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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枉疑惑就疑惑在这里,小早川家的主要力量都在本州岛,在平户这边没多少人,即便是加上这四百旗本对沈枉来说也是不够看,沈枉可以轻松的吃掉他,根本不用花费什么力气,这样的人来干什么。
实际上倭国的大名和贵人们也都是明白这一点,各家的家主家老之类的尽量不会在平户这边出现,他们明白,这个不大的地方容不下两个发号施令的贵人。
“调二百人先来这个宅子护卫,去港里吩咐弟兄们都警醒些,在平户这地方,还容不得别人乱动,小心些就是了。”
沈枉吩咐了一声,那禀报的头目匆匆忙忙去了,沈枉进入前厅,在屏风后面的一个箱子里翻出匕首塞进靴子里,然后将两把短铳装填弹药,又在桌子上点燃了灯火,关键时候,这就是引火的装备。
那两把短铳是三江匠坊专为富人打造的产品之一,沈枉也是买来防身,三江匠坊的火铳对于在边墙外和海外的人是敞开销售的,沈枉手里有几百长短货色,但用处实际上不太大,价钱偏高,他就买了这点,火炮这一块,路子刚刚敞开就被掐死,重金贿赂三江匠坊弄出来的几门已经冒了不少风险。
天津卫明里暗里的探子不少,对匠坊这样的要紧地方看的更是严,沈枉弄出那几门火炮之后就事发了,匠坊里的人被下了大牢,用作伪装的那个店铺也被连根拔起,如果当时能买的更多些,现在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且可以通过这个军火的贸易和倭国的权贵们交好,这对自己今后大有好处。
现在琢磨这些东西都晚了,沈枉心里骂了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的呆在天津卫,好处坏处其实都一样,都和现在差不多,主动投靠的沙大成都有吕宋一方水土可以统辖,自己如果主动些,南洋诸国未必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现在这局面,想到这里,沈枉对王通的怨恨更是加重,却没想到,自己的家业因为天津卫已经膨胀了许多,已经可以让倭国人惊叹他壮大的速度。
整理完这些,沈枉府邸的倭人管家也是过来,这人实际上是本地国人众出身,消息灵通的很,他也听到了外面的事情,急忙紧张的说道:
“老爷,这次来的人会不会是查老爷前次和盗贼的战斗,自从关白大人发布了‘惣无事’令之后,对这个就抓的严了。”
沈枉眉头皱了皱,还没说话,却听到有护卫急匆匆的跑进来,开口说道:
“龙头,有帖子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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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五十一
倭人彼此的往来自有规矩,但有身份的角色来拜访沈枉,总是要准备个拜帖之类的,做足了规矩,沈枉自己在大明还没这个讲究,人在海外也就贵重起来了。
对什么人来拜访沈枉并不在意,他府内本地出身管家所说的“惣无事”令才让他有点警醒。
倭人现在仍用汉字作为正式的文字,不过在细节上已经有所不同,这个“惣”字在大明基本上没有人认识。
“惣无事!”具体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保证一切安然无事的意思,禁止大名的之间的私斗。
倭国进入所谓的战国时代以来,一直是大名和大名、大名和土豪,土豪和土豪之间的战斗不断,彼此吞并,彼此杀戮,到了织田信长的时代,那些民众几千,兵丁几百也可以被叫做一方之主的人已经消失了。
织田家、武田家、上杉家、北条家、毛利家等等百万石的大大名纷纷出现,彼此之间的战争,万人和几万人规模的也不是稀罕事。
一直到了织田信长在本能寺被部将明智光秀所杀,丰臣秀吉成为了倭国实力最强的大名,通过战争和合纵连横,所有大名都像他表示了臣服。
纷乱了这么多年,丰臣秀吉认为一切都归他的统治,大名之间的战争对他的统治权威有几大的损害,而且会造成无谓的损失,所以丰臣秀吉发布了这个命令,说白了就是“私战停止令”,“我以关白的身份发布命令,禁止此类私斗的发生”。
虽说法令上只提到了大名,但实际上五百人以上的战斗都是不允许的,当然,你能隐瞒情况这个就无所谓了,但要是被报上去了,就要对关白大人下面的奉行拿出个说法来,要不然当地的大名就会先跟你动手,不动手不行啊,违抗关白大人的命令,不是切腹就是出家,这实在是灭顶之灾。
在五年前,沈枉眼中还没有丰臣秀吉这个人,不过是个武将罢了,可现在,却不得不重视,在前几年丰臣动员大军攻击在关东的北条家,也是有超过了二十万的大军出动。
