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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二娘看得起,以后,二娘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淼淼就是了。”颜淼笑着回答。
“那淼淼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婳贞点了点头,问道。
颜淼眼睛余光瞄到那个坏了的抽屉,再度扬起笑脸,道:
“二娘,是这样的,我来是想说关于那个梳妆镜的事,家里的东西都是配好了,你原先住的那屋给烧了,里面的东西也都烧没了,西厢那边的东西,跟这边的摆设不搭配,三郎最讲究这些,我只好在旧家具里翻了这个出来,想着你急用,就给你送来了,刚刚忙完了前边的事,才想起来,那屉子是坏了一个口的,我立刻就过来给你解释,怕你误会。”
“是这样啊,无妨的。你也有你的难处不是。”婳贞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心里却是对这个颜淼有几分欣赏,她这是典型的先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先捅你一刀,再跟你说声对不起,让你吃那哑巴亏,呕在心里。
不过,她也真该庆幸,是遇到了她柳婳贞,若是个火气大的,这一回两回下来,就算没有当场让她难堪,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寻她一个错处,扇她几巴掌。以她一个下人的身份,便是被扇了巴掌,怕也只能受了,就是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她也讨不了好。这知道的呢,是她颜淼在向少夫人示威,那外头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楼洛书不待见她这个夫人,特意叫个下人来羞辱她呢。
这颜淼这个时候来,一来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二来,怕也是担心她会一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去,叫她吃不了兜着走吧。
“二娘不怪就好,二娘放心,今儿天晚了,我明儿立刻就张罗人去给你买张新的来。到时候还要麻烦红娟姐姐再收拾一遍。”颜淼一边说,一边上前拉住红娟的手,状似歉意的道。
“不麻烦,照顾二娘那是我分内的事,怎么能说麻烦呢,倒是麻烦颜娘子这么一遍又一遍的给我们收拾东西,我才过意不去呢。”红娟皮笑肉不笑的道,那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她就是看不惯这个颜淼,摆什么谱,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
“既然二娘不怪,那我就不打扰二娘梳洗了。正好我前面还有些事要办,这就先走了。”颜淼见目的达到了,也就不想多呆了,虽然这少夫人说的都是好听的话,可是,话里可都是刺呢,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至于那个红娟,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既然淼淼还有事要办,我就不留你了。去吧,别误了事了。”婳贞点了点头道。她也有些不耐烦跟这个颜淼纠缠了,是个有心计的丫头,只是那计谋使起来,实在还算不得高明。
送走了颜淼,婳贞原先被楼河图惹出来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辰,离晚膳也没有多久了,也就打消了去睡一小会的念头,决定到婆婆那里去,跟她说说话,免得落人话柄,说她整天就只知道往外头跑。
到了李氏住的屋子,婳贞将白天在外头买的黄儿和黑儿用小碟子装好,放到小几上,才扶着李氏坐下。
“大家,我今日上街,买了些吃食回来,你来尝尝看。”婳贞将筷子和装着糕点的小碟子推到李氏面前。
“你啊,今天又出去玩了,叫你跟我去账房学管账你不肯,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李氏白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她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黄儿,送进口中。
“恩,是东市市口那家的吧?”李氏咽下口中的黄儿,接过婳贞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道。
“大家吃出来了?”婳贞笑了笑,上回无意间碰到萍翠,见她手里拿了一盘,好奇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叫做黄儿,其实也就是以黄米粉团枣的蒸面馍,萍翠只说,老太太别的不好,就好这个。她回来的时候,路过市口,看见这玩意才想起来,便买来一些,算是讨好老太太用的。
“东市市口那家的味道,我吃了许多年了,还能尝不出味道来,你这孩子,还算有心了。亏得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回来也不知道要给我老太婆带点吃的。”李氏笑说间又夹了一块。
“我那不是前儿听萍翠说起您嘴馋了么,回来那会正好瞧见了,就买了些,这不,刚换了身衣裳,就巴巴给您送来了。”婳贞笑着说。
“哎,这几日,东厢那边忙着收拾烧了的房子,萍翠也没那时间出去给我买。我啊,可想死这东西了,都馋了两天了,今天可算是吃到了。”李氏一脸满足的看着盘子里的黄儿。
“大家,这东西你爱吃归爱吃,这眼瞅着就要进晚膳了,我听说四郎回来了,三郎也在家中,今晚怎么着,您也得留点肚子,跟他们一块吃餐饭不是。”婳贞拦下李氏的第三筷子,这黄儿是面粉类的食物,嘴是饱肚了,她这一筷子又一筷子,等会怕是吃不下饭了。
“也是,吃了两块,我都觉得饱了一半了,听你的,不吃了。我啊,就是禁不住这口啊。”李氏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布巾将嘴擦了擦。
婳贞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问红娟:“什么时辰了?”
