向,张武心思稍安,开口说道:
“给海面上的船只发信号,炮兵就要发炮,让船只避让!!!”
天津卫港口这边也有和外面约定好的信号,这边有人站在土台上发出信号,大旗舞动,对空鸣炮。
这时候海上船只本就不多,看到这信号,都是扬帆转向,开始闪避,反倒是那几艘佛郎机海船还在逐渐的靠近中。
“张总旗,火船预备好了!”“三斤炮装填完毕!!”“五斤炮已经准备完毕!!”
“九斤炮准备完毕!!”
最后这一声大喊,让张武猛地挥了下拳头,九斤炮是匠坊铸造出来的最大威力的火炮,射程近八千步,可炮身也有近三千斤,即便是用炮车铁轮,也要用十几匹牛马来拖动,颇为不便,安置到这边的炮台上还是用水路运输,来到这里动用了上千民夫才做好。
这样的火炮一共铸造三门,全都是放在海边的炮台上,这种火炮,装填和平常差不多,调整炮身方向却是很难,为了这个,特意在炮台附近养了几头牛,就是用来移动火炮的,不过不急的状态下,用人力也能做到,但缓慢的多。
张武手中已经拿出了两把木尺,对着那几艘佛郎机船的方向交叉,眯着眼睛估算了一会,开口喝道:
“九斤炮对准目标船队右侧,开一炮!!”
炮兵聚在火炮左近,搬动火炮,稍微调整后,点火开炮,点火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捂上了耳朵,有人早早的用布条塞住。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土台都跟着震动了下,尘土飞扬,炮弹呼啸飞出。
张武向前几步,盯着炮弹的落点,因为留了足够的余量,所以在距离船只百余步的地方落水,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等炮台上的尘土散去,那五艘佛郎机船都已经把船帆降下,方才九斤炮有些偏了,若是调整些,多发几炮,打中船只没有问题,不过张武盯着海面,却吩咐手下不要妄动,冷声说道:
“把报信的老李喊上来!!”
边上的兵答应了一声,急忙跑下了土台,不多时带了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来,张武指着海面说道:
“这几艘是炮船,你看见了吗?”
“千真万确,小的的确看到船舷下面的炮窗,这些年这样的洋船也看了不少,大船怎么也有三十门炮,那三艘小每条船上差不多也要有十五门炮。”
张武点点头,这就上百门炮,这样的炮船靠近了,天津卫这边必须要谨慎防备,被人钻了空子,开进了海河,那可就是大祸。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带有警告意味的这一炮之后,海上的五艘洋船立刻降帆停下,如果真有什么恶意的话,恐怕就要迂回前进,或者避开,而不是这么停在射程之内降帆,这在海上也是表示善意的举动,类似于战场的丢下武器。
这个时代的海上和路上,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战船对同样有大炮的岸防炮台没有任何的办法,炮台做好了准备,张武就是从容对待了。
对方看起来没有恶意,不代表张武不会小心对待,一名拿着利刃的壮汉走在街上,即便他什么也不会做,周围人也会心怀戒心,小心对待。
这几艘佛朗机船不管什么来意,他们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岸上都不会掉以轻心,但看对方这个模样,总算放松了些。
“海上的船放小船下来了!!”
炮台上的瞭望台有人大喊道,众人连忙望过去,天气晴朗,海面上没什么遮蔽,视野开阔,看的清楚。
能看到几艘大船上放下小艇,然后朝着这边划过来,张武回头嚷道:
“胡营官,你们做好戒备,敌人要靠过来了!!”
后面一个步卒营官高声答应了,那边海河巡检汤山快步跑了上来,一上来就开口骂道:
“今后一定要把骑马学好,这路上几次差点摔下去。”
边说话,边走到前面张望,回头开口说道:
“张总旗,这小艇过来,怕是来知会的,不过小心为上,等下他们要靠岸,用火船挂住大船,一动就烧他娘的!”
“汤巡检想的稳妥!!”
张武开口说道,汤山转身跑下土台,边跑边喊,炮台邻近湾中,几艘装满柴草的帆船已经开始解开缆绳,紧张操作。
步卒的兵丁们已经开始准备,远远的能望见海河商业区那边烟尘泛起,那边也有部队过来了,按照规矩,马队最起码调动了八成出来。
天津卫这边如临大敌,可海上五艘船上放下的小艇毕竟是划桨,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岸边。
“我们是澳门过来的商船,我是船主阿巴贡,我们是得到了尊贵的王将军的许可来天津卫贸易,并且开设店铺,你们为什么开炮!!为什么对待远方来的客人!!”
小艇一靠岸,虎威军的兵丁们还没上前抓捕,圆滚滚的番商阿巴贡就从船上跳下来,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
虎威军的兵卒们面面相觑,大家愣了下,都是忍不住哄笑起来,那边阿巴贡的脸都气红了。
五百四十一
“阿巴贡,不要生气了,你不派人上岸报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船过来,又是这样的炮船,岸上戒备也是应该的。”
王通笑着对阿巴贡说道,上次来状告王通的阿巴贡对见风使舵这一套极为精通,尽管在海滩上叫骂撒泼,可来到了王通这边,却不敢有丝毫的放肆,小心翼翼的述说委屈。
尽管随后赶来的胡安等人认出了阿巴贡,确认了他的身份,但汤山一干人依旧小心翼翼,派纵火船过去把阿巴贡带来的五艘船都给挂住,上面直接浇上火油,一有不对随时点火。
而且还临时征用其他海商的船只,汤山手下的丁壮和虎威军的兵卒们一起登船,如果有不对,直接动手。
就这样几艘船才开进了海河中,海河炮台都调转炮口,严加戒备,靠岸之后,每艘船留两名番人值守,另有十名虎威军兵卒,其余人全部下船。
葡萄牙商人阿巴贡带着大批的货物过来,他见到过天津卫的繁华,也见到了这里对商人有大明罕见的重视,他这次带着大批货物过来,本以为会受到隆重的礼遇,却没想到在海上胆子都要吓破了。
大明是礼仪之邦,受到了这样的待遇,阿巴贡觉得王通肯定会心怀歉疚,或许会在生意给自己一定的让步。
所以他一见到王通就说个没完,但王通的反应也是淡淡,阿巴贡还想再说的时候,王通笑着说道:
“你的船那么多炮,又不给信号,如果进来是海盗,那我这边怎么办,岂不是被毁掉了!”
“尊敬的王大人,从万里之外的家乡来到这边,一路上要经过多少风浪,要和多少海盗甚至是海军战斗,船上不带火炮怎么行,而且这次来我不是贸然前来,我也知道打招呼再进来啊!”
“没想到这里火炮的射程这么远吧!?”
王通微笑着反问了一句,阿巴贡顿时不说话了,武装商船所带的火炮虽说为了自保,但毕竟是武装,在某些合适的场合,武装商船也会成为海盗,也会攻打城市和掠夺,就算不做这一些,船上的大炮也是保证合力买卖,甚至是强买强卖的凭借。
当然,这个时代,西洋的商船不敢在大明的海岸线耀武扬威,在天津卫这等有足够火炮防护的港口,更要夹起尾巴做人。
被王通点破了心事,阿巴贡不在抱怨了,心照不宣的事情,王通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开口问道:
“你这次来,都带了些什么货物!?”
阿巴贡巴不得把这个话题转开,听到王通发问,连忙笑着回答说道:
“各色的香料,波斯那边的毛毯还有呢绒,还有从阿拉伯那边买来的各色金银器皿和珠宝。”
尽管开海许久,可从南洋过来的香料始终会有几倍的利润,毛毡、毛毯以及呢绒,都是草原上和西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