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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刀砍下来那就不值得了。
不过听到王通这个问题,他心中大定,看来这锦衣卫指挥同知,果然年纪还小,在这等无用的事情上纠缠,陈戈站住之后深吸了口气,指着王通身后说道:
“话说到这般,你还这样的恬不知耻,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你以为这里诸位士子都是瞎子吗?”
说完之后,他大步走向王通身后的车队,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
“各位,各位,正月里道路都是冻的铁硬,何况这城门之前,每天人走车压,又有民夫用灰土平整,坚硬异常,可大家来看看,地面都被压出了车辙,什么货物能这么重,还不是金银之物,你们再看看,这是多少辆大车,每辆车装着多少,这一共是何等巨大的数目,这王通上京带着这么多金银,难道不是民脂民膏,各位,天津卫的百姓有血泪啊,那小小地方,要被压榨到什么地步才能搜刮出这么多金银,他居然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扯谎!!”
从开始说到现在,陈戈也没个机会喝水,此时嗓音已经有些嘶哑,众人也被他煽动的群情激奋,车上装的都是银子,一百几十辆大车,心下稍微一盘算,任谁都是心火大盛,你凭什么就能捞到这么多的银子,也从不给我们一点分润,这样的人不斗他下去,又该弄谁。
道路两侧的人都朝着车队涌去,陈大河一拨马,转身大吼说道:
“守卫车队,靠近车队三步的都给我打出去!!”
方才这么折腾,王通车队的一干人都是不耐烦了,听到陈大河这个命令,轰然答应一声做出了戒备的动作。
周围这些看热闹的怎么敢靠近,就连陈戈也是跳开几步指指点点,但天色还不算太暗,路上那车辙看的清清楚楚,众人更是哗然。
“大家看到没有,这么深的车辙,这车上装了多少天津卫百姓的血泪,装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陈戈声音更大,更是理直气壮,路两边已经有人喊出声来,吼叫道:
“王通乃是大奸,若此人入京,还不知道弄的如何民不聊生,这等人拼了我等性命也不能让他入京”
“国家养士二百年就在今日,即便受国法责罚,也要将这奸贼赶出京师!!!”
一个个激动人心的口号被喊出来,不过却没有一人上前,但场面却有些乱了,王通还是不紧不慢,打马到了那陈戈跟前,开口说道:
“陈戈,你说这是民脂民膏、说这是百姓血泪,这话你可敢再说一遍!!”
陈戈一愣,脑中急转,怎么想这王通也没有什么别的说辞解释,在那里梗着脖子又大声喊道:
“公道在人心,你以为你骑马带刀,就可以肆意妄为吗?今日就是让你知道,天下间有公心在!”
他每说一句,身边就有人喝彩一声,这陈戈此时当真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他也是兴奋无比,王通又是朗声问道:
“还有人说这是民脂民膏、百姓血泪吗?”
群情激奋,人人都觉得自己今日是仗义执言,为国尽忠的英雄,今日之后就要天下扬名,心情激荡之下,也顾不得想什么了,当即不少人大喊道:
“这就是民脂民膏、百姓血泪”
听到这么多人齐声喊,王通在马上冷笑一声,一拨马,涌上官道的众人还以为王通胆怯,更是鼓噪,却没想到王通一扯缰绳,在马上大吼道:
“来人啊,把这些目无君父,欺君罔上的狂悖之徒抓起来!!!”
六百五十八
现场群情激愤,人人都觉得自己将天下扬名,却没想到王通喊出了这么一嗓子。
有明一代,士子想要扬名,最好的捷径莫过于骂天子骗廷杖,被锦衣卫拿板子这么一打,从今以后你就是天下名士了,升迁上都会比别人快上许多。
不杀言官是祖制,大明皇帝往往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都经验丰富了,文官士子想要再骗廷杖,却是不容易了。
没廷杖,能折辱下皇帝身边的亲信武将和勋贵也是好的,这些人虽然跋扈,却也知道不能对文官士子无礼,不然天下间的口水都能淹了他。
王通种种行事看起来颇为离经叛道,不过做事还有条理,众人来这边闹事,都是算准了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激得王通忍不住动手,大家最多挨几鞭子、几棍子,事后还能得个不畏强暴的美名。
听到王通在马上这般大吼,众人还以为他忍不住了,鼓噪声和呼喊仅仅是稍微一顿,接下来却更加的喧哗。
距离关闭城门也就是半个时辰了,已经赶到这东直门跟前的百姓商旅,不管是出城的还是入城的都被眼前的热闹局面吸引了,平日里有驱散闲人职责的五城兵马司守城兵卒也不去管,各个在那里看热闹。
有人看热闹,有人继续闹,王通的命令就是军令,而随行的兵卒早就被外面这些人弄的烦躁不安,听到王通的军令下达,当即是冲了出去,凑近的人抓,方才高喊“民脂民膏,百姓血泪”的,都是被盯着动手。
“王通!!你以为这是天津卫吗!!这是京师,这是天子脚下,有王法,有天下士子盯着你!!今日这样肆意妄为,以为能堵的住天下人的嘴吗!!”