红娟答道:“二娘,都申时了,该进晚膳了。”
她俩说话的当会,门外家丁来报:“老夫人,少夫人,晚饭好了,两位少爷差人来请。”
“呵呵,瞧,派人来催了,咱们也走吧。”李氏呵呵一笑,拉着婳贞起身,朝着饭厅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饭厅,果然就看到楼洛书和楼河图都在,两人看见李氏进门,连忙起身过来搀扶李氏进屋坐下。而婳贞则是跟在李氏的身后进屋,寻了自己的位置,待李氏坐下了,方才坐下。
席间气氛倒是还算愉快,楼河图远出归家,一路上见闻颇多,他特意挑了些有意思的说给李氏听,而李氏也听了笑得前俯后仰,泪花连连。而楼洛书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面带笑脸的听着弟弟诉说。
楼河图说道兴致高昂,连喝了两杯酒,才笑嘻嘻的道:“娘,你不知道,那番人非要说那绿珠子是玉做的,欺负我不懂得玉器呢。我瞧着,也就像是个琉璃珠子。当下,就没给他好脸色看,愣是把他赶了出去。那副样子,别提多好笑了。”
婳贞知道他说的是波斯人,而那绿珠子也不是什么琉璃珠,那就是劣质的绿玻璃珠子,她的老师曾经说过,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一个时代,只有强大的胃口,才能消化那么多的外来东西,只有非常自信的文化,才能允许这么大的异化。仅长安,胡人就占长安人口的五分之一。
当时,长安二十万胡人,有大鼻子小眼睛的波斯人,兜售劣质的绿玻璃珠子,却一口咬定是玉做的,有戴斗笠穿肥腿裤子的高丽人,在路边生起冒着黄烟的炉子烤咸鱼干卖,还有面色黝黑的印度人,按照相似疗法的原理出售各种药材等。胡人在长安很受尊重,他们多半都充实商业活动,富可敌国。
而楼河图为了取悦李氏,不但用嘴说,说道份上,还从垫子上爬起来,装模作样的演了起来,笑的李氏直呼受不了。
楼河图说完,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兄长,最后看了看婳贞,兄长就不说了,一向是沉稳的,可饶是如此,他今夜也露出了不少的惊奇的表情,反倒是他这位大嫂,虽然也在笑,可是,似乎对他所说的见闻,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却没有丝毫惊奇的反应,莫非,她去过西域?
第八章 约法三章(一)
楼河图看了眼淡笑不做声的婳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两口,才问道:“嫂子好像对我说的事,不是很感兴趣呢,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了?”
