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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一楞,定定地凝眼看他,刚才还流转不息的思绪被这句话定格住了一般。
记忆中,曾经在景仪宫的后园中,也有过这么一句话,只不过那句话,是她对着这少年说的,现在……正好反了……
命运啊,真是一个可笑的恶作剧呢……
归晚笑着摇了摇头,“修文,我不走。”她虽急着出宫,但却不愿冒险,何况这少年到底是敌是友?
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管修文脸上明显现出了痛苦之态,像不能呼吸了一般,重重喘了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了那清透的笑容,带着痴痴的幽然注视着归晚,半天才挤出话来:“为什么?是因为楼澈吗?”
见他直呼楼澈的名讳,归晚一怔,答道:“不是。”
“不是?”因为这个答案而显出了愉快之色,随即思考了一会,管修文脸色又沉下来,“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皇上?”仔细地盯着归晚的脸不放,观察着。
两个月了,他心急如焚,每夜无法安睡,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中,唯一的偏差就是归晚居然到了宫中,他思之心切,见之不得。皇上最近奇怪的举动他听在耳里,看在眼中,急在心底。今日趁着在宫中议事晚了,连夜闯到景仪宫中,见到归晚的一瞬间,就径自下定了决心,带她离开这后宫之中。
不安之情一日日在心中堆积着,像无形的丝线束缚着他,挣脱不了,痛彻心肺,几近煎熬,这大半年来,他每次到相府中见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慰,离开相府,那痛楚和渴望比进相府之时又更强烈了几分,这相府的娇娆,如毒如药,他思之心切,如病膏盲,情之心碎,深入心扉。就这样,时痛时慰,日复日,竟然连这苦楚都感觉不到了,像与身俱来一般,连痛都爱上了。
她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从来没有想过后悔与否,只因为他早已沉沦,在这暗黑的深渊中,唯一的存在就是她的一颦一笑,解他的毒,了他的惑。
可是现在她居然说不走,心痛地无法呼吸了,又亲耳听到她说不是因为楼澈,心头骤轻,一起一落,只为了她只言片语,是什么时候起的呢,他的世界扭曲成这样?
管修文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呈现出一种痛苦和挣扎,脸上明明还笑着的,连明媚的笑里都掺进了惨淡,受他影响,归晚都无法说话了似的,只感到从这少年身上不断弥漫出哀伤的味道,侵蚀着空气和夜色。
管修文递出手,带着痴迷之色,轻轻抚上归晚的脸侧:“是因为……皇上吗?”
惊讶之下,归晚没有避开他的手,脸庞上传来一阵温意,抬眸看向管修文,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看清过他:“修文,你到底怎么了?”忍不住格开他放肆的触摸,归晚凝着脸,冷了三分。
从她嘴里吐出“修文”两个字一向是他心灵的慰籍,可见她显有不悦,他皱起眉,胸口闷闷的,想也不想,去抓住归晚的手腕:“跟我走……离开这里。”把归晚从贵妃椅上拽了下来。
赤足踩在地上,透心的冰凉,归晚大惊之下,想要甩开,可是他抓得极紧,就连转腕都不行,心下有些怒,冷声道:“修文,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管修文置若罔闻地拉着归晚往殿外走,拉扯着来到殿中,直到听到身后人一声痛呼,他才恍过神来似的,停下脚步,倏地转身,眼里流露出痛色:“哪里痛?让我看看。”那形于外的神态,就好象痛的是他,而非归晚一般。
赤足于地上的冷,和他手掌中的炙热成为截然反差,归晚心头也有些乱,想起以往种种,咬牙恨声道:“你到底要干吗?难道害得相府还不够惨吗?”
管修文楞了一楞,迷茫地问道:“你在怪我吗?”
“难道不能怪你吗?你到底在做什么,楼澈再怎么说也是提拔你的恩师,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何必落井下石,骗他进宫,难道官场真的这么好,值得你用仁义之心去换吗?”
这少年怎会变成这样,难道从开始就错了,对他怜悯是错,领他进官场是错,一切都是错吗……错,错,错?
