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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眸盯着莫特尔,半响才回道:“她一定是明白了,有时候,胭脂雪里,抵死缠绵,而后陌路;虽然痛的让人不堪,却总是胜过,胜过了日后一个人刻骨相思、一个人背叛初衷。这样的背叛,就像,就像——”
“就像是你茫然间,发现了心头,轻轻擦拭出一个空洞,而且越来越空,越来越痛。孩子,你真像你母亲,一般的决绝坚忍。当时,我也是和你一般的想法,只是叹息,为什么总是抵不过岁月侵袭,竟然叫芳华如诗,也总是被雨打风吹零落成泥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你母亲娇婉的声音轻柔响起,‘你偷听的够了罢?’
“这声音淡薄若一叶连翘,那夏日里草地里最常见的连翘花,淡薄,芳香,却又是那样悠然神伤,在弥漫着月色的夜里。我茫然地抬起头,那谢君生早已经走了,只见你母亲分花拂柳,缓缓向我走来。我当时感到了一阵阵的羞愧,偷听一个女子,尤其还是自己所暗恋许久的女子与情人间的对话,确实是让人不齿。
“正当我左思右想的时候,你母亲早已经走到我的面前,脸上依稀带着泪痕,可还是那么的美丽,像是风暴过后的大海,平静透亮、蓝的明澈,也如五月里盛开的矢车菊花田,清新美丽。我几乎是忘记了呼吸,呆呆地望着她的面容。你别笑话我,那时候我才十九岁,还像个孩子似的。我听到她对我说,‘一个月前,在七夕会上,我们见过面的。’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我心头的亢奋与欣喜,这样绝美的人物,这样脱尘的仙子,竟然能在那么多人的宴席之中,记住了我的容颜。直到今天,我还是倍觉幸福,能让她记住,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像情窦初开的孩子,我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就是萦族的王子莫特尔。向最尊贵的夜月国王妃陛下致礼。’
“‘你喜欢我罢?’她诡异地一笑,脸上泪融香痕未散,眉间那一朵桃花却正自妖纤楚楚,就像海上那些鲛女靡丽无端的歌声,叫人神思恍惚;‘喜欢我,就可以把我带走。你会喜欢我一辈子吧?’
“我想,当时她是伤透了心,所以才会这样。但是,这样情致楚楚的女子,这样伤感无助的低洄,我怎么忍心拒绝,霭姒骊,她美如我们的神祗,是开在我心头的一朵玫瑰、是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叫我欢喜,也叫我忧伤。”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我轻轻地作答,手,已然覆上莫特尔的面,掌心如玉生暖,感触着他脸上的苍老而扎手,粲然一笑,“终于,还有一个人,这般地爱她。多谢。”
我看见他眼中饱含了泪,在褐色的双眸里像是一潭深泉,里面有我的剪影;他低沈着嗓音,接着说下去,“是呵,孩子,我知道你能够明白的。当时我是如此之爱她;即便她叫我即刻就死了,我也毫不犹豫就会听从的。当她轻柔的和我说‘喜欢我,就把我带走吧’,那一刻我真的疯狂了,她点燃了我所有的青年人的激情和欲望,在那天夜里,我没有再回去找元通大师,而是偷偷地携了你母亲返回了京都,随手准备了些财物,天不亮就立即动身离开。那些陪我游学的臣子,我则安排他们继续留在京都,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得了病,正在静养,不能会客。
“接下我来要说的,将会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片段。在赶往昭城的途中,一共历时两个月零五日,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外貌一看就像是个异族人,而你母亲,则又太过美丽。于是我们在离开的第二天就在毗邻京都的宜阳城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打扮成前往昭城寻亲的一对姐弟。穿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脸上抹了泥水,我看上去,还真的就像是个穷苦的乡下青年,而你的母亲,即便蓬头粗服,不饰荆钗,依旧难以掩饰那种与生俱来、楚楚动人的风姿,于是,我们只得租了一辆驴车,让她装作得了重病,医生交代不能见风,故此以面纱罩脸,长日坐在车内。
“就这样大概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始终都没有出什么事情。不过,可以感觉到的是,出入城池的时候,管卡都特别的紧,估计是你父皇发现你母亲的失踪,却又不能昭乎世人,所以只能是秘密地查访与搜索。这也幸好是私下查访,虽然我们难以出城,但只要绕道小路,依旧畅行无阻。不过是多走了点弯路、耽误了点时间,却也不妨事的。
