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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嫣华坐下,宋晚致才抬起眼来看她。
“你想说什么?”赵嫣华道。
周围的人都或远或近的站着,从宋晚致一入昭都,所有人都知道,宋晚致和这位宋夫人似乎不大和谐。
宋晚致微笑道:“小女首先想问,夫人你抢我母亲给我留下的东西干什么?”
赵嫣华顿时脸色一变:“宋晚致!你胡说什么!”
宋晚致声音朗朗:“这马车内拉着的东西,是那藏宝阁里的物品,而我去的时候,夫人家的侍卫可是说您新搬了院子,想要里面的东西。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宋晚致的目光一扫,那些侍卫僵着脸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迅速便展开了议论声。
“真没想到呀,宋夫人竟然抢东西。”
“哎,那可是荣子月将军给她的女儿留下的,真是……”
……
赵嫣华听着周围的那些声音,整张脸瞬间忽然红忽然白,然后,她便高高昂起了头,怒道:“那又如何?你的东西,难道不是宋家的东西?再说了,按着规矩,你可得叫我一声母亲!”
宋晚致微笑反问:“你是我母亲?”
赵嫣华脸色一变。
宋晚致突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令牌,然后“啪”的一声扔在了赵嫣华面前。
“这个令牌上面的‘赵’字,宋夫人可认得?”
赵嫣华昂起头:“我家的令牌怎么会在你这里?宋晚致!你竟然偷我家的东西!”
宋晚致眼底已经含了一丝冷色:“是吗?偷你家的东西?那么你知道,这块令牌是我什么时候得到的吗?”
宋晚致说完,看都不看她,然后直接道:“那是四个月前,你派人杀我的时候留下的!”
“哄——”的一声,人群炸了。
赵嫣华顿时脸色大变,她刚想出口反驳,宋晚致却悄无声息的伸出手,然后轻轻的按在她的肩头,而在按上她肩头的刹那,一根银针已经悄无声息的插入她的筋脉。
赵嫣华顿时瞪大了眼睛。
宋晚致收回了手,然后继续道:“宋夫人,你还想反驳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非我一点武力都没有,又怎么从你的手里逃生?”
“在我入城的时候,你派人在城门口堵我,那可是无数双眼睛看着的,难道,你也要狡辩?”
“你这般心思,如何当得了宋秋心的母亲?!”
……
赵嫣华坐在那里,想要张嘴却反驳不了,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根不知道什么钻入的针给刺中,别说连人了,便是舌头都动不了,整个人都是麻的。
宋晚致继续道:“你害我,辱我,如今又要占我母亲之物,你到底,还有没有脸皮?”
赵嫣华站在那里,只急的眼睛通红,却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人看了,只更加觉得她这个模样是心虚而暴怒,但是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宋晚致再次慢慢开口,看着赵嫣华道:“其实,你这样的人,便是我母亲离世,又怎么配代替她去做什么续弦?”
赵嫣华急的汗都出来了。
但是偏偏,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宋晚致慢慢的道:“既然到了这里,那么便说清楚吧。你在这里,我母亲不安,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将由宋丞相来判定。”
宋晚致说完,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然后交给旁边的侍卫:“将这封信交给宋丞相。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有,将宋夫人送回去。”
那些侍卫被宋晚致下了针,现在还**辣的麻,于是急忙点头,生怕宋晚致待会儿不给他们解药。
于是,赵嫣华便在全身动弹不得情况下被人拖走了。
宋晚致倒是没想到,赵嫣华会这样撞上来,她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赵嫣华身上,就算宋淹不忍心将赵嫣华送上西天,她那根针,看来也得让她的后半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而送给宋淹的那封信上,早就被下了药,无色无味,只要他一沾信纸,那么他,除非大医王出手,否则,便再无好的机会。
想起那位荣子月,宋晚致便忍不住一阵叹息。
这般英雄女子,最终却被落得那般下场,倒是谁都想不到。
不过,她既然借了她女儿的身份,便也算绵薄出点力吧。
而在那边,宋淹正在丞相府里面商量事情,却没料到自己的夫人竟然动也不动的被抬了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将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宋淹便忍不住火冒三丈:“她去惹宋晚致干什么?!只知道惹事!妇人之见!”
