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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棋的功夫,余良策小心翼翼地问:“夫人,近来可好?”
徐昭星道:“还行。”
这下,轮到章得之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余良策倒是个知情知趣的,还将她的脾气摸的很准,听她这么说,便知确实是还行。
再一看她的棋技,更加的笃定。
她的棋技如此糟糕,先生还愿意和她下棋,可见是出自真心。
下了半盘,眼看输势已定。
看不过眼的章得之,执了她的黑子,替她下了一子。
她不满道:“你别管我。”
可等到余良策落下了白子,她又忍不住问:“我该怎么走?”
结果……依照先前的规矩,徐昭星愣是有了些醉意。
天渐黑,被虐惨了的余良策却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章得之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一挥手道:“你去前头找明知。”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两个不怎么对付的男孩子一块儿吃一块儿睡,会是怎么样的尴尬场面。而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余良策一喜,也忘了自己和姜高良并不怎么对付的事情,行了礼,转身离去。
余良策一走,徐昭星便换了个坐姿,瘫软在小榻的上面,还道:“你怎么不走?”
这天气热得不行,她想赶紧洗了澡,换上纱衣。还想脱鞋,又不好意思而已。
章得之见她两只脚无意识地动来动去,也不知怎么想的,伸手便脱了她的鞋,道:“想松快松快,脱了鞋就是,反正你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呢!”
话是这么说,可“见”过和“动”过,概念就是不一样的。
徐昭星迅速把脚缩回了裙子下面,又道:“你走吧!”
“我还有事要与你说。”他偏不想走。
“那你快说。”
他偏就不快,执了酒杯道:“我和夫人再饮两杯。”
酒壶一直在冰盘里冰着,慧润过来收拾好了棋盘,又腾手给二人倒酒。
章得之道:“你们下去。”
俩人又不是头一回屏退了众人,说悄悄话。
慧润见夫人不反对,恭了身下去。
待人都走了干净,章得之才道:“夫人,可记得上次与我说的话语?”
徐昭星道:“不是不记得,只是与你说的话太多,不知你想问的是哪一句?”
章得之仰头将杯中之酒饮尽,把玩着酒杯道:“后宫三千佳丽,雨露均沾,守活寡。”
“记得,怎么了?”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后宫三千佳丽或许是夸张了,但一个皇帝有二三十个女人,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他当真做了皇帝,就算他是公狗腰,也不知会不会是日日君,想想他倒是可以日日换女人,可他的那些女人一月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他一次。
当然,她一定不会在那些女人里。
章得之又像那日一样一点她的额头,“你说在你的梦里,每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不能有妾,那皇帝呢?”
徐昭星觉得有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譬如说什么是总统什么是主席什么是元首,再譬如种族问题,还有她那个世界大部分都是一夫一妻制,却仍然有酋长能有几十个妻。
索性道:“是啊,婚姻法面前,人人平等。婚姻里所有的出轨,都是偷情。不过哪里的男人都是那个调调,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章得之简直无语,再点她的额头之时,用了些力。
“你把所有的男人都往坏的想,长此以往,还真难再嫁出去。”
“那便不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章得之一弯眼睛道:“不是说守活寡不愿意!”
他的手向下,捏住了她的下巴,忽然凑近,“星娘……”
徐昭星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想占我便宜?”
大雄想占小叮当的便宜?!
她一心想保他登帝,他却想上她……
按照两人所接受教育的不同,要上,也得是她上他呀!
当然不能相信。
章得之差一点就对着那红润的嘴唇亲了下去,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泄了气。
含蓄惯了的人受不了她把什么事情都说得如此清晰明白,失笑之后,对着他捏起来的下巴,直接咬了一口。
没有和谐美好的唇齿相依,有的只是嚎叫了一声,某人飞了出去。
女人无才便是德,到了章得之这里,他只是希望他看上的女人腿脚无力,这简直就是大德了。
关于看上这件事情,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原先总想将她绑在身边,是觉得她是这一世最大的变数,她是福星。
后来发现,除了她,很多事情也在悄然变化,却仍旧不舍得松开她的原因,便只有男女之情可以解释了。
这世间的男女之情大都这样,舍不得放不下。
他如今也正是这样。
后宫佳丽三千,她若不提,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原他只当女人是摆设,若他真的当了皇帝,要那么多的摆设做什么!
