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憬遥远的将来。现在与过去、未来互为一体,同时在人的头脑中闪过。
这种例子在 《尤利西斯》的意识流比比皆是,不作具体分析。
此外,乔伊斯在运用意识流时还有许多独到之处,充分显示出自己
的特色。在《尤利西斯》中人物的意识流看上去好象来无影、去无踪,
经常飘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上去,使读者很准确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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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仔细观察起来,这些复杂的运动之中依然存在着规律性,人的意
识活动和潜意识活动无论多么复杂凌乱,他的思想总是有一个或隐或
现、有形无形的中心。这种意识流在复杂运动中表现出经验和意识的规
律性,在它貌似混乱的流动中存在着作者苦心孤诣的安排,这正是乔伊
斯的成功之处和重要特点之一。
在有名的长达四十余页的最后一章中,作者摒弃了标点符号等一系
列传统手法,采用了“内心独白”这一意识流形式,来表现女主人公莫
莉的内心世界:
一刻钟以后在这个早得很的时刻中国人该起身梳他们的发辫
了,很快修女们又该打起早祷的钟声来了,她们倒不会有人打扰她
们的睡眼,除了一二个晚间还做祷告的古怪牧师以外隔壁那个闹钟
鸡一叫就会大闹起来试试看我还睡不睡得着,一二三四五他们创造
出来的象星星一样的花朵象花龙巴街上的糊墙纸要好看得多,他给
我的裙子也是那个样儿的……
透过这一段粘合在一起地、前拉后扯地延伸开来的文字,我们可以
想见女主人公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浮想联翩、不受拘束的神态。她的
思绪有两次下意识的跳跃:一次围绕着时钟,一次围绕着花朵。每一次
较大的跳跃中,又有十分灵敏的小跳跃:一会儿由时光尚早,联想到爱
起早的中国人,心儿飞到遥远的东方;一会儿又近在咫尺,估计修女们
该打早祷钟了。这种变化看上去很凌乱,但仔细品味,还是可以找到一
些潜在的联系的:由修女打钟,想到她们的清冷生活无人打扰,而自己
的睡眼却常常被深夜回家的丈夫所惊扰,可见安眠之不易得;由难以熟
睡又想到隔壁的闹钟鸡,那东西实在令人心烦,由心烦而自艾自叹,数
起了“一、二、三、四、五”,催自己重新入眠。数着数着,潜意识中
忽然迸发出有关花朵的联想。因为机械的数数,使她觉得糊墙纸上的花
朵多得象数不清的星星了,简直是处处皆见,不但龙巴街旧居的糊墙纸
上有,而且丈夫给她买的一条裙子上也有……。这种表面上看似混乱的
梦呓,实际上有它内在的逻辑关系。在这种内在的逻辑关系上,作者把
混乱的意识组合成有秩序的结构。
下面是《尤利西斯》第二章中斯蒂芬给一个迟钝的孩子辅导课程的
情节。他同时又想到了母亲和自己的童年:
“冰球!”