倭国是个千万人左右的国家,统领这样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沈枉在这样的人面前,还是要低头的。
更不要说,沈枉现在主要依靠倭国与大明的贸易,如果因为违反法令和倭国大名们有了矛盾,实在是大麻烦。
难道那一场清理盗贼的行动被大阪那边的人知道了,想到这里,沈枉心中就是一阵烦躁,想当年自己是海上呼风唤雨的龙头,倭国的大名想要取得大宗的精良武器也要通过他,南洋的土王和白人想要取得物资也要通过他,那时候他就是海上的王侯,可现在,却是缩手缩脚,什么都要顾忌。
在正堂上的几名下人,不管是倭人还是汉人,都深知沈枉的脾性,看着他脸色阴沉正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搅。
“松浦,你去将库房里那套景德镇的精瓷茶具拿出来,小早川家的家主如今不在,你看”
事到如今,也只有送礼免灾了,拿着帖子进来的那名护卫却上前几步,略微抬高了些声音说道:
“龙头,有客人来见。”
到处碰壁,怎么连下面的听差都没有眼色,沈枉心火腾腾的冒了出来,刚要咆哮,却看到了帖子上的字。
好长的官职,不过最后的名字却是“丰臣秀长”四个字,沈枉一愣,猛地反应了过来,丰臣秀长是谁,正是如今倭国关白丰臣秀吉的亲弟弟,怎么他来拜访自己,反应过来之后,反手给了送帖子的那名手下一个耳光,怒声喝道:
“混账东西,为什么不早说,快去,不对,松浦你让客人稍等片刻,我去换衣服。”
走了几步,沈枉又是转身,喝住了松浦,连声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我去亲迎,我去亲迎。”
丰臣秀长是谁,不是倭国人或许只是会知道,丰臣秀长是眼下倭国第一人丰臣秀吉的亲弟弟,这样的人等同于大明的藩王,自然身份贵重。
可在沈枉这等熟悉倭国的人眼中,丰臣秀长这个当年名叫木下小一郎的人并不仅仅是秀吉的弟弟,他还是秀吉属下第一流的奉行,第一流的武将,丰臣秀长对于秀吉来说,等同于宰相一般。
丰臣秀长善于理财,善于治理内政,善于和大名间沟通,相比于急躁暴烈的丰臣秀吉,秀长的性格很是宽厚,很多大名对他都是极有好感,在军事方面,自从丰臣秀吉在织田信长手下崭露头角,丰臣秀长就是他哥哥最好的辅助者之一,后来更是独当一面,在多次对大名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倭国的大名中都对秀长有这样的看法“宰相之才”,这样的人物,说是如今倭国的第二人也不过分。
沈枉对倭国上上下下的风向动静都是了解的很,丰臣秀长这个人沈枉始终觉得他和一个人有些相似,尽管这个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但那个人眼里容不下沙子,丰臣秀长却是宽厚些,那个人作战和敛财的本领也要更高超些。
原来是丰臣秀长来到了平户,怪不得小早川家的力量开始严加防卫,还有装备精良的四百旗本武士,这些力量用在丰臣秀长身上,甚至有点寒酸局促了。
不过在小田原之战后,丰臣秀长在回师的半路上就是病倒,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在病中来到这边。
沈枉自高身份,可心里也明白,他在大明是个海上的贼头,在倭国的身份最多就是个豪商,也不比大明那边强到那里去,无非是依仗手中的势力罢了,丰臣秀长这么贵重的角色,怎么回来拜访他。
倭国的武将、大名、甚至公卿沈枉都是见过的,虽说战国厮杀几百年,可到了如今也算是太平了,涂脂抹粉穿着宽服大袖的人越来越多,都开始模仿什么文雅公卿了,沈枉对此一向是不屑一顾,这分明是败家子的作风。
不过,沈枉也从堺镇的老关系那边得知,如今的天下人丰臣秀吉最喜欢这种公卿的打扮,私下里沈枉还和人笑过,你一个种地出身给别人养马的,装什么世家子的模样,这种事也就是私下说说了。
原本以为丰臣秀长也是这个模样,却没想到丰臣秀长不过是穿着青布的倭国袍服,上面也没有什么金银线的纹饰,完全是个清修居士的打扮,脸上也没有什么白粉,但看着很苍白,他是被两名随从搀扶进来的。
丰臣秀长的个子不高,脸上的皮有些松弛,能看出来这个人先前很胖,但瘦的很快。
沈枉在这个人面前,也没办法摆什么三水王的架子,他倒是换上了一身倭人豪商的打扮,在正堂恭恭敬敬的施礼参见。
丰臣秀长带着懂汉语的侍从过来,沈枉参拜之后,他就将沈枉从地上叫了起来,笑着说道:
“沈先生不是日本的百姓,不必对我行这样的大礼,你就当我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接待吧!”
