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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听她如此说,不由得涨红了面,我低下头来。
“不用多说,你之所以能受宠,那也不过是因为你长相酷似昔日的桃花夫人。然则,后宫权谋,不低于朝堂之上。就凭着你一点点小伎俩,也想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去,甚至帮启的忙?实说与你听,刚刚你随侍之中那个身穿绿衣的丫鬟,就是甄妃的人。所以我先前说了那些话,也只不过是不让她们生疑罢了。”
一听到这些,终是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我微笑着向她致歉,“桃叶愚笨,多谢娘娘教诲。还请娘娘详细告诉我昨日的事情原委。”
“也罢”,她正色道,“我今天就告诉你这里面的内情。甄贵妃之子为五王爷玥,一向也还算颇得皇上宠爱;何况他外家是甄太师,朝中也有不少人拥趸,前些日子纷纷上表为五王爷讨封;没想到皇上看了这些奏章,竟全驳了下去!”
“这是了,皇上这人,心思极拿的下,一向便是不许旁人多言。我在殿前这三个月,再不敢多说一句的。”我笑着道。
“这些日子,倒是八王爷、九王爷因前讨伐萦族有功,更受宠些。太子性愚,一向无宠,若不是早已过了的皇后娘娘薛氏为诗礼簪缨大族出身,郎舅为我朝上将军,只怕早就——
“眼下皇上身子也不牢靠,到底要不要改立太子,大家眼睛里都看着呐。至于我,反正膝下无子,谁做了太子,与我也无关。只是偏偏看不上那甄家贱人,这般耀武扬威的,竟然胁迫我父亲告老!”
见她如此,我微笑着道:“却原来如此,倒不知那昨日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当真是甄贵妃?”
“自然是甄贵妃了。那内务府的高汝芳我还不知道,早就是她甄家的一条狗了。昨日我派春丫头前去,本是想给你那位贴身丫鬟提个醒儿,倒不料有旁人在,于是作罢了。只怕琳琅也牵涉其中。可这孩子,一则与你亲厚,二则也没与甄妃有所牵连,倒是叫人有些不清楚了。这且罢了,却还是启这孩子说的对,借着他们设的这个套,看看皇上到底有多宠你!这可不就试出来了?再者,一向不好女色,凡宴饮从不言语的太子——他一向只好南风,还为了此事在皇帝面前唐突过好几回——再不想昨日他都与你说了好话,可见,他——”
“原来如此”,我急急打断玉妃,心中却凄凉之极,他竟然把我看的如此之低,想必是早就知道了甄贵妃的诡计,难怪与沈容华她们一道合谋,顺便再下点猛料。料之我不过是这宫里的一个小小棋子,若是真能博得宠爱,也就有了用处,可一旦,一旦皇上怪罪于我,我万劫不复,却也不与他相关。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那玉妃忙道,“好妹妹,你快别这么想?启这孩子我从小儿看他长大,人心地却好,当年他母妃,他母妃与我也感情颇好,后来他母亲过了,皇上也指派了我照拂他,一直到十五岁。这一场太子之战,若是落败就死无葬身之地。我怎么能看着他——”说着说着,那玉妃眼圈儿都红了,泫然欲滴。
眼见得如此,心中也是一阵酸痛,她既然是把启看成亲生孩儿一般,那与我爱启之心,又何尝差了一分半分?不由得轻道,“娘娘,别伤感了,若是被那甄贵妃看到了,却不好。这一切我知道了。其实我也……”哽噎中,我强笑着说,“我也只盼望着他能好。娘娘,你告诉我以后要如何做吧?”
倪于内墙·九弟
风动,云起,江海,浪涌。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八王爷雅致”。我回头,却原来是林恩,脸晒得黑黝黝的,身披银色铠甲,正手持骏马缰绳,笑着站立,如一杆标枪般,挺直秀美。我转身前进一步,手拍上他的肩膀,笑着道:“一切都布置好了?”他亦笑着展颜,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用力点着头,爽朗而直接。
这段时间里,我们常常一起行动,他见我全无皇室华族骄矜之态,早已与我私交厚密。而他为人直爽简截,办事又格外老到,我不由得也心生亲近之意,随即握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粗糙的老茧生在掌心,显然是吃过不少苦的——我微笑着,诚恳地对他说:“林将军,我不是那种门阀偏见的人——虽说我们夜月国依旧实行九品中正制,可惜世胄高位,英俊下僚,岂不可叹?将军人豪爽,我也直言以告,你长年行军,自行伍出身而至副将,若是按华族寒族之分,只怕再无升迁之机。然我平日冷眼而观,你确实是才德兼备,林将军要是信任我,日后我们一起征战,可好?我日后必以高爵为将军贺。”
半响,他大笑着,爽然:“寒门亦有才俊,林某非久居人下的碌碌之徒。若八王爷信我,我必以萦族统帅之性命为八王爷寿!”
