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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以泰宁部这边最多动员三千余人的小部,李成梁居然断断续续的打了五年,女真各部互相攻杀,彼此都是削弱,但李成梁以自己的力量可以将他们全数剿灭吞并,可他从来不出全力,而且始终扶植一派,打压一派。
就这么慢慢维持着,这样的情况持续,李家的富贵就能维持下去,李成梁也知道,光是这么养贼自重,光是这么维持也是不够的,如果自己力量不够,那就打不了胜仗,同样镇慑不了外族。
所以李成梁是各个边镇之中,除蓟镇之外,练兵最勤勉,最舍得花钱下去的,明军之中,军将的亲兵家丁是最强的战力,装备也最为精良,在辽镇,李家自己骑马披甲的家丁就可以动员六千以上,算上下面各个军将的力量,万余骑马披甲的家丁可以凑的出来,如果算上其他可以划在这个家丁范畴的军兵,这力量可以达到两万多。
这仅仅是核心的力量,如果算上其他有战斗力的军卒,辽镇这里的战力远不止他们平日里体现出来的。
如果没有王通,这样的舒服日子还以为维持下去,但有了王通,一有了比较,王通这边用更少的人,花更少的银子打出了这么辉煌的胜利,那辽镇这么多年的耗费,给李成梁这样的优待,对辽镇这样的放任究竟值得不值得,会让天子和朝中大臣,甚至是天下人都要怀疑了,辽镇的地位,李家的荣华富贵都会动摇。
这样的情况下,李成梁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本钱的打出一场胜利,而且不能比王通的北疆大捷差太多的胜利,才能证明自己,才能稳定自己的地位。
眼下王通已经近乎灭掉了俺答部,那辽镇周围类似的敌人有谁,女真各部实在是拿不上台面,泰宁部和黑山部的残余不成气候,也是不成,唯一可以动手,又能得到其他边镇协助的,就是在辽镇西边,蓟镇北边的多伦,那边是科尔沁部核心之地,也是草原上水草最为丰美的所在。
如此规模的大军动作,朝廷以往的看法都是一定要慎重,可有王通这个例子在前,李成梁这边又说今年下拨的军费足够支撑这场战斗,朝臣们也不希望武将中出现王通一家独大的局面,辽镇大军西征多伦的计划很快被准许了。
七百八十九
“辽镇又传捷报,斩首八百余!”
在京师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之中,王通的值房中,有锦衣卫兵卒正在和一名文士禀报,屋中还有几人在内。
尽管那文士没有什么品级,可兵卒毕恭毕敬,毕竟此人是王通的幕僚,大家都议论,这名文士当年是申阁老家里出来的人物,有举人的功名,在王大人身边效命,据说是王大人的谋主,王大人要想抬举,你就算是个举人也能给你安排个肥缺来做,这文士这样还被留在身边,可见他的重要。
屋子里这几个人,管着治安司的李千户那不必说了,顺天府的吕府丞也不是简单人物啊,这位孟公公也是宫中的当红人物,是御马监邹太监的义子,将来前途无量的,据说刚去给王通传旨回来。
这样的人物,对那文士都客气对待,可见那文士的地位,而且王通去往山西前,留下这杨思尘在衙门里,和各司都关照过,凡是和王通相关的差事都要在杨思尘那边报备,很多小事,这杨思尘可以提前做主。
“好,这边知道了,你先下去!”
