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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思道:“疑心是有,但绝不会有证据,不然此时你我也不会安然无恙。”见她意有不忿又安抚道:“越是这样咱们越得按兵不动,刘文静这个老狐狸既敢当着秦王的面儿来试探我现在说不定正等着抓我们的把柄,若是此刻乱了章法岂不是正中下怀。”
璃影情绪稍有缓和,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我信手撩过烛光,“是,以后什钵苾若有召唤你尽可不必理会。”暗光撩动映出璃影清艳面容略有忧悒,我淡笑道:“古人计出之高可围魏救赵,我们倒可依样画个葫芦。”
但似乎我的沉着冷静并未令璃影安心,她站在烛火明暗之处,轻声道:“但愿一切尽如人愿,只是……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只怕你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里。”
微风缓缓入室,帘幕翻飞外的净空中星河流动,沐浴着莹暖星光言语仿若梦呓般无痕:“怎么办,我真有些怕了呢。从前比这更糟糕险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却从未这般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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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暖的晨霭透过薄纱帐耀进来,晕在脸上,热雾弥动让人贪恋中愈发慵懒。我轻微伸展了下酸涩的身体,揉揉眼睛呢喃道:“璃影……”迷蒙中仿若有个人影坐在床榻边,我拽着被子翻了个身脑中蓦地机灵乍现,如溺水的鱼扑腾坐了起来。
眼前蓝锦清煦,似吸纳朝霞神彩带着些蛊惑样的迷离。他温润一笑,“醒了?”我此刻尚处于沉睡初醒时的懵懂,于眼前状况毫无头绪,只呆呆傻傻地看着他。李世民给我掖了下被角温和道:“这些日子京中多有风疾,我请了郎中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可好?”
被他眸中桃影如汐的神光耀花了眼,我低下头极温顺地应了声。
璃影在我腕下垫了个红锦小榻,由着眼前这位郎中给我诊脉。说来也怪,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几许人也是生了头遍染霜华的鹤发,伍子胥一夜愁白头是因忧虑吴国前途,但这位郎中自进来便嬉皮笑脸不时和李世民调侃,全然看不出丝毫愁虑的迹象。
他将手指抵在我手腕上片刻,眉宇微蹙似是不甚满意便将我胳膊拽过去拍打了几下,我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璃影见她亦是习惯般地迅疾从囊袖中将短刃□三分。
那郎中眼皮抬也没抬:“小心些别割了手,省得待会儿还得麻烦我给你包扎。”璃影换了副探究的神色去打量,我则凝神瞅着他胜似女子细腻的皮肤和苍白的头发,试探着问:“先生今年贵庚?”
他呵呵一笑,道:“不大,不大,再过一个月就正好七十了。”我心底暗自吃惊,道:“先生果然驻颜有术。”他用闲置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甚为愉悦:“雕虫小技而已,你现在是用不到,等过去个一二十年要是你的秦王喜新厌旧被年轻小姑娘勾去了你大可再来找我。”
李世民脸色骤青,瞪着他恶狠狠道:“看你得病吧。”
郎中向我吐了吐舌头,将手收回去道:“脉象平和,看上去是没什么病……”目光辗转于我和璃影之间片刻,换了副思忖的神色道:“不过倒是有件事得注意注意……”
李世民神色凝重了几分,问:“什么事?”郎中没理他,径直向我问道:“我问你,你自幼生长的地方可是多见女子环绕而男子稀少?”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你身边的女子可是各个貌美如花,才色双绝?”
我又点了点头。
他眉毛一拧,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叹道:“坏了。”
纵然昨天我还会害怕,但实际上这一路走来已经很少有什么能让我怕得了。就算郎中现在说我已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亦不会引起多大恐慌。只是望着李世民那两道好看的剑眉深深蹙起,有浅浅清愁弥绕,仿若绵密的雨点跌碎在湖面,激起道道不明所以的觳纹。即便我不能独占他,但毕竟此刻他的全副心思他的所有哀乐均是因我。人生在世纵得寿终,想要拥有恰好又能拥有的东西并不多,我不应该太贪心。
我所有所思地凝睇,郎中的话在耳边絮絮:“以我方才观察,她总共看了后面这丫头二十三眼,才看了你三眼,虽然我承认你不如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她没理由对你这么不上心呀……”
他陡然将乱绒绒的头凑近到我跟前,以一种他自认为很小但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分桃之症啊?”
