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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里的李成梁冲着诸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们安静,可李成梁却心里叹了口气,王通权势滔天,这个他早知道,可每次却都发现王通的权势远远超过他的估计,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做哪些小动作,引出了这么多事端。
现下王通都已经上门了,李家的权势和辽镇的地盘都可以不要,能让全家都不受什么祸患,就已经是万幸。
“大敌当前,多余的话不说,本帅做几个安排,都是有关各位的,从速办理,不得有误!”
王通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众人很不舒服,有几个人眼睛一瞪就要说话,可李成梁的严厉眼神却先扫了过来,李成梁人虽然虚弱,可在辽镇显然是积威仍在,一时间下面都是安静了。
“城外各处兵马团练,明日安排各回原处驻防”
下面诸人都瞪大了眼睛,王通又是继续说道:
“城内各处仓库即日交接,由本帅的军需接管,由蓟镇军和辽镇兵马共同驻防,领取发放,都有本帅指派的军需负责!”
说完这句话之后,下面已经有些骚动,王通话语未停:
“今日起本帅会派军法队上街值勤,战时无人情,官兵不在营中视为逃兵,横行不法者视为敌寇,凡被抓住,无论是何人属下,何家奴仆,杀无赦。”
说完这三个安排,不管李成梁怎么瞪眼睛,都是压不住李家子侄和亲信军将的动作,有人已经低声骂了出来,王通扫视几眼,开口说道:
“本帅曾率军三万,北征俺答,斩首过六万,灭国而还,兵事紧急,文书命令稍后下达,各位先去办理吧!”
这句话前后完全不搭调,下面的骚动越来越大,有人已经要出列,李成梁在那里低着头却没有制止,可突然间就慢慢安静,众人脸上都有了敬畏凛然之色。
王通率军三万征伐,斩首六万,灭国而还,辽镇十万东征,溃散大败,强弱立判,服从强者是武人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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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七十六
在总兵官署中,辽镇众将开始骚动,王通把自己的战绩淡然摆了出来,一名辽镇将领不敢在王通面前有什么无礼的举动,可这是在辽镇的地盘上,身边都是自家的同伴,胆气那就壮了许多。
还有个法不责众的说法,王通所定的三个规矩对辽镇诸将来说极为难以接受,自然就要闹起来。
听到王通的战绩,辽镇总兵李成梁从头到尾就是低头不语,其他诸人本来燃烧起来的怒火也慢慢的熄灭,甚至感觉到有些冷。
大明军将对草原上的鞑虏也有个评价,俺答部为最强,科尔沁部则是被轻蔑的称为土蛮,王通去征伐俺答部的军力远不如辽镇去打科尔沁以及女真的,但一方如此辉煌的大胜,一方如此惨败如此。
在这样悬殊实力对比下,说什么都是无用,实力压倒性的优势,地位又是远远高出,辽镇诸人发现自己就算不满,也只有接受这一条路,要不然只有杀头灭族这一条路走了,不是说能不能保住自家的特权势力,而是能不能保住自家性命。
王通在那里神情淡然,也不急着辽镇诸将答复,王锡爵和陈矩对视一眼,都是没有出声。
官署中愈发安静,一直低头的李成梁抬起头,严厉的瞪着李如柏一干人,他本就是病中憔悴,此时神情凄厉,极为骇人。
一方面王通的压力迫人,另一方面李成梁的暗示就差当场怒骂,李如柏有些犹豫的出列,躬身行礼说道:
“谨遵大帅吩咐!”
李如松在宣府,李如柏就是辽镇第二代军将的首位,他既然带头,其他人也是免了尴尬,鱼贯出列躬身领命。
王通嘴角挂着笑容,又是说道:
“半个时辰,各位先去约束自家兵马,半个时辰之后,封闭城门,全城戒严,如果收拾不及,就不要怪本帅辣手了!”
已经答应了第一个命令,接下来大家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又是拜下应了,王通摆摆手,吩咐说道:
“去吧,不要耽搁!”
