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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让开。
那个赶车的汉子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高高的扬起马鞭,赶着那马车向前。
马车不华贵,但是,在梁国,华贵的马车很多,这辆马车却是独一无二的。
秋家的马车。
现在的梁国第一家族。
所以,像这样的家族,走在大街上,自然是有骄傲和横行的理由的。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突然间,一个声音,穿过重重的人群,像是旱天雷一般的降临。
那声音很温柔,但是,仿佛冰山积雪,在她的世界里突然降临。
“夫人,小心些。”
——夫人,小心些。
突然间,像是穿过时间的洪流,那人突然站在面前。
那时候她性子跳脱,非要去爬上那百米高的千年古树,那个声音就在下面开口。
——阿晚,小心些,别摔着了。
那时候她为哥哥庆生,便小小的一个拿着勺子在皇宫的厨房里乱捣鼓,那个声音就在旁边开口。
——阿晚,小心些,别烫着了。
阿晚。
阿晚。
阿晚。
如今人世流转,谁还会叫她的名字?!谁还会在她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在旁边提醒,小心些。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然后,她便向发了疯一样向着前方冲去,然而,拨开重重人群,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影。
宋晚致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恍惚了好一会儿,方才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呢?
那个少年,现在还冰冷的躺在那雪山之中,用她的鲜血温养着最后一点生命的气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垂下眼眸,最初的时候,她常常能听见他在喊她,或者在曾经的弥留之际一次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个幻影罢了。
她又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接着,便迈开了脚步。
她回到院子的时候刚好是正午,然而,站在院子外面,她抬起头来,又愣了愣。
因为,从院子外面看,那个本来在院子后面的龙,竟然消失了!
哪怕宋晚致见过无数的东西,但是现在,她依然没有想明白,这是什么。
不仅仅是那条龙,便是今天早晨所见的一切,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从这里看荒芜的东西。
宋晚致推门进入。
进了门,再抬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今早上,难道是梦不成?但是,这间院子里的爬山虎,却也是切切实实的不在了。
小黎一看宋晚致便跑了过来,从宋晚致手里接过东西。
“苏姑娘,大小姐呢?”小黎还是没有办法轻易的改变称呼。
而宋晚致刚想回答,便看见慕容白走了进来,她抬起头来也愣了好半晌,很显然,今早上将她下了一大跳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看了宋晚致一眼,没从宋晚致身上看出多少,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小黎,问道:“今天早上你们起来,有没有看到院子后面有什么东西?”
小黎犹豫的摸了摸脑袋,然后眼睛一亮:“有呀!”
慕容白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听到小黎道:“不过现在肯定没有了吧,飞都飞走了。”
飞,都飞走了?!
慕容白瞪着眼睛看向她。
小黎被唬了一跳,宋晚致微微一笑,然后迈进了院子。
“你说什么,飞走了?!”慕容白吓着。
“是,是呀,不就是几只屋子上的猫头鹰,吗?飞走了,怎么了大小姐?”小黎也吓着了。
慕容白:……
宋晚致进去,将豆腐等东西倒出来,然后大家就着干粮,吃了一顿,接着便坐下来开始商议以后在华城该怎么办。
宋晚致听到他们开始说着一些落日族内部的事情,也不便插嘴和听,于是便转了身子,到了另一间屋子里,然后,开始小小的午睡。
睡了一觉起来,她又盘腿而坐,又开始进行知己和知彼的修炼,然而却发现,再也找不到昨晚的感觉。
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她刚刚收手,托着腮想着的时候,慕容白推门进来,她看着宋晚致,问道:“今晚你忙不忙?”
宋晚致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今晚我并没有事。”
“哦。”慕容白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宋晚致,眼底有着宋晚致看不透的诡异和兴奋,“我今儿上午发现一个好地方,今晚你随我一起去吧。”
看着慕容白那兴奋的样子,宋晚致不由微微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好。”
慕容白反而忍不住了:“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带你去哪儿?”