家里的钱多,也不是这样花的。
至于政治联姻,他上一辈子让明知干过,可实际上,他没有死在敌军的手里,而是死于友军。
上一世弄死他的那个“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时,就已经放了出来。
章得之没有想方设法弄死他,反而有意结交,赠了他五十两银子。
不是不恨,而是时机未到而已。
而这一世,他再不会相信所谓的政治联姻,没趣的紧。
实力弱,即使联姻也不会变强。
他只需变得强大,持续强大,像她说过的让所有人只要一想起自己是在打他的主意,就胆战心惊。
章得之坐在书房里,一面揉着心口,一面想事情。
心口被徐昭星踢的有些痛,他知道她并没有用全力,若不然他现在定会没了半条命。
其实说起来,她对自己也并非无情。
就像是无情,持续的撩拨也能撩出来感情。
与此同时,徐昭星正在骂娘。
她持续做着托腮的动作,就是为了遮住下巴上的牙齿印。
就连吃饭的功夫,她也没有放下手。
这要是让人看了去,还有明天印子下不去,她明儿就活剥了章得之的皮。
她暗暗下着决心,倒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靠近之时,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慌个什么劲?
再与此同时,两个原本不对付的男孩子,正准备就寝。
姜家的前院本就不大,统共只有两间书房而已。后院倒是有地方,作为男人肯定不能去。
一个不愿意和爹睡,另一个不愿意和先生住。
于是,尴尬就尴尬吧,也好过被碾压的命运,有的时候将就将就,也是磨练心性。
一个道:“余兄,请。”
另一个道:“姜兄,请。”
“不不,余兄你先请。”
“不不,还是姜兄你先请。”
……
谁也没有注意到天边有一颗,本已不明的星星,一下子成了整个星空里最亮的星星。
登高望远的古济道人对童儿道:“残空,咱们明日启程。”
“咱们去哪儿啊师尊?”
“沿着星路走。”
残空仰脸看着星空,不解地道:“星路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
古济说:“若人人得见,岂不是人人都知星路了。”
凡事,还是讲求缘。
凡缘,则必有因果。
☆、第五十七章
余良策一气儿在姜家住了五天,住的姜高良看见他心里就毛毛的。
无他,余良策在这儿,他就得作陪。他一作陪,就没有时间陪蒋三姑娘。
自打来了这儿,他和她天天见面,哪里会隔上个五天都没见。
余良策的心思就单纯的多了,他就是觉得蒋家的二夫人愿意并且能呆下去的地方,一定不会是坏地方。
再说了,这里还有章先生,真的一点儿都不比太学差。
而现在的太学,甚至现在的长安,不待也罢。
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走。
这么赖皮的话可不好说出口,他又一想,自己可是来找蒋二夫人的,就是要提,也是先和她提。
余良策找了个章先生出门的日子,去后院寻蒋二夫人。
他知道蒋二夫人是个利索人,茶还没有上来,他就表明了来意。
徐昭星一听,琢磨着这有点儿像肉包子打狗。
啊,她就是那狗。
谁拿余良策这个肉包子打她,啊呜一口,肉包子回不去了。
关键是,她本来没打算啃肉包啊!
如今肉包子送到了嘴边,张嘴还是不张嘴,怪纠结的。
还有更重要的,她可是要留下来当反贼的,这不好解释啊。
余良策知她肯定会为难,这毕竟是姜家,而此姜非彼蒋。
他又婉转地表示了,愿意交束脩给章先生,只为能留下来学习。
徐昭星道:“你如今可是议郎!能不能留下来,并非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
余良策也很头疼这件事情,又想着该怎么把她的事情,上报朝廷。
徐昭星索性道:“你再想想,容我也想一想。”
余良策点了头,忽又想起了那天初见她和章先生的情景,无关与风月,却满是诗情画意。
他又道:“良策倒是意外,夫人和先生的关系,竟会如此的好!”