“他是没有地方对不起我,但是他对不起你不是吗?是他和萤妃藕断丝连,他没有好好对你,他不配……不配拥有你,”被提到了心中的痛处,管修文按奈不住,情绪立时激动了起来,“我就晚他一步,就一步而已。是他自己权倾朝野,惹来皇上的忌惮,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你以为是我将他骗进宫吗?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进宫来,又有谁能强迫他,他带走萤妃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居然如此狡猾,宫中天罗地网,他也逃了出去,现下还和端王联手……”
见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情绪极不稳,归晚静下心来,听到这里,不禁打断道:“是你们在宫中布了陷阱,然后让他逃了?”
“是呀……”管修文突然又平静下来,安抚似地露出笑,“想不到他神通至此,在深宫中也逃了出去。不过不要紧……就算现在他和端王联手又如何,端王谋逆之罪已定,想要翻身,简直是妄想,京城之中,皇上早已布下重兵,楼澈再厉害,也不敢此时回来。”
这话听得归晚心中自是一凉,再看管修文,觉得他行事古怪,心思诡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楼澈是你入官场的恩师,端王多处扶持你,你不分青红皂白害他们……”你怎如此可怕这半句没有说出口,归晚看着管修文带着温柔地笑,在月色下既诡异又骇人。
“怎么会是没有理由的呢,端王和我,本就是两相利用,我也不过就在枫山刺杀中用了他的名字而已。至于楼澈,那也只能说是他自找的……归晚,和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归晚,归晚……归晚……”嘴里呢喃着萦绕他心中的名字,少年既快乐又悲伤,手紧紧抓着归晚的手腕。
直到此刻,归晚才隐约明白,枫山之变也许是皇上策谋,但是行动者是这少年才对,而后的种种行动,这少年充当了什么角色就可想而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含在嘴里反复轻唤,归晚完全地怔住了,这少年手段如此狠毒,可是却又偏偏如此深情和清澈,两种极至的矛盾在他身上体现出来,融合一体。今夜如此悲伤,萧萧之感在他身上挥之不去。深沉的凉夜,就连月影都哀伤起来,归晚无法出声,也不知如何开口。
原来如此,引起祸源的原来是自己……归晚逸出苦笑,无措的和管修文相对无语。
管修文早就看不进周身的事物,能和归晚这样独处,心中迷醉不已。痴痴地静立于大殿之中,无尽的寂寞和忧伤。
就在一个两难一个痴迷之时,门口一道小跑之声靠近,刚才拦截管修文的宫女大声喊道:“皇上驾到——”似乎怕殿内人听不到,这声特别的尖锐和响亮,传进殿中,顷刻打破一室的迷然氛围。
管修文被这声一震,回过神来,脸色骤然沉下来,似苦非苦。
而归晚听到宫女这一声,连笑都有些笑不出来了,皇上从没有在这个时候来过景仪宫,今天是怎么了?所有的事都挤在了一起……她抬头看看依然高挂的月亮,心中轻问:月啊月,今夜难道就过不去了吗?黑夜如此漫长……何时才会天明?
囚月(五)
心跳得有些快,归晚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反手抓住管修文,低声道:“还楞着做什么?快躲到偏殿去。”她琢磨着现下德宇公公已经从偏殿离开了,让管修文去偏殿,躲也好,逃也好,总之不能再惹祸上身了。让皇上看到这深宫之中居然会有男子半夜出现,还不知会多出何等祸患。边想着,边推攮着有些呆楞的管修文往殿后去走去。
脑中已经一片混沌,被外力一推之下,才恍过神来,管修文若愁若苦,眸色稍定,望了一眼归晚,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手松开,终还是回过身,毅然往偏殿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隐进偏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归晚把眼移向门口,皇上才刚踏进殿中,隔着月色朦胧,一时倒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直到淡月浅亮拂过他半张脸,这才清楚地映出他似有疲惫的神色,从没有见过他形于色的倦意,归晚倏自一惊,天子何等的骄傲,他就像那龙椅,即使已经有无数的鲜血洒在其上,外表看来,永远是光鲜的,那种被岁月侵蚀过的苍凉是在内的,是给自己品尝的,体现在外的只能是华贵,那是给别人看的。苦也好,甜也好,皇上所表现给众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做戏似的,迷惑众人,还带着目的,许久之后,这成为一种习惯,就像眼前的君王一般,阴晴不定,时怒时喜,到底是做戏呢,还是本性呢?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兴许是那月色凉了,兴许是那人影孤寂,兴许是她善心大起,对着郑锍,归晚头一次仔细地用心去看,而非用眼,突然发现那君王身上多了一种人味,不是虚伪的温和,也非深沉的阴鹜,而像一个普通男子一般,就是这些微的体现,看起来倒似变了个人。
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归晚有些错愕地对上天子温如浅溪的眼波,眸里面好深好沉,还带着些压抑,蕴涵着归晚不敢深究也不敢碰的东西。
远远的就瞥到归晚一个人立于殿中,郑锍微有些惊,近处一看,发现她竟是赤足站着,单衣襦裙,形只单影。这殿中他来过无数回,每次来,都是灯火通明,萤妃色艺双绝,到了这里就像到了温柔乡,华美中总带着虚伪和敷衍,殿就显得小了,今日殿中只有一人,显得特别空旷,却有了另一种味道,她也并没有比萤妃美,为何能给他这种感受呢,带给这殿中某种实在的感觉。心底的某些东西被轻唤而苏醒了,蠢蠢欲动。在他还没发现之时,怜意大起,冲破了那冰似的表层。
“凉夜似霜,怎么站在这里?”