他这样的人这么客气,更是让沈枉有些惶恐,但沈枉也算是大风大浪经历过的人物,双方很快就开始客套起来。
“现在天下太平,大家也都能够享受安乐,只是不知道我还能陪着兄长看多久”
“秀长大人和关白大人怎么说还能再看五十年,说这等丧气话太不吉利了。”
“沈先生真会说话,说起来,沈先生手下有这么多大船,有这么多擅长海上作业的家臣,但在大明那边却没什么身份地位,心中一定很不甘吧?”
几句客套之后,丰臣秀长突然间转了话题,沈枉神色不动,只是干笑着说道:
“海上弃民,无根无源,只是乘船在海上找几口饭吃罢了,秀长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大明的局面,没什么不甘,这是命啊!”
沈枉这话自觉的说的洒脱,可怨气流露已经颇为明显,他来到平户之后就控制不住心境,一直是怨愤之极,也是抑制不住。
丰臣秀长微笑着点点头,缓声说道:
“大明比日本富饶万倍,大明太平,日本战国纷乱,相差实在是太多太多,若是从前,秀长也不会劝沈先生离开那富贵乡,不过,现在日本也是太平了,沈先生在这里也能享受到太平安乐。”
说到这里,丰臣秀长停顿了停顿,又是开口说道:
“我靠本不问出身,英雄豪杰都有自己的位置,沈先生若是肯入我靠本,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守五十万石之地也是有的。”
听到这话,沈枉心中大跳了下,五十万石的数目在倭国来说也是一方的诸侯了,而且是那种中等的大名,这五十万石放在大明去,一个府甚至几个府都是有的,有这样的地位,自己就不是一个海盗的头目,而是有官身的人,在倭国,有了武家的身份可以传承世代,说的难听些,这样的地位,就算是去了大明,也是外藩的贵客
沈枉心中激动,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子,也知道对方这样身份的人过来见面,又给出了这样丰厚的条件,不会那么简单,沈枉反倒是淡然下来,开口问道:
“昨日灯花爆,今日秀长大人就过来给我这等大福缘,不过,无功不受禄,秀长大人想要我”
秀长在沈枉这里呆的时间不长不短,等离开之后,宅邸里面那些熟悉沈枉的下人们发现自家老爷突然间轻松了起来,情绪也高昂了不少。
沈枉不敢把这些事情对别人讲,但给他生了儿子的那个女人在平户无亲无故,甚至在内宅和下人们都不太熟悉,倒是个适合倾诉的对象。
对于沈枉来说,并不需要有人和他讨论什么,他只是想找人说一说罢了。
“咱们从平户到天津卫,又从那边回来,有这么多船,这么多人,为什么总是被人赶来赶去的,还不是没个根基,福建和广东那几家,船没我多,人没我多,可为什么越活越滋润,那是因为手里有私港,靠着本家在干”
女人听的懵懂,不过却知道自己只要听着就好了,沈枉倒是愈发兴奋:
“不用多久,咱们也可以有个港口,到时候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到时候就算是那辽国公也要对咱们客气,我带着小洋和你,风风光光的回去”
马上就要万历十九年了,松江府上上下下洋溢着一股节日的气氛,而且这气氛显得比从前往日都要浓重。
松江府许多人,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许多人在开埠的过程中发了财,许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日子变好了,松江的腊月间港口什么的都是一切照常,但很多人宁可不去做生意也要好好过这个年。
相对于天津卫就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