徐昭星笑道:“这可不是多亏了你的好姑夫,还多亏了你好姑父的大哥呢!”
余良策一向看不上蒋威,可蒋恩也算是他的授业恩师,断没有徒弟说师傅不是的道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那时我便想着夫人不会在蒋家呆很久,还想过……”
后头的话他没有说,挺难为情的。作为一个男人,不止想了人家的闺女,还想了人家的财产。但庆幸的是,他也只是想了想,并不曾有不论什么法子都得得到的下三滥的思想。
“良策多大?”徐昭星对这半大的孩子,印象一直不错,往事还提他作甚。
余良策答:“十六。”
瞧瞧,十六岁的孩子都做官了,要放到她上辈子,十六岁的孩子确实能做官,最大能做到班长。
“亲事定下了吗?”
“不曾。”
“这你一走,家里的通房……”
余良策的脸红了,急道:“家里倒是给过几个丫头,可我读的圣贤书也不能读到狗肚子里,像我这般年纪,自然是一心读书的好,是以,家中并没有通房。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像通房这种事儿,还真不好说清。
总不能人家身边伺候着的有丫头,就非说是通房。
徐昭星怪不好意思的,一时也想不起昭娘的记忆里是谁说余良策的身边有美妾成群。
她还想着,这年头,正房的夫人还没有娶进门,谁家也不会先抬妾,所谓的美妾都是通房而已。
敢情,这就是个乌龙。
她道:“哦,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余良策仍旧气愤:“我道夫人怎么会隐隐有些瞧不上我,原来是听了那样的话语。这也不难猜,什么人不想我和…三姑娘……便是什么人造谣生事。”
他这话其实是说到了点子上,徐昭星头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洪氏,虽说这事儿过去不久,却也成了往事,再纠结也没什么意思。
再一个,恐怕如今蒋瑶笙的心里存不下旁的人。而余良策这里,也并不是因为喜欢蒋瑶笙,才动的娶回家的心思。
徐昭星便道:“姻缘未到,你又何须动气。”
余良策道:“我自不会是气夫人,只是气那些无中生有的人,还有……”他也说不好自己在气什么,气那些尔虞我诈的风气,气如今的时局,好像都有。
他拜了又拜道:“夫人,不瞒夫人说,此次我出来寻夫人,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我已经没法在长安呆下去。自从夫人离开长安不久,先帝驾崩,太学便不再开讲。即使我没有身在朝中,也能感觉到朝中的乱局。原我将为朝廷效力当作目标和己任,如今不仅没了那心思,还不知该怎么过下去。我明日便修书一封去长安,夫人说我该怎么回报夫人的事情,我便怎么回报。只是还请夫人,再给我指点一次迷津。”
徐昭星又惊讶了,难不成她来了这儿,就是为了给所有的人当小叮当的?
她思索了一下,该怎么回答。
忽然听见了章得之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明知正在前头找你。”
余良策给他行了礼,又转了身急求:“夫人……”
就听章得之打断了他道:“写给长安的信,你明日到我书房来取。去吧,去寻明知。我叫他写一篇《时策论》给我,你若是闲着无事可做,也写一篇交给我。”
这是让他留下也无妨?不管是不是,先生愿指点他的学问,他便很惊喜,叩了头,出去。
徐昭星近来对章得之的意见很大,一见他来,就让慧润寸步不离。
章得之忍了几日,今日不想再忍下去,等余良策一走,他便道:“送回长安的信该怎么写?我想和夫人商量商量。”
“那就商量吧。”
章得之拉着脸,不发一语。
徐昭星明白,他是想让慧润下去。
她也拉着脸,不发一语。
她不准备妥协,要知道现在她面前站的不是人,而是一只一言不合就咬人的大汪。
汪咬人,她没有掰了他的牙就算网开一面了,才不惯他那些坏毛病。
徐昭星该干啥干啥,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