让衙门里的锦衣卫差役兵卒心服的是,这杨思尘尽管清贵,但待人接物,即便是对最下面的兵卒校尉,也都是客气温和,从不拿什么架子,还经常在中午让周围的酒楼饭庄送席面过来,请大家吃好的。
所以在王通那边局势未明,京师传言纷纷的时候,锦衣卫兵卒反倒是有不少给杨思尘通风报信,传递消息的。
杨思尘笑着说了句,等那兵卒躬身退了出去关上门,杨思尘才站起开口说道:
“各位大人,辽镇那边功夫可比老爷那里做的足,自从出征之后,消息就从辽镇和蓟镇的口子里源源不断的送来,反正全是捷报,而且昨日戏院几个班主找过来,说是辽镇有人花钱请他们演新戏,演那些称颂辽镇李总兵满门忠烈的戏文。”
一说完这个,吕万才、李文远和孟铎几人都是笑了,吕万才摇着折扇说道:
“王大人立下这样的大功,李成梁也要做出表率方能显出自家来,不过他心思转的也快,居然知道用这个戏院。”
“辽镇在京师有不下二十家生意,从酒楼茶肆到青楼,行行都有,就是为了给李成梁打探消息,他对京师这边的知晓,有时候甚至比京师土著还要详细。”
边上的孟铎凑趣说道,辽镇总兵李成梁交结京师高官勋贵,在京师也是耳目众多,这个事情天下人都是知道。
杨思尘点点头,整理了下桌子上的文卷,又开口说道:
“老爷那边是大明第一强军,又有火炮火铳那等神器,又有陛下的庇佑,这才有那样的大胜,李成梁在辽镇坐享太平几十年,恐怕是虚名吧,老爷领军北征,他领军西征,现在看捷报声声,谁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他口气中颇多不屑,李文远摇摇头,有些严肃的开口说道:
“我在蓟镇时候,经常听戚大人说起辽镇,说大明兵丁之强莫过于辽镇李家的家兵,但这李成梁算计太过,想自家的荣华富贵多过大明的江山社稷,他那些家兵家将本有横扫草原能力,可惜要和李成梁一起老死在太平之中了,这次李成梁麾下精锐几乎是倾巢而出,大胜应该是问题不大。”
李文远当年戚继光做过亲兵,这些年又有历练,分析和看待士兵自然比杨思尘这等纸上谈兵的不同,听他这么说,杨思尘很是惊讶,李文远笑着解释说道:
“李家马多,骑兵多,在辽镇经营的久了,草原上的部落也有不少他们控制,这次去往草原,胜算应该是很大。”
杨思尘听得摇头,李文元也是摇头,感慨说道:
“没想到大人去往归化城打这一仗,居然还有这样的用处,逼得这李成梁也要去打一次,若是祖宗庇佑,这一仗也打赢了,恐怕大明北疆能打出一百年的太平。”
吕万才在边上折扇一合,笑着说道:
“辽镇孙守廉那边在去年就仿造咱们天津卫的大车,后来求到了大人那边,大人派工匠过去帮忙,据说辽镇现在这大车越来越多,这次出征也应该能用的上,大明九边之地要真能和李兄弟说的那般有百年的太平,咱们大人是首功啊!”
众人都是笑着点头,闲话说了几句,孟铎起身开口说道:
“各位,今日治安司也没什么要紧事,宫中也是喜气洋洋的,咱家先回宫交代差事去了,几位且辛苦。”
杨思尘几人都是起身相送,等那孟铎出门,值房门也是关上,关门前杨思尘探头出去,吩咐门前听差的差役再去烧水泡茶,把人打发走了,转身回屋,李文远笑呵呵的说道:
“昨日有人来给虎头说亲,被我回了回去,虎头才多大,这个上面着什么急。”
“怎么不急,你家虎头这次回来,做个总兵也是有的,弄不好还要封爵呢,这样的年轻俊彦,我要是有姑娘也要跟你说亲了!”
听到吕万才开玩笑,李文远颇为高兴的回答说道:
“要咱们真能做个儿女亲家感情好,说起这个,王大人这次回来应该跟那韩霞成亲了吧,刚才那小孟说,宫中也有人在操心这个,也是,大人立了这么大的功勋,婚事肯定要大半,御用监的韩太监肯定高兴的很”
杨思尘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是笑着询问道:
“大人前日来信,说是如今已经快出山西了,这么算,半月之后应该可以到京师了吧?”
说起这个,李文远和吕万才都是点头,杨思尘沉吟了下,脸上笑意淡去,开口又说道:
“方才这孟铎询问大人回程安排,宫里还问大人入城献捷仪式上有没有什么意见,这有些不对啊!”
“有何不对,陛下那般信任大人,加上大人又立下了这样的大功,问问安排也是应该的。”
李文远有些不在乎的说道,吕万才脸上的笑容也是消去,折扇在掌心一下下敲着,开口沉吟说道:
“杨先生的意思是?”
“立下这样的大功,这样的功劳用个大字来说都是不够,大明自开国至今,除却太祖、成祖之外,谁有这样的功勋,谁手中有这样的强兵?”