天启十七年七月,炎阳数日不下,天大旱,酷热。此时的我,身在昭城外俊峰处中军大营。月初,我师大败萦族海盗,我师水军一战而捷,灭敌船三百艘,俘敌近千人;萦族王莫特尔之弟莫柯亦为副将林恩生擒。
中军帐内,我和九弟正在闲谈。“昔日两国争战多年,互有胜负,此战不在削弱萦族势力多少,而关键始终在莫柯被俘。”九弟此次战罢,极是喜悦,“八哥,料来这次萦族王莫特尔必将俯首称臣,以换取他弟弟一条性命了。”
“也罢,倒是等等看,所有后话暂且等莫特尔所派的使者明日来了再说罢。”我躺在美人椅中,一脸的悠然,不久前柳太守为我寻来的丫鬟阿奴正在为我敲着双腿解乏。那老小子见我出的主意儿好,二者上书请表后,皇上也批了拨款建设高塔的款项,从此他私囊中饱,自然要谗媚于我了。何况我好色之名,举国皆知;这才数日,便已经送了我十数个绝色的歌姬,特别是其间一个十五六岁的歌女名唤小莲儿的,尤为出色,出落的姿容秀丽。
“哥哥你的信息总是不灵,你不知道清章已经前去迎接萦族使者凯之了么?”惠冷笑着诘问。
哥哥?嗯,每当他讥讽于我的时刻,就喜欢这般称呼。我摇摇头,舒展舒展半躺在美人椅中的肢体,随即用套着双洒花金底大红拖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阿奴,“阿奴,你暂且退下吧。叫外面的那些子仆役也都散了吧。小莲儿身子一向不好,叫她别在外头贪玩儿。大晌午的,这会子我倒真是有些乏了。”一见阿奴退出,我随即站起,轻掸衣裳。嘴上逸出一抹淡笑,“我看这几个月来你倒是和清章怪亲近的。”
我随手自小几上拎起把白团扇,轻摇,一边轻读上面的诗,“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耽暑,相忆莫相忘。这鬼天气,倒真是热?”
“清章一心好学,想多了解些打仗的事。我看他也是李司空之子,总要卖点面子——”他强自笑着,神色却不免尴尬。
见他如此,我暗地里不由得好笑,抽身上前,我在他耳畔低语,“傻弟弟,别打量谁是傻子?现在是在外面,父皇管不到你。可惜父皇老人家最恨就是娈童癖妾之类,昔日大哥诚不就是为了这事,几乎被父皇废黜了那尊贵无比的太子之位?今日你是真不知清章的意思还是假不知道?小心点的好呀,别闹到父皇耳朵里就麻烦了。”看着他又气又愤的神情,我爽然大笑,“我不会说出去的。清章的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知道,不过装傻罢了。别惹他,这孩子心眼活络着,九弟你——”
“我们私交一直也算好,现在算我奉劝你一句话,那太子之位,虽诚哥哥再不争气,我也不做指望,再怎么也到不了我头上,搅那趟浑水有什么意思?却是你——今日大功,父皇必然看重,言行举止,你且注意些罢!”
“别再说了!”他一张脸涨的通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我严肃道,“我真心为你考虑——九弟。”却不料猛然间一双唇重重压上。我头脑一片空白。怎么回事?
伸手,他刷地拉下我束发的金冠,发丝凌乱,墨黑的发梢像迷离的海底水藻,满铺;眼眸一时被遮住,暗无天日。在这样的暗无天日中,有漆黑的火焰,小小儿一朵一朵,竟如盛开在夏天的莲花,轻轻地燃烧。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狠狠地在我的衣襟上滑动,他在搜寻我的衣带。随后,我感觉到衣裳已经滑落,轻微的撕裂声,这件新裁的莲花彩纹绸衣已经完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的妖孽,像你母亲一样,什么也不用做,凭什么就轻而易举夺得了所有的爱宠?”他嫉恨地叫,在我的耳边。
“清章?我不喜欢他。我眼里没有他。只不过是他竟然爱我而看不上你罢了!”