宋晚致微笑道:“等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慕容白被噎了一下:“对,你说的很对。”
等夜晚降临,慕容白便带着宋晚致走出了院子。
宋晚致走到半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道:“要不我们回去吧,看这个天气似乎要下雨。”
今晚的风是有点大。
但是再大的风也阻止不了慕容白现在激动的心情,她拉着宋晚致的手,然后飞快的往前走。
宋晚致今晚本来想出来熟悉熟悉一下华城的,但是没料到被慕容白拉着几转,便来到了河边。
繁华的灯火倒映在河水里,影影绰绰的暗影里,停着几艘小船,而在小河的对面,却是一排排飞阁流丹。
慕容白站快步走到桥头,然后回头看着宋晚致还站在对面,喊道:“阿晚妹妹!快来呀!”
宋晚致叹息一声,轻声道:“我来了。”
说完也跟了上去。
谁都没有看到,旁边的小舟,突然间,微微一荡。
慕容白见宋晚致走得比较慢,干脆抓着宋晚致的身子往前面飞奔而去。
而当宋晚致被慕容白拉着手站在了那些飞阁正面,才反应过来,慕容白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这姑娘,竟然将她带来了,青楼。
宋晚致无奈的看向慕容白:“白姐姐,你怎么……”
慕容白贼兮兮的道:“怕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我看见一个从这里面出来的,太好看了。”
宋晚致道:“要不白姐姐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慕容白顿时两只眼睛一瞪,然后拉着宋晚致的手将她拽了进去:“你怎么可以不进来,来,跟着我!”
一进去,脂粉气息顿时迎面扑来,一个美妇人走了上来,一看两人,眼里便带了笑意。
大梁不比其他的姑娘,民风向来开放,所以女儿家进青楼的也不再少数。
那美艳妇人问道:“两位姑娘要什么?”
慕容白看了看身边的这姑娘,心里一横:“将你们这里最好的男的给我找来!”
美艳妇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然后道:“两位姑娘这边请。”
慕容白拉着宋晚致的手便往里面走。
今日,一定要让她这个妹妹见见男人的好处!
而在外面,一群人围在一个男子的身边。
“三少爷。”那些人的声音压低。
秦三站在那里,冷冷的勾了勾嘴唇:“看清楚那两个女人的身影了吗?”
“看清楚了。”
秦三道:“待会儿进去,知道该怎么做吧?”
周围的人点了点头。
一进入这地方,便是干净的,也让他们变得不干净!还敢和他对着干,那么今晚,便让她们付出代价!
而宋晚致被慕容白拉着进入,然后便坐在了屋子里。
屋子里布置的十分雅致,甚至还插着一枝凤凰花,旁边点着香,但是这香,宋晚致一闻,便知道含有助兴的作用,她默不作声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粒丸子,然后轻轻的在手中捏碎,然后,便坐下了。
而片刻之后,便有两个少年被带了上来。
那美艳妇人道:“这都是清官儿,吹拉弹唱什么都会,性情温和。”
她瞅着眼前的姑娘,在风月场上做了这么久,自然能看出这些姑娘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一打量眉眼,便将两个一直留在那里的清官儿给推了出来。
这两人一个叫弄月,一个叫抚琴,轻轻柔柔的模样,上来坐在那边询问了些许,便在那里弹琴,宋晚致转头看着慕容白勾了酒壶喝着酒,然后半闭着眼睛听着享受,于是站起来,悄悄的走出了房门。
这座院子建造的也显然与别处不同,在里面,甚至还有单独的庭院,种满了花草,而在暗处,影影绰绰的仿佛有无数的人影。
宋晚致在风雨桥上走。
这架桥显然不是为了真正的遮风雨,而是为了站在高处观赏这里的景致,将两座阁楼相互连在一起。
今日无星无月,桥上并没有人。
宋晚致一个人在上面走。
站在半空的桥上,风便显得更大了,宋晚致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都要被风吹起来,然而迎面而来那一缕缕风,却仿佛要将一切的愁绪给吹散。
站在桥头,此处反倒有别样的宁静。
她闭上眼,不由想起今天上午听到的那个声音。
夫人,小心些。
她这一生,所求已不多,只要在有生之年再听到那个声音一次,便足够了。
风雨桥上的灯笼有细微的光,将少女孤零零的身影映在桥上,丰富也在随风飘荡。
她闭上眼,突然间,听到“哒”的一声。
而后,千万的声音顿时从天上砸了下来。
下雨了。
暗处突然间传来无数的声音,有少女嗔怪的声音,有男子劝慰的声音,还有鸳鸯被打断后骂人的声音,寂静的地方突然间热闹起来,想要将一切碾碎。
宋晚致微微的笑了。
有时候,这才是滋味不是吗?