被抓之后的众人,丝毫没有什么惊惧,反倒是在那里跳脚大骂,有些人脸上还有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都知道朝堂衮衮诸公和王通不对付,今日间我冲在前面,除却扬名之外,没准就踏上飞黄腾达之路了。
但被抓住毕竟不那么好受,虎威军的兵丁下手又不会客气,捆起来的时候那绳子都扎的紧,稍有反抗,立刻就是动手,这些读书人平日里谈不上什么锻炼,挨了几下,都是痛叫,没被抓住的立刻做了鸟兽散。
那些人跑回路两边,却不敢跑远,有不少回来又是眼巴巴的瞧着,被抓的多是主家,跑的多是奴仆下人,他们主家被抓,他们跑也不是,留下却又什么干不了。
“快去城内申大人、张大人、内阁几位门前哭告,就说王通纵兵行凶!!”
“快去都察院各处请同僚来!!”
七嘴八舌的呼喊,这些人到也不怕,气势比方才却更有增长,不过天到底是黑了,很多人都没看到王通脸上一直挂着冷笑。
这边有家人仆役也有跑进城报信的,按说现在路上已经清静了不少,王通就该号令进城了,王通却是一直没下号令。
“大人,此时进城吧,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恐怕就越是麻烦!”
陈大河骑马过来禀报说道,王通摇摇头,开口回答说道:
“急什么,再等等!!”
陈大河也是有些急了,心想这样的局面,还等什么,再耽搁下去,等城内真请来了某位大人,可就麻烦了,刚要再说,城门口那边却有些骚乱。
众人都是下意识的一安静,难道城内的人来得这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朝着城门那边望去,一直不怎么动作的五城兵马司守城兵卒此时却动作了,有人冲着门内大喊道:
“什么人,经过城门居然敢这么不加约束!”
这边才喊出来,众人都听到那边尖声喊了回来:
“约束你姥姥,咱家从前跑这边的时候,谁跟咱家说过什么约束,快滚开!!”
听到这张扬尖细的声音,凡是在京师的人都知道这是宫内的宦官,五城兵马司在京师各衙门中论弱势倒是要排到前三,那里得罪的起宫内的宦官,而且这骑马的人物,想必都是有身份的。
兵卒们呼啦一下从城门处散开,十几匹马从城门处冲出,借着残存的天光,众人都能看清楚马上宦官的箭袖黑袍,这个大家也都知道来历,御马监出来的人。
在城门和车队之前,还有不少站着看热闹的人,这其中也有跟着大声鼓噪的,距离的远,这边也懒得去抓,城门中冲出骑马宦官,不少人还来不及闪避,御马监这些宦官却没有王通方才那般隐忍,看到面前有人手中鞭子直接向前招呼,口中乱骂:
“不要挡道,御马监办差,你们耽误得起吗!!?”