“终于等我们到了昭城,这已经消耗了我们二个月的时间。按我的计划,我们是不必进城的,直接弯到海边,有一个小村庄名叫雨海村的,里面有不少我们萦族的人,我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和你母亲搭乘最早最快最好的一艘船回到倭岛。
“可是在我的影响中,我的母亲,只是去万客寺祈福而已,她离开了二个多月,又再次回到宫廷。”我低声地问,心中却仿佛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是的。你母亲在她的有生之年,都没有踏足倭岛一步。在我们抵达昭城的那一天,她不肯听从我的建议,始终坚持着说,她要去城里买点东西,她说,想在昭城吃最后的一顿饭,从此,她就不再踏足夜月国的土地。在一路上,她非常的随意,无论是粗肴淡菜、棚屋旧楼,她都甘之若素。可快到目的地了,她由为何如此横生枝节?我当时心中隐约觉得不妙,只能反复劝说以后定然带她经常到昭城游玩,可怎么都无法打消她去昭城的念头。最后我妥协了,我实在是无法拒绝她凄凉而渴求的眼神,于是冒险就带了她进城。”
“其实我母亲什么都不想要买,她之所以愿意和你长途跋涉去倭岛,不过是她报复谢君生的手段而已。要知道,当日她出宫到万客寺内,必然是与元通大师说好了的。而元通大师,也一定是我母亲的朋友,她一旦失踪,怀疑的对象就是谢君生,因为最后见到她的人就是谢君生了。而作为父皇最在乎的人,她的失踪,必定要牵涉到不少人。如果不说清楚母亲的下落,只怕整个万客寺所有人都性命不保。而为了保住万客寺这么多人的性命,悲天悯人的元通和尚,最后肯定还是会说出谢君生的名字。自己最心爱的妃子失踪了,而这还牵扯到了朝堂廷臣,你说我父皇会不会恼火?
“呵呵,母亲她一定是想,如果得不到爱人的心,那么就借刀杀人吧。你想想看,为了保住皇室的体面,父皇是肯定不会杀了谢君生以给人口舌的。但是,就算皇帝肯饶过谢君生,自己的妹妹也难以接受姐姐与自己丈夫私通这样惨烈的事实。她一定是深知自己妹妹的性格,事实上,她也成功了。因为我的姨母姚樱好像没过多久就死去了。用这样的办法,报复一个变了心爱上他人的情人,岂不是绝妙?
“但是,她并不打算和你去倭岛,因为她不爱你。所以才会选择一路上迂回而行,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又突然出点岔子,好让自己轻易脱身。这样,回去的时候,她只需要把责任推到你头上,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你截劫了她,还妄图把她带到倭岛上去,而她凭借机智,最后终于逃了出来,有了这样一条理由,我父皇当然就不会为难她了。再解释一下自己不过是偶然在万客寺内与自己妹夫遇见,就小聊了片刻,这于情于理都是说得通的,皇帝即便是错杀了臣子,也不过小事一桩。那么,天大的风云,不也就完了?
“最后,那失去了爱人的谢君生,只需要自己以言语加以安慰,只怕,心终究是会回来的。”我微笑着解答这些问题。可是,如果当时,我要是能看透他眉目里掠过的一丝狡意,或者,我也未必会死?我已经死了四十年了。而那时的我,深深沉浸在母亲的往事中,什么都没有能发现。
“孩子,看来你和你母亲一般的聪明啊。没错,她就是这样设想的。可惜,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我这颗心,是这么深深的深深的爱她。那天风景很好,是海边难有的好风光。好不容易她听从了我的劝告,选择在傍晚入城,那个时刻,太阳刚刚下落;在我眼里,觉得这景象真是万分美丽:整个天空看起来像是一块黄金,而云块呢——它们的美,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它们在我的头上掠过,一忽儿红,一忽儿紫。
“我们找了一家小餐馆,随意点了几个菜肴。她当时穿了一件青如莲花的长袍,虽然没有戴那些炫目的珠宝,然则那种意态纷飞的娴雅,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也偏偏是机缘凑巧,正当我忐忑不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铁骑之声。你母亲早在半路上零零星星的作记号啊,那些大内侍卫或有她的信息,或又失去了她的信息,却不想在昭城找到了她。
“那一场战打得极为激烈,最后,为了怕伤到她,我不得不暂时先离开。因为我异国人的容貌,那些大内侍卫还是略微猜到了我的身份,总算是手下留情;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能抛下了你母亲一个人落荒而逃。出了城,我回首望着远处的昭城,夜色已经上来,玫瑰色的晚霞,慢慢地在城市和云块之间消逝了。
“我只能一个人回了雨海村,然后一个人,搭乘最早最快最好的一艘船回到倭岛。我失去了我的神,我的霭姒骊。
“接下来的事情,启,你就应该知道的很清楚了。我宣称找到了霭姒骊的转世——她就是你的母亲姚心,在我的游说下,全国都号召起来,我们开始进攻夜月国。这一场战打了一年零四个月,正当我们取得了胜利,攻占了昭城的时候,京都传来了消息,说你母亲已经死于大火。我当时觉得心都碎了,于是匆匆撤兵。如果没有你的母亲,穷兵黩武,权势滔天,又能有什么用处?”