刚才被管修文一搅和,她身躯早已麻木,被郑锍一声提醒,感觉顿时复苏,脚下一片冰冷,身上更是冷飕飕的,倒喘一口凉气,她缩了缩身子,在天子眼皮之下,也不敢贸然回到椅上,勾起笑,答地轻巧:“已近夏日了,不碍事。”
连郑锍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情满溢,徐徐靠近,见归晚透着苍白的面色,没有了平日完美的玲珑,只有那潋滟的自如之态,看得他自是心中一动,低头一看,她赤着足,从不见阳光的双足肌肤不但娇嫩,还带着点婴儿的透明,白玉无暇,莹然堪握,站在冰黑的地面上,更是衬得魅惑。连沾上了尘都是侮辱一般,他屈下身,蹲了下去。
一国之君突然下跪一般在面前矮了半截,归晚吓地忙后退,右脚才微抬,就被郑锍握住,炽热的感觉从足中穿传来,归晚被怔地一动也不敢动。
莹莹玉足在手中,郑锍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冰冷,只注意到大掌正好可以握住一足,契合无比。四顾之下发现没有丝履之类的东西在及手处,他轻叹一声,空下的那只手解开颈间的结,披风松开,他一把扯过,垫到归晚的足下,让她踏在其上,一边轻声解释道:“夜间的地最是凉,袭上身容易病。”
如果说惊吓,今天无疑是第二次了,归晚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把足睬在皇帝的披风上,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冷汗都有些被吓出来了,可是郑锍却强制地把她的足按在了披风上,她听命行事,只怕稍有差错就惹来祸端。正在她忐忑不安之时,郑锍却半蹲着身子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仿佛做了件大事似的。这是归晚第一次看到他几近天真的表情,心中又是一惊,今天到底还有多少个第一次,还有多少的惊吓呢?同时也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深沉的天子居然能有这种时候,天子,说到底,也是普通人啊……这么一想,她心中软了几分,眼神掠过郑锍,扫过他的鼻,他的眉,他的发,停在一处,默不作声。
“怎么了?”郑锍问,突然发现到归晚的不自然。
浅浅如绿波地一笑,归晚轻颦低语:“皇上,你有白发了。”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今夜到底怎么了,连她都失去常态了吗?对方怎么说也是天子,今日再反常,也不可能改变本性,心下有些揣揣不安,只能静默地等候郑锍的反应。
闻言即是一变色,郑锍的眸色沉郁,所思甚深,抿着唇不语。半眯起眼看向归晚,这才想起,她年近双十,容光焕发,真是如花年纪,而他,开春已过三十,虽说进入壮年,可是与她相差十岁有余却是事实。耳听她提到早生华发,心头骤沉,对这个问题竟介意起来。
“你的意思是……朕老了?”郑锍抬着头问道,那不甚确定的表情带着别扭,看得归晚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平日只有他笑着看别人忐忑,此刻终也尝到这滋味了。
郑锍盯着她微露愉色,脸色缓下来,唇线略勾,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