王通这个态度当真是盛气凌人到了极点,他就算对自己最服从的虎威军军官团都没有这个做派过,下面的人虽然不忿,却只能生受了。
一干人匆忙退了出去安排,屋中又剩下东征大军的三人和李成梁,李成梁挥挥手,却是将伺候的下人都给打发了出去,他不方便起身,就在椅子上躬身低头说道:
“老夫平素里对这些儿郎骄纵,让他们不知道规矩,倒是让大人费心了,实在是罪过。”
辽镇总兵李成梁在大明是何等的地位,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可今日却在王通面前这般的低头俯身,李成梁算是看得明白,想要让李家保全,就要事事低头,不能再按照从前的方式做事。
他人老成精,可下面的李如柏等人,自出生时就是锦衣玉食,一步步顺利,从没遇到什么阻碍,自然不能想得这么明白。
看着彻底低头的李成梁,王通摇头笑了,拍拍桌子说道:
“临战之时,本官不想做事用兵有什么阻碍,此战之后,李家可以保全,李大人且宽心吧!”
李成梁愣了愣,咳嗽几声,在椅子上抱拳谢过。
王通和王锡爵以及陈矩招呼了声,自去军营了,方才官署中的气氛尴尬异常,王通一走,李成梁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和王锡爵和陈矩二人说了两句闲话,就招呼仆役将自己抬了进去。
王锡爵和陈矩两人的亲随在外面准备车马,陈矩左右看了看,凑到王锡爵身边低声说道:
“王阁老,这王通居然如此跋扈,丝毫不给这李家面子啊!”
王锡爵好像是没听到,陈矩正觉得尴尬,却听到王锡爵沉声说道:
“他本就是军中大帅,辽镇这些人也归他节制,他说的不中听,但却是按照规矩来的,若是不守规矩却和和气气,打不了胜仗又有什么用处守规矩,按照规矩,说起来容易,做到可难啊!”
“诸将即刻布置下去,蓟镇接管城防,虎威军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四团进入辽阳城,以百户为单位行动,每条街道都要仔细搜索,凡有穿军服者立即捉拿,逃跑反抗者格杀勿论,天黑前一个时辰,全城戒严。”
下面的大部分将领从前都是王通的亲卫,一路上行军,没什么指挥作战的机会,听到这个都是兴奋非常,各个轰然听令。
此时就能看出王通带领亲卫的言传身教,人人虽然踊跃,可做事都是严守规矩,一丝不乱。
“杨进,蓟镇六千人先去接管城门,等待城内肃清之后,城内要点街道都由蓟镇兵卒驻防,蓟镇四千人接管各处仓库,这是第一等的要务,你可知道!”
听王通说的郑重,蓟镇副将杨进也是肃然领命,王通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
“去向义勇骑兵传我帅令,即日起准许他们去辽阳东北方向行动,猎杀蒙古和女真的探马或者潜入的小队。”
传令兵已经进入军帐等待,蔡楠在那里快速的拟就军令,王通又是说道:
“精选三百名虎威军和大同探马,宣府骑兵二百名,辽镇自己的探马四百名,分为两队,一队去往沈阳中卫,一队去往辽南,派往沈阳中卫的探马每天都要将沈阳的局势变化报到大军之中,派往辽南的探马探子一定要将舒尔哈齐所部的踪迹找到,并且要最快的通报他们在何处。”
蔡楠已经将文书写毕,递给了王通,王通大概的浏览一遍,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一个首级五两,验过首级之后不是冒功就支给现银,杀害无辜,则以命偿命,验看首级的事情让李三石他们去做。”
蔡楠点点头,又是改了几处,王通这边用印署名,一份直接拿下去传令,一份则是送往王锡爵和陈矩那边报备。
说他守规矩,这却是不守规矩的地方了,东征大军的军令实际上都要王锡爵确认后才能生效,可王通却不理会这个事情,有关军务,一概是以效率为先,王通直接下达,下面的人也是毫不犹豫的执行。
对这个情况,王锡爵和陈矩自然是知道,不过只做不见,陈矩再给京师去过一封密奏后,得到回复后也是不发表什么意见。
蔡楠将军令写完,亲兵过去传令之后,蔡楠才凑近了低声说道:
“大人,今日给辽镇这干人太多压迫,日后怕是不会善了啊,左右是求胜而已,何必做到这般。”
也就是蔡楠和王通的关系,他才能在王通面前说这句话,王通无所谓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此战之后,李家将门或许在,辽镇肯定不在,不给他们些威风,他们还不知道好歹,大军在前线作战,他们难免要做些小动作,先镇住了就是。”
蔡楠摇摇头,王通拿定主意的事情很难去改变,方才蔡楠所提醒的却让王通想起了什么,派人喊李三石进来。
李如松通过种种途径和王通达成了一种默契,宣府派出兵马跟随,也是这种默契下的产物,李三石是李家的家生子,他父亲是李成梁的护卫,当年李成梁在铁岭起兵的时候,曾经两次把李成梁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积攒了功勋资历,别看是个奴仆,可李三石的父亲临死的时候也做到了参将的位置。
李三石小时候奴仆身份,但也是按照少爷来养,不比李家侄子们差,所以从小跟在李如松身边,一起练武上阵,去宣府也是跟了过去,直接就做了游击,这次也派他带着李如松的家丁亲兵回到辽镇。
回到辽镇,王通从眼线那里知道,几次辽镇的人来私下联络,李三石都是不见,这个立场想必是得到了李如松的授意,这个立场辽镇的人自然是看不惯,不过王通却知道这支力量可用了。
“你和李成梁这些子侄可还熟悉?”
