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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姚妃……姚妃不幸因失火过世,这件袍子也已经烧毁。今日,桃花娘子身披的这件孔雀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情实在可疑,现在臣妾既然暂摄六宫诸事,有些事情就必须弄个清楚。不知皇上您意下如何?”
“也罢,或是仿制的,也未可知?依朕看来,桃花娘子刚刚入宫,不知深浅也是有的。朕看这衣服做工虽好,却没有闵族人的手艺。”皇上端坐着,手肘靠着了红漆案台,撑着头,半响缓缓道。
“皇上,无规矩不成方圆呀!再者,也牵涉到妙音女琳琅及内务府,若是不查处出来,宫中以后不就乱了套?再者,这件事也好办,就让臣妾唤内务府几位主管事的公公过来问一声,也就水落石出了。皇上——”那甄贵妃依旧坚持道。
……
一片寂然声中,我忍不住微微抬眼偷窥启的脸色,却见他端着酒杯,也不往口中送,只是停在唇畔,若有所思般;我终究是一口气忍不得,当下心里一横,再不及细想,匆匆于地上一跪,话已然出口:“不必了。原是我前几日偶然自闽翠宫老宫人口中听到这事,心想那‘孔雀翠’文采华然、见之望俗;于是偷偷请了内廷织工为我仿了一件,却万万没有想到避桃花夫人的讳。这件事原是臣妾之错,与内务府无关;与妙音女无关。还请皇上、贵妃娘娘责罚!”
“那为何刚刚妙音女琳琅却说是内务府递呈的?这其中,难道就没有情弊?我看,你们倒是一股脑儿说出来,遮遮掩掩的也没有意思!”见我这么说,那甄妃冷冷道,神色冷峻。
我跪在地上,低头只见琳琅的罗裙匆匆移近,早是在我身畔跪下,“娘娘,奴婢今日却是不小心误踩了桃花娘子的衣裙,迫不得已才另换了一条!这件事,奴婢确实不知道其中原委!还请娘娘明察!”
“这件事,不过是犯了宫中常规,穿了不和体制的衣服罢了!朕难得与你们聚聚,全被搅和了!这是何苦!”皇帝缓缓道,声音中颇有些不耐烦。
“罢了罢了!父皇,今日怎么也是母妃的忌辰,桃花娘子也是深眷皇恩,换了这条裙子出来,不过为了讨父皇一个欢心。即便犯了小错,也还请皇上、贵妃娘娘手下留情,这一次暂借饶了吧!”轻笑一声,启已站立起来,随意拍了拍衣裳,眼中流光不定,洒然自我身畔擦过,经过我的那一瞬,他以微到只能我一人听见的声音说,“恭喜!皇上爱你至深。明晨有人找你,头插点珠金簪;她会告诉你以后要怎么做。”不待我回答,他已自出殿去了。
明日有人来找我?心中一片愕然,却还不及多想,便听甄贵妃强笑着,极有些不自在的道,“也罢,启儿都这么说了,皇上,我看这次也还罢了,别闹得大家夜宴也没兴致了”。话是如此,她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桃花娘子请起。看你娇怯怯的一个人,颇有当年姚妃几分品格儿呢。”说罢,她回身自席上端起海棠杯,轻抿了一口酒,半是讽刺地补上一句,“倒别跪久了,没得叫皇上心痛!”皇上也温言道,“我看这裙子倒极衬你!过来吧,折腾了这半响,可饿了不曾?到朕身边来。”
“父皇,我瞧着这位桃花娘子倒有趣儿。爽利直接——”这太子半响不语,冷冰冰坐在那里,倒像是块顽铁,没想到却是这会子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话,像是要讨那父皇的欢心,却偏说的不伦不类;我心里暗自想,只怕以前传闻都是真的,虽说这位太子是前薛皇后所生,然则天性略差,文采武功一向输给诸位弟弟,幸得外戚郎舅薛贵,出身冠缨华族,一直手掌兵权,他才得以稳坐少海之位;依今日看来,只怕连言谈答对也稍差些,难怪众人虎视眈眈他头上这个太子之衔了。想到此处,我不由轻轻笑起,宛然谢道,“臣妾还要多谢太子殿下的评语呢。”
斜瞧皇上也禁不住微微带笑,我益发流露出笑意。底下那些低位分的妃嫔们,瞧着几位当权主事者都霁颜悦色了,也纷纷私语笑言起来,一时间殿内风送龙涎,菜递三巡,端的是热闹非凡。
倚在皇上身侧,我心中只在琢磨,我多次试探,凡我宫内,共四十五名宫女、三十七名内侍、及七十多名粗使杂役;每一个人我都已经见过,却无人像是内探。真不知,明日来找我的那人会是谁?今日这件事,明明琳琅也参与了,不然青儿又怎会取来这样一条裙子?那琳琅一向与我情同姐妹,她害我又是何意呢?又或者——小环?