那侍卫又将宋晚致的信拿出来,然后递了上去。
宋淹将信打开,然后拿出来一看,越看,一张脸便越黑,然后,又变成了白。
为什么?!
为什么宋晚致会知道?!
这些秘密,他以为早就随着荣子月的死而彻底的掩藏了下去,但是他哪里想到,宋晚致竟然查了出来!
当年,他早就和赵嫣华有了首尾,然而为了向上爬,他将赵嫣华放在老家,然后娶了荣子月。后来,在荣子月怀孕上了战场的时候,他便暗中让去接济荣子月的人马迟了三天,让荣子月尸骨不明,而战场上生下的女儿也找不到。
若非这回孝景帝想要找回荣子月的女儿,他哪里希望这件事再被翻起来,而他,对荣子月确实也有一分愧疚的,但是那一分愧疚,哪里有他的命和前途来的重要?!
而宋晚致信上便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直接杀了赵嫣华和她的女儿宋含袖;第二个,便是让赵嫣华带着宋含袖去平遥苦寒之地生活一辈子,永世不得踏出。如若不应,那么,这件事情将会被重新翻篇,当年事情,便还天下一个公道。
宋淹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
高官厚禄,女人,从来都是垫脚石罢了。
只要秋心地位还在,他的丞相之位,便会稳若泰山。
至于其他人,都可以,舍弃。
第二天的时候,宋淹便上书,然后以“恶毒无良”之名将赵嫣华给休弃,然后以“赎罪”为名让赵嫣华和宋含袖一起前往平遥。
至于后来的事情宋晚致便不再关心,因为,她终将,要迎来了陈国的最后一段时间。
而像赵嫣华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在昭都人的口中谈论几天,因为,更大的一场风即将席卷而来。
如果说,天晟宴是武力者的盛宴,替孝景帝寻找贤才,冬猎的幽谷是陈国皇族的训练,那么,即将而来的盛事,将会掀起更大的风云。
——书院招生。
那是以绝对最为严苛的挑选,挑选出整个陈国未来的天才,然后进入书院。
陈国的书院虽然现在只有天合书院一个撑着,但是其他书院,却也是不差。只是,比不过梁国罢了。
但是对于整个陈国而言,无疑是最为令人兴奋的时刻。
因为,所有人都在期待天才,就像当初期待宋秋心和谢珩一样。
而且,一旦进入书院,便有机会修行更加精纯的武功,然后,朝着强者更进一步。
碧桃花初谢,桃花盛放,一时之间,整座城池,再次沸腾,甚至,远远比天晟宴还要热闹。
宋晚致站在长桥上,看着挤挤攘攘涌来的人群,终于知道,时间快到了。
苏梦忱站在旁边,看着洛河那因为春天到来上涨的河水,曼声道:“春天来了。”
宋晚致看着洛河两岸,碧桃花谢了,而桃花却伸展枝桠,露出一片仿佛烟霞一般的粉,灼灼。
宋晚致转头看向苏梦忱,问道:“孟沉,离开了昭都之后,你回去哪儿?”
苏梦忱看着她,含笑,声音似轻似重:“天涯随行。”
天涯随行。
宋晚致目光一眨,道:“你走遍天涯海角,倒是不知以后你我是否还有相见之机?”