“我想,那时候的母亲,一定是终于对谢君生绝望了,所以才”,我缓缓地说,面如静水,心却似烧滚了的沸水,曾经受到过的多少苦痛折辱都如那些汩汩的气泡浮在心上,“她选择了死,作为对抵死缠绵的最后一曲哀歌。”在这位君主的口中,我终于像个孩童,用稚嫩的手,跌跌碰碰,反复地试验,终于拼凑出了母亲的面容,还有,她的忧伤。“明天,您的弟弟莫柯将以君王礼送回。从此,夜月国与萦族将缔结通邦之好。”
“孩子,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请来找我吧,我想,会有这么一天的。”他温柔地望着我,褐色的眼眸里深深的温存,像是在温存地安慰着我的心灵。
我挣出一个笑,心道,当然,当然会有这么一天,总会用得到你的,那些伤害了我、伤害了我母亲的人,一一血债血偿吧。
螳螂捕蝉·私会
临湖小阁内,徐徐清风婉转,五月时间,正是近夏,阁畔纤柳,早自碧绿深深,间或一二蝉鸣,嘶嘶地,惊破午间凉梦。
水精帘下,顿起乌云,层层叠叠的蝉鬓雾鬟,上密密地缀了缨络,金钗半划,恰衬出一脸慵懒。在我在骊山庭呆了十日之后,皇帝携众移驾于此,竟没有别居龙颜阁,就随意歇息在我这碧梨院内,足见荣宠至深;因此我也不免了严妆正服,披正红色的金镶红麝翟衣,裙裾上是长长的金沙流苏,软沙沙地,半拖在地上,随足轻动,便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不由吟哦出口。突然,风动帘起,檐角铁马轻摇,更吹起耳畔窸窣短发,愈显得眉若春山,青蹙婉转。只怕是皇上进来了。
依旧懒在美人榻内,合着目,轻唤,“皇上既然来了,怎地又不进来?”
风送龙涎淡若尘。感觉自己的声音高高悬在这香气之上,仿佛虚无缥缈到无感,益发的听不分明,却又特特地娇媚无端:“是了,这快一月来,皇上可未曾来见我一次呢?臣妾只怕红颜未老恩先断……”
步伐轻柔,恍如梦境。
接着,是软唇轻轻抚过额发,带着淡漠的薄荷清香,熟悉到心跳的芳腻。暮地睁眼,果真是启。“我来,看看你”,他言语轻缓,分明柔情缱绻。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有期,除非相见时。他心中始终有我这么一个人,言念及此,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随即深深回眸望着,两人就这么彼此对望,半响无语,我想是想起了什么,红晕了脸,柔声嗔道,“痴人,我脸上可有什么,竟只顾着望?”
他浅笑声声中,已然半弯折腰,手擎上美人榻,一张脸近在咫尺,但觉暖暖的气息隐然,唇吻已然靠上我的耳廓,我呼吸一窒,有他温柔的语音绵绵,荡入心头,“晚上父皇将于碧波阁为莫特尔皇举办宴会,那时节,你见我离席,便抽空出来吧。在九曲荷莲回廊尽头,有个极小的亭子,你知道的。”
美目如画,定定地望着我的眼,淡若春水清若风,又饱含着深情:“我们私下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