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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中安静无比
七百零四
殿中安静,万历皇帝又是趴在了地图上,没有抬头,却开口说道:
“王通,这个密折上可没有提此事,戚继光也只是说,俺答部于此建城,一来是此处水草丰美,而来此处居于九边之中,各口贸易可以居中调度,俺答部扼守要塞,掌控各部,却没有提这汉人耕种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禀陛下,天津一地万商云集,多有山西豪商大贾,他们与鞑虏贸易繁多,自然知道虚实,从前不问,他们自然不会明言,臣和戚大人谈过之后,就开始留心此事,所以才有所了解。”
说完这句之后,张鲸没有继续提出问题,王通开口说道:
“归化城一带,也不能以草原视之,那边邻近山麓,河流汇集,也是适合耕种,这么日积月累,俺答部才在草原上称雄。”
“怪不得鞑虏每次来都要掳掠人口,原来是为了这个!”
万历皇帝恨声说道,王通只是点头,归化城周围的汉人农奴,掳掠是其中一部分,还有部分是从山西和大同甚至是宣府那边跑过去的,也有触犯了边镇军法逃出去的,来源倒是五花八门,并不仅是这一种。
张鲸缓缓摇头,面色更加沉重,开口说道:
“这两处的确是关键之地,可王大人,方才咱家所问的你还是没有回答,若打了多伦,鞑虏全都汇聚在俺答部之下,怎么办,先打俺答部,这等强虏,一镇兵马如何能够,还不是要调动九边各处,那不还是一样,而且俺答部与大明兵马交战百次也有,别看那些战报上写的精彩,真正胜了又有几次。”
王通笑着点点头,张鲸是知兵,问的问题也不是无的放矢,正要说话,边上的张诚插嘴说道:
“王通你既然如此明了,又有把握,陛下又是关心,不如直接将你的方略说出,也让众人参详下,今日里张公公所问的,他日朝堂上众臣就要询问,你就当个预演吧!”
张诚这话实际上是打个圆场,现在气氛虽然缓和,可方才张鲸质问的语气却不那么和缓,一旁万历皇帝神色也轻松了些许,坐回椅子上说道:
“王通,讲来听听就是。”
王通躬身领命,直起身开口说道:
“陛下,戚大人所献之策中,提到蓟镇兵马精锐,其余各镇都有可用之兵,此时正是大战良机,也就是说,大明的兵马如今不惧与鞑虏兵马决战,无非是要在大明兵马选定的时间和战场上决战而已。”
众人都是露出凝神细听的神情,王通继续说道:
“自九边设立至今,边兵攻少守多,鞑虏入寇破口多,但攻城破城的时候少,陛下,臣说的可对吗?”
万历皇帝在那里点头,王通又是说道:
“若有坚城可守,即便不是蓟镇的精兵、辽镇的家丁,只要粮草充足,在鞑虏围攻之下,我军也能支撑得住,陛下,臣说的可对吗?”
万历皇帝还是点头,这些都是大道理,人人知道的,那边张鲸开口说道:
“鞑虏胜在来去如风,野战凶悍,但却缺个长久耐心,兵围坚城,无法攻破,往往自己就散了,鞑虏每次入寇,都是劫掠那些城防松弛的小城,如果县城能上下一心坚守,鞑虏也很难打破。”
这话类似于给王通解释了,王通又是说道:
“张公公方才说,大军出塞,最怕的就是粮道被鞑虏滋扰,甚至粮道被断,到时候粮草用尽,孤悬塞外,到时候军心浮动,士气低落,甚至直接会溃败覆灭,但归化城距离大同边镇塞口,不到三百里,尽管有山麓阻隔,可道路通畅,大军行动五日内就可到达,也就是说,来回十日粮草足够”
“王通,路上就要十日,你不想战时了吗,路上就没有停驻了吗?要想的周全些。”
边上的张诚皱着眉头说道,这等计划,破绽太多,连张诚都能听得出来,他出声呵斥,自然是为了王通好,但方才争辩的张鲸这时却是沉默,因为王通肯定还有后话,王通点头冲张诚笑了笑,继续道:
“这么多年,朝野上下将鞑虏视作洪水猛兽,方才陛下还说,太平时节强兵也要松懈败坏,大明太平了几十年,可草原上自从俺答称霸之后,何尝不是太平了几十年,加上这些年俺答佞佛,边塞互市,鞑虏权贵耽于享乐,若是大明精兵出塞,只要谨慎行军,就不必担心什么滋扰和截断!”