我被自己的唾沫噎到了,越想息事宁人咳嗽得越厉害。李世民的神色那叫一个精彩,长袖轻拂片羽无痕地挡住了想要给我递茶的璃影,颇为怜惜地拍了拍我的背,声音冷凌如刃:“那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郎中恍若未觉,丝毫不畏惧即将降临的雷霆震怒,继续侃侃而谈道:“我最近对短袖、分桃这种平常不易察觉的病症多有研究,她多数是基于从小生存环境中女多男少这个现实问题而酿成,再加上锦绣丛中琦年玉貌撩人心绪导致她这个某些观念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成年后又不幸地栽在你这一棵树上,让她错误地以为天下的男人都如你这般面目可憎……”
李世民命宗璞将他连拖带拽地赶了出去,行至中庭传来他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治,让她多接触些男人,特别像我这样英俊又潇洒的男人。让她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你不怎样但还有得是好男人……”
我已经忍不住和璃影笑成一团,用手勾了勾她的下颌,坏笑道:“你笑什么,小美人你不怕我对你意图不轨吗?”
璃影配合地顺手理了理发髻,细声道:“您看看奴家今日梳的发式可好?”
第46章 四十七
乌发柔顺如流云,被银钗涴石挽成精致的髻寰。我顺着垂落的发丝轻碾滑过,觉着一道探究的视线凉凉地扫过来。
我将手微微抬离璃影的头发,低头思索了番总也琢磨不出合适的话,只得低声道:“别这样看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分桃之症,也不是喜欢女人……”这句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但已经没有了改变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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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他的笑声少有的轻快畅然,仿佛回到了十□岁时那个意气盎然的贵胄公子,心绪豁达没有半分烦恼。“是呀,你当然不是……这个隐修自诩华佗在世,也有看错眼的时候。”说完他摆摆手让璃影退下了。
殿宇内焚了百合香,幽幽蜜蜜的清香缭绕在衣纱四周,蕴出温甜的暖意。
我低着头,李世民的话响在耳畔:“道玄很喜欢璃影,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喜欢上的人总不肯轻易放弃。”我微微一笑,心中无甚波澜,抬手为他斟满了茶盏静然道:“少年时总是这样,喜欢上一个人以为就是一辈子,殿下不必担心,等到他再大些多经历些尘事自然就不会再执迷。”许久未闻他言语,只听见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传来,复将茶盏摆在桌上,满满一杯漾着荼沫的清茗,滴水未减。见状,我想了想又说:“淮南王身份显赫,璃影高攀不起,也不会痴心妄想。”若是他还有什么不放心得,我这样说总归会使他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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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除非是璃影亲口和道玄说,不然他不会死心”,他将手覆上了我得,修长的手指慢慢收拢直至将我的手完全扣在手心里。“人生在世,不乏花浓柳绿,能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却是不易。作为过来人看着道玄痴情如许着实有些不忍,若能成全又何必看着他如此痛苦,若我让璃影效法娥皇女英……”
未等他说完已被我打断,我抬眸看着他声音清冷似霰雪:“殿下为淮南王相中了谁?”对于我的反应,他似有些始料未及,但未曾多言只道:“这个人你很熟悉,萧禹大人的千金萧家音,无论是品貌才学还是门第都与道玄很是相配。”
唇角微勾,我说:“殿下凭什么认为璃影会愿意,就算她对淮南王有情,那这情义又有几分足以使她甘居侧室?”
墨色眸中静谧无波,只定定地看着我,“你是这样想得?”
眉眼上翘,逐渐滟出一个明丽恰当的笑容:“我怎样想重要吗?你在乎吗?”