方才王通抓人,下面群情激奋,现在这帮人挨了御马监宦官的鞭子,却都是不出声了,只是抱着头逃走。
那十几名宦官到了车队跟前,齐齐勒住了马匹,急忙的翻身下马,向着王通这边跑来,王通穿着军将的袍服,还是很容易认得出。
距离马前五步,这些宦官都是停住了,又是躬身行礼,陪笑着说道:
“小的们见过王大人,邹公公那边和禁军各营议事,小半个时辰前才得了大人您的消息,小的们紧赶慢赶还是这么晚了,还请王大人多多包涵。”
东直门前的众人一片安静,宫内的宦官这些年约束的紧,不敢太过肆意妄为,可这些阉人在外面想来是飞扬跋扈,眼中根本没有什么人,同样的,谁也不敢得罪这些宫内出来的角色,谁知道他们身后站着什么大佬贵人。
可如今,看着这些向来张扬的宦官在一个外地来上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面前点头哈腰,恭敬异常,众人都觉得有点错愕,何况那些宦官看起来都是有品级的人物。
王通毕竟有五年没有在京师了,虽说没有人走茶凉,高位者经常还因为他爆发冲突激辩,但对于百姓们和下层官员来说,他很陌生,只是一个偶尔听到的名字,只是一个可以被拿出来贬斥的小人物。
看到宦官们这般恭敬,众人心中总算对王通是何等人有了个大概的判断,王通居高临下的说话,现在可还没有下马,宦官们丝毫没有什么怨言,腰明显弯的更低了。
“无妨,都是公务,几位公公也是辛苦。”
“王大人客气,称呼小的名字徐俊就是,在大人面前,小的当不起公公二字!”
为首那宦官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周围更加安静,那些喧哗鼓噪的人,被捆起来正在慷慨激昂的人都是安静了,路边上那些方才没被抓住的,则是不敢再在这边跟着兴风作浪,吩咐家人仆役,先躲避了再说。
“徐俊,今日本官路上也耽搁了不少功夫,这些都是今年送到宫内的金花银,先粗点下,进城之后明日再做交割!”
那宦官徐俊连忙又是躬身,回头招呼了下,一干人就小跑着过去,准备清点,王通拽了拽缰绳给他们闪开,开口笑着说道:
“徐公公,刚才本官进城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说这些银子是民脂民膏,是百姓血泪啊,看看这边,被抓的,看热闹的,方才都在这里大声鼓噪!!”
徐俊听到王通这句话,却立刻停住了脚步,尖声怒喝道:
“到底是谁这般诬蔑万岁爷,到底是谁这样诬蔑王大人,天津卫每年送到宫中一百二十五万两金花银,这是万岁爷下旨准许的,供应宫内用度,发放京军武将粮饷,天津卫这般兴旺,这些都是税赋厘金,说这个民脂民膏、百姓血泪,岂不是诬蔑万岁爷,这是欺君大罪,就算我们奴婢们听到了都万万不能忍!!”
场面愈发的安静,徐俊那边说完,身后有一名宦官尖声接口说道: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可是有王法的地方,这些人敢在这个时候在城门处喧哗造谣,诬蔑万岁爷,背后必定有指使之人,王大人,徐公公,咱们不能坐视,要禀明有司查办啊!”
王通在马上点头笑着说道:
“这位公公说的是正理,本官已经抓住了为首的一干人,有人在本官面前诬蔑陛下,做下这等欺君大罪,身为臣子,断没有这般坐视的道理,人犯抓到,这人证,一来是本官所带官兵,此处五城兵马司守城兵卒,又有这围观路人,都可以作证!!”
“不对,天津那边的金花银不是每月呈送十万两上下吗,这次这么多大车装载,怕是不止百万两,王通你不要虚言巧饰,你和内官勾结,故意蒙骗,这其中必然有诈!!!”
看到眼前这番情景,陈戈的身子都有些软了,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陈戈只在那里嘶声大喊,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不好,各个跟着大叫。
还没等王通说话,那位御马监出来的徐俊就冷笑着开口说道:
“真是荒唐,天津给宫内怎么送金花银,是万岁爷的旨意,你不知道,难道还要知会,你在这里口口声声蒙骗、有诈,是对万岁爷大不敬吗!!”
六百五十九
所谓金花银是由漕粮税赋单独划拨出来一块供给宫中,而金花银增额则是由天津卫的商税厘金收入入组成,送往宫中,由御马监点验收纳,这已经成了这几年的规矩,这些事务划归大内,由内廷衙门掌管,知会内阁和户部算是打个招呼,不知会也不算违规。
天津卫的金花银每年送到宫中定额一百二十五万两,每月送一次只不过是个习惯,如何送,每次送多少,却没有什么明文规定。
陈戈在那里喊叫的话语,在宦官们耳中听来,更像是情急之下找的理由,太祖、成祖两位皇帝威德深重,臣子们不敢多说什么,可到了后来,凡是宫内想多弄些银子,文官们总是不依不饶。
要说天下间各处派税监矿监搜刮的时候倒也罢了,很多不过是正常的收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