“回大帅的问话,属下都熟悉,大家都是一起长大。”
李三石中规中矩的回答了,王通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尽快进入沈阳城,和城内的守将取得联系,城池要守住,城内的仓库一定要守好,积储可以正常的耗费,但不能被浪费,不能被抢掠私分,这个守住,城破了也没有关系,这个没有守住,城池在,他们的脑袋也保不住,这些话你记住了,一定要传到城内,明白了吗?”
看到李三石没有什么意见的磕头领命,王通又是说道:
“李家在辽镇看似风光,已经是腐朽了,今后李家将门这一支,会兴旺在宣府,好好办差吧!”
万历十六年的正月,辽阳城根本说不上什么过节的气氛,原本还稍有些规矩的兵卒们开始肆意横行,破门抢掠,杀伤良民,奸淫掳掠,整个辽阳城的平民百姓好像活在地狱一般,朝廷东征大军来到之后,人心更加惊惧,生怕这等乱象会变本加厉
九百七十七
辽镇的军兵和其他边镇有些不同,粮饷相对充足,又没有打过什么败仗,加上辽镇是个纯粹的军镇,没有文官管制,所以辽镇这里的郡兵向来都是眼高于顶,横行无忌。
在大败之后,辽镇官兵那股精气神没了,各个怨气怒气十足,而且心中还有一种惶恐,连号称天下最强的辽镇官兵都这么败了,辽镇都被女真和蒙古鞑虏打了进来,难道大家的日子都到头了吗?
有这个心情在,一方面将怨气发泄在百姓的头上,一方面又琢磨着抢掠财货到时候逃出辽镇,当然,也有人琢磨着左右这局面崩坏了,抓紧时间快活几日才是要紧。
士卒们在城内城外祸害百姓,横行不法,军将们却都没有什么管束的心思,大败归来,每个人的损失都是非常大,下面的人心也是不稳,大家都想把手中这点实力抓住,都存着着意笼络的心思,莫说是管,甚至还有人有意放纵。
遭殃的自然是百姓,能居住在辽阳城中的都是殷实之家,在辽镇赋税比大明其他地方轻些,发财的机会也多,大家日子过的都是不错,只要家业不过千金,就可以安然无忧,谁想到会有这样的灾难到头上。
至于这家业千金,是辽镇一个心照不宣的惯例,千金之家可以算是富豪,但到这个地步,就会被李家盯上,总要用些手段把你家业谋夺了去,为此破家的人当真不少,不过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明白过来
兵灾一开始,兵卒们的胆子还不是太大,不过是躲着主人去偷偷摸摸,还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官库上,都是藏着掖着,可做了几次,发现没人管,还有的同伴被抓住之后急了反抗,杀伤百姓,上峰居然也是含糊过去。
有这样放纵的态度,士卒们的单子自然就越来越大,到了现在,已经有人白日里破门而入,搜刮抢掠钱财,甚至糟蹋女眷,猖狂之极,有的百姓抵抗之后,全家都被杀害,这样极端的例子都不稀罕。
城内的百姓不敢出门,不敢贸易,甚至不敢单独一家居住,有的是十几家人连接,聚集青壮男丁自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