他们哄然散开,侧身穿过凳子,跳过去。很快走光了。杂物房
那边传来冰球棍的声音,冰鞋和人的嘈杂声。
单独留在那里的萨金慢慢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打开来的
抄写本。纠结成团的头发和瘦削的脖子说明他的拖踏。视力很弱的
眼睛透过雾濛濛的眼镜恳求地向上看着。面容愚纯,没有血色,一
滴墨水渍,枣椰子的形状,刚刚弄上的,像蜗牛的痕迹一样潮湿。
他伸出了抄写本,“计算”这个字写在第一行,下面是倾斜的
数字,底下是一个弯曲曲的签名,乱画的圆曲线,一滴墨污。西瑞
尔·萨金:他的名字和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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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赛先生叫我重抄一遍,”他说,“还要请你看,先生。”
斯蒂芬碰着了本子的边。徒然无益。
“你现在明白怎么做了吗?”他问道。
“十一到十五,”萨金回答说。“迪赛先生要我照黑板抄,先
生。”
“你现在会做了吗?”斯蒂芬问道。
“不会,先生。”
丑陋和徒然无益:细瘦的脖子,乱成一团的头发,一点墨水渍,
蜗牛走的路。然而曾经有人爱过他,抱在怀里,搂在心口。要不是
她,世人早已把他踩碎在脚下,被压烂的没有骨头的蜗牛。她曾经
爱过他那像水一样淡薄的血液,来自她自己的血。那是真的吗?生
活中唯一真实的东西吗?他母亲那虚弱的身体,凶狠的柯伦巴纳斯
在神圣的热情中骑在上面。她不存在了:枝条做成的骷髅,颤抖着
在火中焚毁,花梨木的味道,发湿的灰烬。她救了他,没有让别人
的脚把他踩碎,又走了,几乎没有存在过。一个可怜的灵魂到天上
去了:荒野上,在眨眼睛的星星下面,一只狐狸,皮毛里面是食肉
兽的恶臭,带着毫无慈悲的发亮的眼睛在土中刨挖,听着,刨挖泥
土,听说,刨挖,还是刨挖。
站在他旁边,斯蒡芬把问题解决了。他用代数证明,莎士比亚
的鬼魂是哈姆雷特的祖父。萨金透过歪斜的眼镜疑问地注视着他。
冰球棍在杂物房内一片响声:击球的空洞,球场在呼喊。
……
“你现在懂了吗?你自己会做第二题了吗?”
“是的,先生。”
萨金用长而摇晃的笔划抄下了习题。总是等着一字之助,他的
手忠实地移动着那些不稳定的符号,一层淡淡的羞耻颜色在他那阴
暗的皮肤下闪动。母爱:主格和宾格的所有格。用她那淡薄的血液
和酸马奶,她曾经喂养了他,把他的襁褓藏过他人的眼睛。
我像他,这付塌肩膀,毫无体面的样子。我的童年在我面前弯
曲着。离我那样远,不能作一次按手礼的祝福,哪怕是轻轻地。我
的童年是遥远的,他的秘密也很遥远,如同我们的眼睛那样远。秘
密,是静默的,像石头一样坐在我们心头黑色的宫殿之中:秘密厌
倦了他们的暴虐,暴君宁愿被推翻。
题目算完了。
“这很简单,”斯蒂芬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
“是的,先生,谢谢”。萨金回答说。
这段文字描写了斯蒂芬在现实和幻想两个世界中来回游荡,思绪纷
繁芜杂。但是联系上下文,读者就不能看出其中的逻辑联系。斯蒂芬酷
爱文艺,期望通过文艺为自己的民族找到一个尚未创造出来的良心。但
在现实中,他很难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只能以教书糊口,在学校中与学
生厮混,心里充满了挫折感,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益,这与
文中两次出现的“徒然无益”相对应。同时又和迟钝的萨金形成鲜明的
对比,斯蒂芬的“徒劳无益”是一个智慧者的失望,而对萨金的:“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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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无益”是一种过于愚钝而无法教化的自费功夫,斯蒂芬通过在追求上
的“徒劳无益”和在教笨学生上的“徒劳无益”的比较中,感叹自己的
才智遭到荒废。斯蒂芬在幼年时期早已觉察自己对母亲的依恋有情欲成
分,对父亲有负罪感。为了对负罪感作出偿还,在母亲弥留之际,他拒
绝顺从她的宗教要求,使母亲伤心地去世,尔后自己更加感觉到难以弥
补的内疚。这时他从萨金所得到母爱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一个可怜的
灵魂到天上去了”,母亲的灵魂紧紧缠绕着他,使他不能自拔。才智的
荒废、良心的责备和痛苦,渴望有一个真正的父亲,所有的这些构成了