苏梦忱看着她,然后看向洛河河面:“自然是有的。”
宋晚致微微一笑:“他日再见,晚致定当三杯两盏淡酒,为君洗尘。”
苏梦忱只是一笑,却不再说话。
两人便接着往回走去。
书院招生的事情还有几天便要开始,皇家已经发榜了,走在大街上,到处可以看见资质独秀的少年少女,他们眉清目朗,眼底带着灼灼的希望的光芒。
昭都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宋晚致知道,这些都是充满了希望的少年少女,就如当初的她一样,想着总有一日会站在人群的巅峰,然后,享受着所有的仰望。
在整个陈国,除了天合书院外,还有四大书院,这四大书院虽然地位远远不如天合书院,然而对于一些没有信心进入天合书院,而又不想在比试中害得自己筋脉毁掉的少男少女而言,无疑是很好的选择。而且,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非得进入天合书院。
天合书院是正统,他的修行心法是整个陈国最为精纯的不错,但是他培养的却是最为正统的人,或者说是,在万千的学子中,为最顶尖的学子进行绝对的教导,比如当初的宋秋心,在天合书院两年,无疑受到了最好的待遇。但是,当优秀的学子多了以后,那么,必然有些人便会被淘汰,或者,被遗忘。
这个时候,其他的书院便会是首选。
一些不太优秀的学子,如果进入其他书院,那么,说不定会另辟蹊径,有了自己的一条道路。
所以,各个书院之间,竞争也着实热烈。
而在长安大道和朱雀大街上,甚至还派出了书院里面的夫子,开始在重要的地方设置自己的学院地点,一路上寻找那些资质绝佳的少年和少女,然后以各种方法劝说其进入自己的书院。
而作为陈国最有名的天和书院,则根本不会做出这等事情,高傲的扬起了自己的头颅。
因为,他知道,无数的学子来到昭都,为的,就是能够跨入天和书院的大门。
它足够自信。
宋晚致觉得很有趣。
这在她的故国是完全没有过的状态。
昭都是个非常神秘的国家,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人群若论血脉,恐怕当世也只有小夜能够相比。但是,昭都并没有书院,他甚至不会给普通人机会,普通人意味着血脉低下,意味着根本不配进入真正的上层,在那里,所有的超卓大宗师,都只会顺从天意,然后挑选出血脉最为出色的少年和少女,以最为残酷的方法进行训练,而一旦淘汰,那么,便意味着,死无葬身之地。
而那时候,唯独她是个意外。
而后来她才知道,在这场残酷中,她受到了怎样的保护,而当那些所有温情被撕开,那些还对你笑的人瞬间变为狰狞面孔,那又是,如何的可怖。
现在,她甚至是有些羡慕这些少年少女的。
替那些昭国的少年少女们羡慕。
对于他们而言,有些东西,注定,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凋谢。
离三月三还有三天。
宋晚致一个人在街上走,旁边的街上摆着一本本的册子,大多是对天合书院的各位夫子进行介绍的,前来的少男少女们买这个,都是为了想要了解天合书院多一些,在天合书院接下来的招生比试中获得机会。
宋晚致看了看,也买了一本,然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翻开。
她正在看,却发现眼前出现一道阴影,抬起头来,却发现是一个少年,站在旁边,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怎么了?”宋晚致微笑。
那小少年的脸顿时就红了,他结结巴巴的道:“这位姐姐,我想问一下,这本书你不看了之后可不可以借给我看一下?”
宋晚致笑笑,一边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一边笑着问:“想进天合书院?”
那小少年使劲的点了点头。
宋晚致将书递了过去:“会成功的小弟弟。”
那小少年感激的接过来:“谢谢。”
宋晚致看着他的手,那样粗糙的手,大大小小都是伤痕,小小的年纪,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磨难,她看了,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然后道:“将你的手伸过来。”
那十三四岁的少年顿时便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宋晚致想要干嘛,但是他低头看着那册子,还是将自己的手给伸了出来。
宋晚致瞧着他这模样,忍不住好笑然而又暗暗心疼,然后将里面的药膏倒出来给他细细的抹上:“别怕,这是去伤疤的。回去三天差不多就好了。”
宋晚致涂抹了之后,才看着呆愣的小少年,看着他呆愣的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拿着这册子回去看吧。三天后记得来。”
那小少年捏紧了那小册子,然后使劲的点了点头:“谢谢大姐姐。”
宋晚致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而去。
她一转身,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苏梦忱撑着伞站在前方。
苏梦忱向前几步,然后将伞移了过来:“今日的日头有点大。”
宋晚致微微一笑,然后道:“还好。”
说完,她的目光又看向那个拿着册子低头细看的少年,然后就和苏梦忱转身离开了。
而在无数少男少女三天的彻夜不眠之中,三月初三终于正式到来。
天合书院外面的大道上,被黄幔隔开了十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