李文远也被他们说的没了笑容,杨思尘又是开口说道:
“功高震主,大人忠心耿耿,可立下这样的大功,陛下这边或许不会猜忌,但肯定会有人和陛下说这些话,近臣归近臣,江山社稷归江山社稷,这些事”
杨思尘越说声音越低,吕万才把折扇展开合上,猛地站起走向门边,这动作让众人都是一惊,却看到吕万才拉开了屋门,门外无人,吕万才没有关门,却回身坐下,低声说道:
“声音放低些,开门说话!”
这样可以知道外面有没有人,杨思尘说的这些话实在风险太大,要真是隔墙有耳,麻烦可就大了,吕万才这可是小心谨慎的办事方式,吕万才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外面,声音却放低了说道:
“可眼下功劳已经是这般,能做的也就不要太过张扬,免得遭人嫉恨。”
李文远用手拍了下把手,长吐了口气没有说话,杨思尘点头赞同道:
“吕大人这是老成的考虑,学生想请吕大人写信给王大人,说明此事,大军入城献捷,城中阅兵,风光无限,可也就是这无限风光太过扎眼,就算心中平和的,恐怕也要有想法了,虽然憋气,可不得不防啊”
“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写信,让治安司信得过的人快马加急送出去!!”
“你们这些读书人,明明打赢了,却弄得这般憋气,实在是无趣。”
“申阁老,王通去的时候,你们说他孟浪,断定他必败,大胜回来的时候,你又说不得不防,怎么?为大明打个胜仗,难道是大罪吗?”
在奉天门边上的偏殿中,万历皇帝和申时行对坐,张诚在万历皇帝身后站立随侍,万历皇帝脸色颇为阴沉,申时行从座位上站起来,躬身说道:
“陛下,王通有大功,并无大罪,臣只是想要提醒陛下,王通手握大权,又有大军,经此大胜之后,声誉也是极高,社稷的体制,就是君在上,臣在下,王通以一臣子却有这等功业,这等大权,外人看来,未免有些头重脚轻,本末倒置了!”
万历皇帝深吸了口气,冷声质问道:
“你是说王通有不轨之心?”
“臣不敢,臣也相信王通王大人的忠心耿耿,臣只是想要奏明陛下,王通这般,他不想,难免别人不想,他不做,难免别人不做,陛下信任王通,愿给王通荣华富贵,臣这番话也是为了王大人的长远考虑,也是怕万一有事,王通身败名裂,反倒辜负了陛下的这般信任和恩情。”
万历皇帝回头瞥了眼张诚,张诚低头一言不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万历皇帝又是转头冷声问道:
“那你说王通如何做才算忠心?”
“王通应主动交出兵权。”
七百九十
“王通本就没有兵权,谈何交出!?”
“陛下给他节制两镇一营的兵权,这就是兵权,臣所说并非诛心之言,强兵在手,功业显赫,忠心或许会变,臣再有一冒昧言语,王通若不主动交出兵权,那就是有不轨之心,或许未曾昭彰,但已有发端。”
以往朝廷上或者私下里说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做臣子的都要跪下以示恳切,可申时行却始终是躬身,说话时还盯着万历皇帝,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万历皇帝从一开始就是怒目而视,但激烈的对谈几句,却始终没有爆发发作,申时行尽管说自己的话并不是诛心之言,可实际上就是这等话语,但万历皇帝听了之后,却发不出火气来,盯着申时行看了会,万历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申阁老先下去吧,你所说的,朕会考虑!”
“为江山社稷,也为成全王通的忠义功绩,还请陛下三思,臣先告退了!”
申时行并没有坚持自己这个话题,只是郑重的拜下离开,申时行退出奉天门这边的偏殿,万历皇帝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离开。
又要进来换焚香整理文卷的宦官刚露头就被张诚屏退,万历皇帝坐在龙椅上,张诚也在那里站着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这安静才被万历皇帝的问询打破,万历皇帝看着前面,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人有了那么大的权势,有了那么大的实力,是不是就会有异心?”
张诚在他身后沉思了一会,开口低声说道:
“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万岁爷病了身上不舒服,或者是哭了,冯公公比谁都着急,除了先帝爷和太后娘娘之外,最着紧万岁爷的就是冯公公了,可后来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位置上,后来万岁爷也知道。”
张诚斟酌着说出了这番话,殿中又是安静,又过了会,万历皇帝却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还以为张伴伴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