热闹了一阵,暗处的男男女女全部飞快的往屋内走去,只剩下宋晚致一个人站在那里。
天地间是一片寂寥。
只剩下雨敲下来的声音。
风夹杂着雨声汹涌的袭来,宋晚致站在桥正中,便感觉到了那被风吹着一颗颗落在她身上的雨点。
但是,突然之间,扑在她身上的雨点没有了。
而后,她便听到有雨点落在伞面的声音。
很急。
然而,又仿佛,很温柔。
她的心突然一跳。
而后,睁开了眼。
眼前飘荡着一把伞。
伞很大,很厚,很旧。
她顿时呼吸一滞,然后,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伞柄。
接着,她低头。
无边的雨水下,那人站在雨水中,背负着手,满身布衣湿透,却分毫不见狼狈之态,仿佛这世间最无拘无束的朗月清风。
他抬头,含笑,任凭雨水落在他身上,然后,深深凝望而来。
伞在你手中。
晚致,我在这里,可,看清了?
☆、第七章:晚致,叫我,梦忱(二更)
他站在那里,大雨滂沱,然而眉眼却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可以他眼底深深的凝望,那样深渊似的平静下来却是席卷一切的震撼力量。
他在看她。
宋晚致突然觉得心被一股力量给握住,脑袋似乎又回到了空白。
苏梦忱负手而立。
在他的脚底,一个小小的白色团子也同样战在大雨中,然后,负爪而立,龇开牙齿,笑。
然而,男子在雨中仿佛芝兰玉树,而小团子在雨中,一身洁白的毛被雨水揉成团,然后湿哒哒的裹在身上,实在是,像一只老鼠。
而后,那雨中的男子迈开了脚步。
他向着她走来。
穿过绿地,踏上木梯,一步步的往上。
他走得很慢,然而,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少女的眼,他的眼眸锁住少女,然后,到了桥上。
他每走一步,都仿佛扣在她的心上,而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加快一分,她紧紧的握住伞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站在她面前,隔着十步的距离。
外面是滴滴答答的雨声,一时间风也急,雨也急,然而再急也急不过此刻的心跳。
浑身湿透的男子站在那里,那水渍沿着他的发落下,沿着他的长睫落下,沿着他的衣尾一层层的晕染开。
满身风雨,他于何处来?
小白也跟在后面,然后,抬起自己小小的脑袋看着他们,接着,走到宋晚致面前,“嗷嗷”叫了几声。
宋晚致干涩的挤出一句:“您,您怎么来了?”
灯火明暗,照着那人也不真实。
苏梦忱只是含笑看着她,而后,声音轻轻的叩击:“在下的妻子不见三月零七天,不知姑娘可见过?”
那是苏梦忱的声音,泼洒着,以最轻的语调和最温柔的声音来回肠荡气,一瞬间,外面的风雨好像瞬间就淡了。
吾不见妻,三月余七,一日三秋,思之如狂。
宋晚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从头热到尾,心跳的厉害:“苏,苏相,您,我……”
他,他说什么?
脑袋乱成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他怎么在这里?!他不应该在这里的呀。
像苏梦忱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在这里。
苏梦忱含笑道:“我曾对我的妻子说过一句话,天涯随行,所以,对面的姑娘,你,将我那离开的姑娘藏在了哪儿?”
天涯随行。
那个时候的宋晚致以为是天涯随处行,闲云野鹤,却不知道,那男子千回百转间,却将一切诉尽。
天涯随行。
天涯随君行。
宋晚致一时间愣在那里,在他的话语下简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