“清章,他算个什么东西?”
“我不过为了比你强一些罢了!我甚至连出身都比不上你!”
“哥,你是个妖孽?我不了解你……”
“我们都要都抢的东西,你弃如敝履?你——”
“哥,从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的可笑?”
“我这样的对你的心思,你不知道?”
“我就是想战胜你,看那清章,你最好的朋友,却喜欢我这一副男子的气概!”
“哥,我慕你久之……”
像是模糊在深夜里的一道旧影,我在那些纷杂的言语中,一似看见了母亲的容颜,那般的娇羞与艳丽,不,这甚至是在我的心灵世界中的另外一张脸,这张脸已经消失了七八年,现在却清晰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这是沉沦物欲的地狱大门门楣上的死亡女神,她面带着微笑,是忘却的深渊中的一抹艳光,在日复一日的浪荡的生活里,在搂抱着爱人销魂的夜晚,在满怀憧憬的时刻,在生死攸关的危机关口,她的脸,始终都是在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丰富多姿、深刻而复杂;欸不,她不再是母亲的脸,而是超乎万物非人之脸,或者就是那个兼顾死亡与重生的女神。天啊,原来死亡和欢愉竟然都是一回事!你可以称之为爱情或者欢娱,也可以称之为坟墓和腐朽。
我的头脑中一片的嗡乱,就这仿佛就是地狱大门开启的那一霎间,你分不清,这般的暖热,是来自地下的岩浆与滚火,他的每一丝亲触,都如此暖热灼炙的叫人,透不过气。我无法呼吸。
半响,终究挣扎出轻轻叹息一声。我不再做反抗。又有何意?他自小在军队里历练,从来比我强健,我哪里抗得了他?僵直了的身体,只是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身体上细细的摩挲,他自小不得父皇宠爱,才这么点大,手上就全是老茧了,可见征战的辛苦。
我的身体,赤裸地坦陈在他眼前。我仿佛不忍再看似的,闭上了双眸。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呵?眼帘前,是母亲的笑意……母亲啊,你既是幸福之源,也是悲伤与死亡之泉,你永远在生,也永远在杀戮。你的身上,从来是,从来是慈爱与杀戮合二为一麽?那是不是,是不是父皇在赤裸的我的身上,也找到了你相似?你哀艳绝伦的相似?
他的唇吻轻递上,微含着我的睫,热烘烘的气息吹来。我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任身后的弟弟拥抱着自己的身体;任由他轻吻着我的锁骨,直至身体的所有细微。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人轻轻放手。我听到微弱的声音,啪一声轻响,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是那团扇掉在地上了吧?还是——
真像,真像,真像心碎的声音。我轻轻地在心里说,傻弟弟,即便你从来没有没有把我当成哥哥,即使你从来看我不起,我心里,终是有你这个弟弟。
我没有回头去看身后起身的人,只是弯身拣起地上衣物,缓缓穿上,推门而去。
不曾说过一字,不曾回头一次。我想,我想让我那样笔直的,像一颗松树一样、什么也无法使之弯折的脊背,想有这样一幅画面,留在惠的脑海。
从此,我要为自己一争。这样可怕的欢娱与杀戮,我还能如何?除了杀戮,我找不到其他超生解脱之路。
帐外,清章站着,只是望着我,没有一句话。来了多久,我不知道。只看见他已经来了,在帐外,远处是萦族的使者。
我微笑了,疲惫地说,也不顾他们能不能听见我低沉的嗓音:“刚刚我和小莲儿在帐内呢,这个绝色的美人儿呵!没想到,九弟也看中了。和他分享同一个女人,很有意思。你们等一会再进去吧。”
“霭姒骊——”远处萦族使者惊讶地喊,一边向我跑来。
霭姒骊?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低头看着已几乎被撕扯成两半的长衣,略带了些血印,皱巴巴的,我挥了挥手,轻而固执地再说一次,“你们,等一会再进去吧。我要去,歇着了。”
当夜,中军帐内,红烛如烧。
九弟惠、清章、柳镇一行人正严肃而认真地商讨。我却一旁负手而立,冷冷地站在灯光泯灭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