“你这个耽于享乐,要是传到外面去,恐怕京师不知道多少人会恨你入骨,鞑虏那边如此,难道咱们大明不是,也就是天佑大明,有了这一代名将,你且继续讲”
万历皇帝笑着感慨了一句,王通躬身告了声罪,他的话题已经谈开:
“十日之粮不过是万全之策,为何不必担心粮草粮道,只要打下归化城,归化城那边就有粮食,可以就食于敌,打下归化城,就地驻守,归化城内积蓄大批粮草、货物,又是鞑虏俺答部中心所在,没了归化城,连贸易都无法中转,我军占据归化城中,鞑虏连那周围的水草丰美之地都无法常驻,若不夺回此城,俺答部都将离散,他们必然要汇集全部主力来决战,就在此处消耗歼灭俺答部大军,然后由边兵驻守,变边塞为内地,接下来再去攻打多伦,多伦之战,也和俺答一战类似,不过此处却不能带十日粮草,应该是大军突进,直接在多伦筑起土城,趁着鞑虏围攻之极,由喜峰口至多伦,设置营垒兵站,将粮草和援军一步步运送上去,将已经变成无根之水的鞑虏耗尽!”
王通说的铿锵有力,虽然偏殿中就只是六人,可随着他的叙述,众人好像感觉到金戈铁马,大军正在草原戈壁上行军,明军和鞑虏正在那里厮杀激斗。
偏殿中又是安静了下来,万历皇帝听得入神,张鲸和邹义同时开口,出声后,张鲸却冲着邹义点点头,示意他讲,邹义清清嗓子,这样的场合,不光是和王通商议,质疑王通的计划,更重要的是,是在万历皇帝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而且邹义御马监当差的时间久,当年还是监军出身,对军事上也是了解,万历皇帝和张诚听得心向神驰,他和张鲸却听出来问题。
“王大人,归化城也是坚城大城,你的十日粮草只是算了去程和回程,围城攻城,素来都是苦战,难道一天破城入城,若不然,你这十日粮草在围城的时候就要耗尽,粮食在城中,你如何就食,到时候鞑虏援兵来援,岂不是内外夹击。”
现在偏殿中,众人的思绪都被王通引动,听到邹义质问,众人目光都是汇聚在王通的身上,王通顿了顿,朗声说道:
“一日破城,虎威军有这个把握,携带十日军粮行走在塞外,可以打退骚扰,准时到达,虎威军有这个把握!!”
王通说这话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神态上充满了自信,众人先前考虑了许多,王通一说这个话,众人都感觉有点错愕,下意识的觉得王通太过狂妄托大,可下意识的一想,王通真有资格说这句话。
自从这王通在天津卫立虎威军以来,虎威军对鞑虏,都是那种颇为辉煌的大胜,他来做还真有这个把握。
“虎威军才多少人,鞑虏几万骑,光凭这一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太过冒险,太过冒险!”
万历皇帝摇头说道,王通上前一步,开口又说道:
“陛下,虎威军可以扩军,而且以虎威军为主干,其余兵马可以用边镇边兵为辅助,这样的战斗,只需要出动一镇兵马协助,并不需要牵动九边,做倾国之战,当年虎威军布下车阵,火器施放,鞑虏就靠近不得,那时尚有不足粗疏之处,如今虎威军成军近五年,久经战阵,勤练不坠,更加精锐,鞑虏粗鄙,又怎么会是对手!!”
“王通,你如今也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却总想着去战阵那边,没有一点的体统气度,这等事要慎之又慎,不要脑袋发热!”
这却是张诚在开口,赵金亮一直在边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过他却能听明白一点东西,不管是万历皇帝或者是张诚,明面上听是在拒绝是在训斥,可都是为了王通好。
王通上前一步,却是跪在了万历皇帝跟前,开口说道:
“陛下,虎威军新设,和各方并无太多牵扯,关系不深,若出战不会有太多口舌,臣说句万死的画,虎威军就算覆灭塞外,也不会对江山社稷有什么损害,也不会让天下有什么动荡,但若成了,草原上诸部落离散,再无大部威胁大明北疆,至少会有百年太平,这是千秋万代的功业,臣王通愿亲率虎威军,为陛下做成这桩大事,让陛下青史留名,为大明中兴圣君!!”