正怔忪不定,皇上已将玉杯递自我唇畔,“我为桃叶压惊,且饮了这杯葡萄佳酿?”不复多想,我脸露微笑,就皇上之手,匆匆饮下酒液;复倒了满满一杯酒,脸露微笑,递上,“今日臣妾几犯下大错,多谢皇上宽宏不曾治罪,还请皇上也满饮一杯,就算是臣妾的赔礼罢!”随即附耳,低低叹道,“从来山上鸳鸯,云中翡翠。忧佳相随,风雨无悔。引喻山河,诚指日月。生则同裘,死则同穴。妾无他,惟愿与皇上永不分离而已。”
抬头,看到的是一双深沉的眼眸,流露出无限嗟叹与哀伤,却又是满怀着爱,深深地望着我。我的心里,顿时感到了一阵的羞愧,竟然这样的欺骗一个爱我的人,而内心多少的烦愁、日后甚至有不少诡计将展开,此后我又该如何呢?然则今日的我已经不能直言心中。只能故做娇羞,倚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叹一声,流露出无限的伤感,“皇上——”
那一夜,皇上没有留在芳徜宫,而是携我一同回了乾清宫。他说,要与我永不分离。我望着灯下摇曳那个已然衰老的面孔,昔日坚实的面颊上,肌肤不再熨帖于面部,而是出现了斑驳的斑点,嘴角深深的皱纹,仿佛极言身为帝皇的烦忧。我面对着这样一个已然年华老去的男人,深深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控制、无法言语的悲怆,我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在我年轻的身体、姣好的面容中,找回了以往的爱情;还是,还是挽留住了那再难挽留的青春殇歌?
那一夜,皇上并没有与我共度巫山。只是亲昵地握了我手,在御案前一同写字,写那一首诗——山上鸳鸯,云中翡翠。忧佳相随,风雨无悔。引喻山河,诚指日月。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我知道他是深深地怀念起了那个叫做姚心的女子,想起了他们曾经的过往。在乾清宫的灯影下,那一夜我眼前仿佛出现了漫天的桃花,像流风之回雪,穷妍丽之殊形;而桃花树下的我,虽能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却始终抵挡不过那冷峭的春风,吹出一地心情,宛然落英缤纷,一齐碾为尘土、化作清灰。
那个想与我永不分离的人,为什么如此深情?那个想与我永不分离的人,为什么不是启?夜已深沉,我只是抱住皇帝的腰,拽着他腰间那一条九龙玉带,牢牢拽紧,一动也不动。茫然里我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慰。一声又一声。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谁知道?
第二日清晨,我起的绝早,携了小环回宫。刚过了四月,正是桃花谢了太匆匆的时刻,整个宫城内,时见桃花落英飞舞;一时间,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四月芳菲,想起了两年前在金明池上的往事,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碧桃满树,风日水滨;这是多美的一场邂逅?那两个仿如双生的人儿,正当是青春年少,谁都以为是一对璧人,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那以后的不可触摸的未来,谁又能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境地?所谓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在讥笑于我这样营营碌碌于爱者?