我们之间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失去了色彩,不停地质问彼此却又无法给彼此任何答案。若能给我时间细细思忖绝不会问出那样煽情的问题,但既然已经问了我却也不想收回。
日光移斜,帘影重重如瓣,空中露气凉生。我看似惬意无忧却不放过流转于他脸上的丝毫表情,平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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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良久,眸中黯影突散,清朗笑道:“瑶儿,这又是三十六计中的哪一计,美人计还是苦肉计?”
“唉”,我扶着额头,轻叹道:“被你看出来了,真不该在一个战无不利常胜将军面前班门弄斧。”话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要我拽着他的领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刚才问的问题是真得,我想知道答案,非常想。
显然我的话愉悦了他,笑容益如清风和润,“既然你不赞成这件事,那就此作罢。既然道玄这么有主张,那我们何必要因为他们的事情给自己增添烦恼。”
当庭际,秋日海棠点缀着琼枝,花光日影宜相照。他一袭蓝衣似沐浴在霞光中,将阴影落于我的身上:“整日在王府中是不是有些闷,明日带你出去走走,想去哪里?”
我想了想:“殿下既让我拿主意,那不如就去古玩坊。”他凝着我轻笑道:“怎么,王府里的古玩入不了你的眼?还要到外面去看?”
其实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长安城内廊坊相间,歌台林立,我并不十分熟悉,只是选了个无伤大雅的地方而已。见我在瞪他,李世民忙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便是。”
翌日,辰光灿烂,果是出游的良日。
璃影将随身东西收拾妥当,顺便藏了把短刃在襦袖中,我看了她一会儿:“是否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没抬眼皮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人树敌这么多万一跑出来几个想要他的命,做条被殃及的池鱼不是太冤了吗?”
我深以为然:“你说得太有道理了,真有突发情况咱们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话音刚落,便有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听上去颇为哀怨:“就算夫妻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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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次又不幸将火盆踏翻,但愿炭火烧得不甚旺。璃影神色如常,依旧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没有什么表现。我只有讪讪地回过头,李世民今日换了身寻常衣饰,墨蓝缎子色泽温润而不耀眼,只在袖口处用银丝线刺了几枝疏梅。天风摇曳,阆苑在侧,愈发映衬出华如锦绣的大好年华。
“呃……”,我抚眉作惭愧状,“殿下英明神武常人自然无法匹敌,忆瑶只求不要拖累您,让您被束住手脚施展不得。”
弧线优美的唇轻泯,他眉眼含笑地望着我,道:“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夫人如此贤良淑德。”
我想都没想,张口便没好气地回道:“那是因为你缺少一双欣赏美的眼睛!”此言一出,才发觉似乎有些犯上,有些逾矩,才想着要怎样修补润饰,手心一暖已被他揽入怀中。
温热的气息缭绕在耳畔,有轻微暖意伴着痒痒的感觉,“我不怕被你拖累,你不准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他怀里懵懂地眨了眨眼,安慰似得喃喃道:“你不要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嘛,要知道像你这样家世尊贵,品貌双全的男人也不是到街上随手就能抓个,我好容易碰上了干什么要跑。”
啊!我倒吸一口凉气,耳朵已经被人从背后揪住,想要扳过身来反抗,无奈双手被扣在一起反扭。身后传来他凉凉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言不由衷的时候耳根就会变红。”
我暗叹了口气,对自己深为恨铁不成钢,总是做这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偶尔有侍婢从身边逶迤而过,都是些仪态教养极佳的女子,俯身行礼时只一昧地望着脚尖,丝毫没有对我们目前这个古怪状态表示异议。
我努力地扭着身子,想看看璃影在哪里,正见到她将短刃藏在秀囊中,风驰伶俐目不斜视地越过去。于是乎,我再次萌生了要和璃影习武的想法。
到我像个粽子似得被李世民塞进马车的时候,窗外暮霭散尽,长街上人烟渐浓,沉睡了整夜的帝都慢慢活泛起来。
我往他身边靠了靠,讨好似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