七百零五
王通说的慷慨激昂,又有极有把握,偏殿中却又是安静了下来,除了赵金亮在左看看又看看之外,其余的人都在沉思。
万历皇帝和张诚以及邹义都和王通颇为亲善,不过到了这样的地位,个人关系是一回事,天下大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通所说的并没有多少虚妄,大战略上没有问题,这个先决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王通和虎威军了,虎威军设立不足六年,方方面面牵扯极少,王通也是如此,他从最底层的锦衣卫校尉到现在的指挥同知也没有超过十年,除却和内廷颇有关系之外,外朝各处他也是没什么关系。
这样的孤臣、孤军去往塞外,若胜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胜,那朝廷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失,甚至可以连提出动议的责任都不需要担负。
如今的万历皇帝亲政之后,王通的忠心和支持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在场的几位大佬,张诚、邹义,甚至算上赵金亮,现在都已经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有没有王通这个盟友,并不会改变他们的现状。
说的刻薄些,王通如果不在了,他留下的偌大基业,反倒是会给这几个人好处,自然这只是诛心之言,偏殿中各位如何考虑自然不会明言,但安静了一会之后,众人的目光都是转向了万历皇帝。
以往王通跪在地上,万历皇帝不会让他跪太久,都会说“跪着作甚,站起回话”,不过今日却没有说这句话,因为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
都知道皇帝正在权衡利害,每个人都在等待这个结果,不过其他人不管怎么权衡,都能得出一个结论,派兵出去利大于弊,而且是远远大于。
“你且站起来。”
万历皇帝闷声说了一句,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又挪到扶手上,往复几次,王通站起之后,万历皇帝还是在那里沉吟了良久,过了会才闷声说道:
“就算不是倾国之战,擅启边衅,也是麻烦,行军打仗,内阁、兵部、户部,大同镇甚至宣府和榆林等镇都要动作,朝廷上恐怕过不了,光是吵就不知道要吵多久,更麻烦的是,事情做成做不成,恐怕到最后,还要让你扯上干碍。”
万历皇帝这番话说出,殿中诸人都知道已经有了结论,天子不说此战有什么问题,而是说,开战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大方向上应允了王通的考虑,现在要考虑的是细节了,张诚和邹义交换了下眼色,又看了张鲸一眼,三个人都是微微低头,既然王通主动请战,天子又是这般态度,大家还是不要说话了。
“陛下不必担心,此事不急在此时,一年两年之内也是可能,虽说太平时节兵丁会懈怠,可三年之内不必有这个担心,这三年之中,总能找到机会,到时还请陛下应允。”
万历皇帝又是缓缓的点点头,偏殿中一时无话,又是安静了片刻,万历皇帝手指着书案上的奏折和图卷说道:
“今日所议,不要外传,要不然那些多嘴的清流,肯定会盯着此事不罢休了!”
众人都是一起躬身领命,说到这时也是无话,万历皇帝回宫,王通也是告辞离开,张诚自然去陪伴万历皇帝,张鲸去往司礼监的值房,邹义却跟了上来。
领着王通向外走的小宦官知道王通到底是什么人物,邹义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也不必说,看着两人有话要讲,他知趣的在前面带路。
不过邹义和王通两人也是沉默了会,邹义先开口说道:
“王兄弟这件事,为兄真不知该如何说,现如今边境太平,戚继光愿意说这样的豪言壮语,随他说去,兄弟你何必这么在意,率军出塞,孤悬边墙之外,稍有闪失不单单是身败名裂啊,到时候回都回不来,你这是何苦”
“陛下虽然让我等守密,恐怕申大人那三人未必守的住,这几日有的闹了!”
王通没有接邹义的话,只是笑着说道,听他这般说,邹义也不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天子私下召对,并不是在朝会等公务场合,内阁首辅申时行,兵部尚书张学颜和户部尚书王遴也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是想要掀起舆论来攻讦,或者针对某人,可也要顾忌一二,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而且这桩事万历皇帝并不说明来源,众人也不好妄自揣测,没有了攻击的靶子,总不能和万历皇帝针锋相对,所以五月底到六月间,天子好大喜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