而启,究竟又多爱我?他爱我吗?那些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好比是一场噩梦。然则,今后还会发生些什么?我又将遇到些什么?哪里又是我可以妄自猜测的?就拿目前来说,今日来找我的那个女子,又会是谁?她是怎样一番容貌?她要交代些什么事情、她和启又是什么关系?纷乱中忽又想到,等会一定要好好地盘问小环一回,到底昨日青儿与她在内务府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走了几步,实在忍耐不住,我轻轻招手让小环过来,附耳轻问,“小环,你告诉我,昨日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青儿在内务府到底说了些什么?那内务府的高公公又是怎么一回事?”小环为难地回答,“说实话,我真糊涂了。昨儿那件事情,看样子倒是琳琅也知情的。要不怎么这般凑巧,在那个时候偏偏就踩了小姐你的衣裙?然则,我们去了内务府,也不过就是依着程序,先是跟内务府的总管邓公公打了招呼,接着正打算去找高公公的时候,玉妃李修珏的贴身宫女郑春儿恰好也在——”
“郑春儿?玉妃?”我不由得诧异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优雅的声音响起:“桃花娘子停在这里做什么?大日头里,却小心晒黑了这一身如雪的肌肤呀?”玉妃宛然微笑,自前方姗姗而来。
“臣妾见过玉妃娘娘!”恭敬地向玉妃行礼后,我微转眼眸,却惊见她一色如漆的黑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灵蛇髻,所有装饰一切皆无,只一支点珠金簪斜插在鬓边;珠是东珠,一如拇指般大,光华耀目,在发间微微轻颤。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启的手,都已经伸到了四妃之上。昨日甄贵妃之所以退让一步,难道不是启的功劳?
可见今日的启之权谋,深不可测。只手遮天,他要得不就是这个?
不,他要的,是一人登天,将众人都践踏在泥土间的至高皇权。
我粲然一笑,仔细玩味起这个美丽的女人;轻轻走近对她说,“玉妃,近日听闻您父亲李司空前日因病打算引退,可有这回事没有?我看您身边的丫头里,也就是那郑春儿伶俐些,没事就派她出宫看看也好?”
“桃花娘子快言快语,果然是个妙人!难怪皇上喜欢。刚刚御前高公公出来说,皇上今日朝堂之上就已经加封你父亲为从第二品光禄大夫了。寒族子弟,升迁不易;你父亲自侍郎而为光禄大夫,一日连升三级,可是老话说得好,‘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
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偷笑,启这次找她,也不知道是找对了人还是?这些宫里的女子一向喜欢吃醋,我不过这几个月里得宠些,这位玉妃娘娘就坐不住了?含着浓浓笑意,我正色道,“中原李氏为我夜月国的盛族,然娘娘您一枝却为旁支,听闻也近于寒族了。可知道,李司空当年以一介青衣而拜太常卿,岂非也是姐姐的功劳?”
看她俏脸一板,我随即轻以衣袖遮脸,笑出声来:“可是呢,这四月的天,哪里来这样的太阳?真热。好姐姐,宫里一向说你是最疼人的,我们且到前面的凉亭里歇歇,可好?”装痴撒娇,谁不会?从一入宫,我本就要换上这样一张妖孽的脸。等到了亭上,再细细问昨儿的事,今日的事。
亭名挽芳,建于芳徜宫与碧宛殿之间的一道浅山之上,柳阴路曲,前有清溪;窈窕春木,流莺比邻。我们漫步到亭内坐下,小环等一应都在亭外伺候。
我暂且不理会这位满含着妒意的玉妃,一边轻轻揉着足踝,一边微笑着抱怨,“好久不曾走了,这会子倒真是脚有些痛了,仔细弄破了点皮倒麻烦了!姐姐千万不要见笑,我桃叶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快人快语的!昨儿芳徜宫里您可是见过了的!”
“我那里倒是有上好的玉濑膏,以玉濑髓、玛瑙等物制成,涂后再不留痕的;可以送些与妹妹你。”她也笑眯眯的和我应酬。“可是真的?桃叶在这里先谢过姐姐了!等会儿让那个贴身的丫头小环去取?也罢,这丫头怪笨的,倒是不如姐姐那位春丫头伶俐!”我着重提了郑春儿两次,看来那玉妃也是个聪明人,早已闻弦歌而知雅意,微笑着扶了扶鬓间的珠簪,悠然而笑,一时间风华绝色,让人忘记了她的年纪,而只觉红颜晔而流光,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看着这样的绝色,一时间情不自禁,我话已出口:“窈窕兮幽亭,时见兮美人;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桃叶你不想知道昨日内务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想知道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吗?”她微笑着正色说,“所谓美人,这满宫里谁不是美人?可惜了多少粉黛脂浓,都是在皇上心坎儿外的、皇上心坎儿下的,却也要看怎么能可在皇上的心里,才算作是我们夜月国真真正正的美人儿呢!昔日里除了桃花夫人专宠,是在皇上的心坎儿里,现在,就只有你了。”
“我并——”听她如此说,不由得涨红了面,我低下头来。
“不用多说,你之所以能受宠,那也不过是因为你长相酷似昔日的桃花夫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