斯蒂芬精神世界的全部,而他的意识流活动也是以此为基础展开的。因
而读者在学这一基本心理后,就不难理解那繁芜的句子。
在这段文字中,斯蒂芬生活在双重环境中,他的肉体和精神发生明
显的分离,虽然他的肉体还在教室中,但是他的精神却在另一个世界中
进行积极的探讨。周围窒息的环境使斯蒂芬感到冷漠无情,他竭力地想
在精神寻找安慰,可是现实环境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使他从身
边的一切勾起痛苦的回忆,陷入烦恼的心境之中。在斯蒂芬 (包括作者
本人)看来,外部的世界仅仅是表面的东西,是无益和徒劳的,具有无
意义和无价值的特征;内心世界是真实的,但又不能在生活实际得到实
现。这种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的严重脱节,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内心的
矛盾和心烦意乱与外部生活的腻烦相互交融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的生
活画面。在《尤利西斯》中,作者把这个复杂的生活画面放在一次普通
的讲课表现出来,还把它限定在一个短暂的时刻。这样一来必然导致过
多的内容与过少的载体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的表现形式就是混乱。但
这种混乱正表明作家对生活理解的复杂化。在作者看来,生活中具体的
某一时刻内发生的事情多种多样,千变万化,并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只
有简单的几件事,因此要表现一个瞬时内的事情不能只采用某种单一的
形式,反之要采用各种复杂变化的形式才能准确地把握生活。而且人的
丰富思想不仅是在一个事件高潮中体现出来,还更加经常地存在于平淡
无奇的日常生活中。在以上两大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作家应该选择多种
表现手法,所以文章虽然显得混乱、庞杂,但它的背后隐藏着高一层的
真实,更具有普遍性和真实感。
“丑陋……曾经有人爱过他……她不存在了。”由萨金的丑陋联想
到他受到过母亲的爱护,再由此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引发出斯蒂芬内心
中的内疚感,揭示他痛苦的感情世界。
“问题解决了。他用代数证明,莎土比亚的鬼魂是哈姆雷特的祖
父。……冰球棍在杂物房内一片响声……”这个自由联想的跨度很大,
斯蒂芬从眼前的代数题目,一下子跳到有关莎士比亚的文学问题,仿佛
是白日做梦,混乱至极。其实,这段文字为第九章中斯蒂芬讨论的问题
相挂勾的。在斯蒂芬看来,文学作品都带有很大的自传性成分,他猜想
《哈姆要特》中的一些情节和人物一定与莎士比亚的现实生活相关,并
想象莎士比亚究竟是哈姆雷特还是他父亲。但这只不过是一种猜想,还
没有得到历史现实的证明,因此斯蒂芬在教萨金用代数证明解决数学题
时,自然而然联想到如何证明自己的猜想这一问题,就在文中突兀产生
这一个句子。接着写斯蒂芬听到孩子们打冰球的声音,又从幻想世界中
跳回到现实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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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象他。这付塌肩膀……我的童年在我面前弯曲着。”斯蒂芬又
从眼前的萨金回想志自己的童年,从现在跳跃到过去,出现了心理时间。
最后又由幻想中回到现实。
这样的描写表现了斯蒂芬混乱的思想世界,但这种混乱中又显得有
条不紊,具有深厚的整体性。是什么力量把混乱的意识组织起来,使它
们形成一种更高的秩序?这就要从细部的结构和较大的上下文中观察整
个叙述的基本结构。在这个片段叙述的中心是描写斯蒂芬为萨金解疑的
经过,这正是现在正发生的事情,其它的描写都是关于这种活动引起的
内心独白和自由联想。作者总是从这种解疑开始讲起,不加说明地滑到
其它事情上,然后又回到解疑的事情上,再重新滑出去。显而易见,“你
现在会做吗?”“你自己会做第二道题了吗?”“题目算完了”,等等,
这一条线索正是整个片段的中心。正是一条中心起着一种组织和粘连的
作用,使那些蔓延出去的联想得到了依附,把复杂的景象结成了一个有
机的整体,这就打破了单线条的叙述结构,形成了复杂的立体结构。这
种抓住中心不断地向外蔓延,又不断回到中心再重新蔓延出去的叙述方
法正是意识流方法的基本格局,是把混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