楼洛书和李氏都看向婳贞,还没等婳贞说话,李氏倒是先帮着解释了:“四郎,你嫂子常常出去玩,许是在哪里见过吧。”话说到一半,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了。这街上她也不是没有去过,四郎说的那些可都是一路上的见闻,有些可是连一般的商旅都不知道的事呢,这二娘虽然常常出去玩,可是,再玩也玩不过整个姑苏城。
婳贞见一桌子另外三个人都在看她,脸上笑容僵了僵。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大家,我哪里是不敢兴趣啊,就是今天出门玩了一天,有些乏了。您没瞧着,我坐在这里都快睡着了呢。而且,刚刚好像是喝多了点,头都有些晕了。”
说完,婳贞还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她说头晕到不全是在装,今天下来,中午晚上,她连着喝了三顿酒,怕是有些上头了。
“是么?”楼河图问道,今天他可是见识了他这位大嫂的好精神呢,拿着扁担追着他打的时候,可也没见她少使几分力气。
“可不是么,一早上就忙着搬地方,后来又出去玩了一天,我看,不是有些乏了,怕是累狠了吧,二娘。”李氏闻言,点点头,这一天下来,估计就是体力再好的人,也得乏了,何况,瞧她那红坨坨的脸,刚才怕是喝了不少的酒,该是醉了。
“三郎,你看,二娘都有些醉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就扶二娘回房里歇着吧。”李氏见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别看这二娘平日里素面朝天的,也不甚丰润,可是这喝醉以后倒是有几分看头,瞧那小脸给酒熏得,连她这女人家,都不住想要上去掐一把,她就不信,她儿子就是根木头。她可是盼着他们早日圆房了,给她生个一男半女的,好让她早早的做祖母。
“是,娘。那我们就回房了,四郎,你扶娘回房去歇息吧。”楼洛书闻言,看了看有几分醉意的婳贞,这会天色也确实是不早了,是该休息了。说罢,扶起婳贞,向李氏告退之后,除了饭厅。
婳贞被楼洛书扶着,全身都僵硬着,她是有些醉意,可也还没有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而老太太打的主意,那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而这楼洛书,她真是摸不准他的想法,按说这古人吧,又没有试婚一说,这婚前多半是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关系。能在婚前相处过都算是不错了,那也就还是这唐朝,对女性的约束不那么强,才能有的事呢。
对古人而言,成婚之后洞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多少夫妻是婚后才来培养感情的。而看楼洛书没有拒绝她搬到东厢他的房里住下,显然是对此事认为很合理的。可是,她柳婳贞的身体里住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是黎黎,虽然她不说是那些老学究一般固执保守,可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就将身体交给一个,目前来说,仍然算的上是陌生人的男人。
这一路上过去,必须寻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不然等回到东厢,有那个颜淼在等着服侍,她可就没有机会跟他单独谈了,那这一晚上,可就难办了。
拐过庭院的时候,婳贞挣脱开楼洛书搀扶她的手,走到小亭子里坐下,这小亭子怕是老太太常来的地方,上面还摆放着水壶,只是水壶里的水早就凉了,不过,眼下,她倒是需要一杯冷水来清醒一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看这楼洛书,比了个请的手势。
楼洛书挑了挑眉,她看上去是有话想对他说,选了这么个地方,怕是谈的话题,不想让人知道吧。依言坐下,他倒是也想看看,这柳婳贞到底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况且,四郎回家,他今天很高兴,多喝了些,眼下也有些渴了。
“三郎,我这么叫你,行吧?”婳贞见他坐下,看他盯着自己的水杯,连忙拿了杯子给他也倒了一杯凉水。
“恩。”楼洛书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凉水下肚,驱散了刚刚在屋里的闷气。
“你并不喜欢我吧?”婳贞问道,她虽然跟楼洛书接触没有几次,可是,每一次,她都能感觉到他对她有着淡淡的敌意,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碍着他了,可是,那敌意,却是实在的。
“何以见得?”楼洛书看她。心下只觉得惊讶,他自问做得并不明显,而且,他们至今为止,也就见过几面,她从何得来这样的结论。
“你若不是平时有将对我的不满表现出来,何以,你房里的丫头,今日会弄了张坏了的梳妆柜来给我用?”婳贞笑看着楼洛书。
她虽然不见得喜欢道人是非,可是,据她看来,那颜淼却不是个安分的主,回头,指不定要拿梳妆柜的事说事,等那时候,只怕她就落了被动去了,倒还不如她先发制人。再者,她的的确确觉得,这楼洛书怕是十分不喜欢她,虽然他尽力的掩饰,可平日里多少会有些流露出来,而颜淼身为他的近侍,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她就不信,没有他平日里的表现,颜淼一个下人有胆量这样做。
“什么破梳妆柜?”楼洛书疑惑的看着婳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