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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1039-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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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子不紧,怎敢带他去同皮市长搓麻将? 想到这一层,他又玩笑道:“贝兄,我话是说明了,这一万块钱是赞助,没有还的啊! ”裴大年忙摆手,说:“朱处长说到哪里去了! ”朱怀镜毕竟怕裴大年这张嘴巴出去乱说,弄得他脸上不好过。于是他便委婉道:“贝兄,我有句话讲了你别多心。方明远这人怎么样,我不想评论,大家心里有数就得了。但皮市长这人,正像你说的,的确不错。所以有些话,我们在外面当讲的讲,不当讲的不讲。说白了,皮市长没其他爱好,就爱忙里偷闲搓两盘麻将。都是人啊! 是人就得讲究个人之常情是不是? 顺口溜说,十亿人民两亿商,还有八亿搓麻将。可皮市长到底身份不同,别人搓麻将没人说,他搓麻将就会有人盯着。我是常年在市长身边工作的,市长的辛苦我是最有体会的。他加班加点为民操劳没有人看见,他搓麻将就有人看见了。当然我俩私下说说没问题。你说呢? ”裴大年的脸早红了,嘿嘿笑着很不自然,口上说着对对。朱怀镜只当没看出他的窘态,有意岔开话题,没事似的扯些别的。裴大年半天才恢复常态,起身告辞。   朱怀镜刚才那番话,虽说是为了堵裴大年的嘴,却也是他的肺腑之慨。在他眼里,皮市长的确是位非常敬业的领导。皮市长快六十岁的人了,一年到头没几天是闲着的,他手头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普通老百姓到了这个年纪,该是好好的安享晚年了。   送走了裴大年,朱怀镜看看手表,四点多钟了。因是周末,他想回处里看看。刚进办公室一会儿,方明远来了,对他说,皮市长明天准备去荆山寺看看,没有别的人,只让司机和他俩陪同。因刚刚听裴大年说了方明远的那些话,朱怀镜心里有些不是味道。但他没有一丝表露,客气地请方明远坐。他猜想是方明远在皮市长面前说话,让他一道去玩玩,到底有些感激。办公室没有别的人,方明远的语调不重不轻,而朱怀镜一听,就知道这事应该机密些。   “怀镜,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说了大致意思,方明远问。   朱怀镜今晚本想同玉琴一道去听音乐会的,现在不知方明远有什么好事,就试探道:“你有什么好的安排? ”方明远说:“是这样的。明天皮市长去荆山寺的话,我俩今晚还得去打个前站。你知道的,那种地方不是一个堂堂市长随便能去的,得注意影响。”“是这样啊,那没有什么说的。这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啊。什么时候走,我等你电话吧。”方明远走了,朱怀镜只得打电话告诉玉琴,说晚上开政府常务会,他得听会。他不能告诉玉琴是去荆山寺,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玉琴呢? 只要是工作上的原因,她从来是开通的,也就没多说什么。只说这是个高档次的音乐会,来的都是些全国一流的艺术家,二百多块钱一张的票,可惜了。朱怀镜就玩笑说,可惜什么? 反正是别人送的票。   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朱怀镜拿出张天奇那篇论文随意翻着。论文他早润色过了,还过得去。他却不想马上就寄给张天奇,免得人家说他不认真帮忙。现在张天奇对他还不错,他也就能帮就帮帮。官场上没有几个朋友不行,他朱怀镜如果没有方明远,只怕现在还不会出头。但裴大年说的话总是鲠在他的心头,他对方明远的感觉又复杂起来。那次皮勇出国,方明远邀他一块去皮市长家吃饭,说让两人各凑五千块钱意思一下。哪知这方明远却是“羊毛出在猪身上”,找裴大年当了冤大头。他自己不掏钱还不说,还倒赚了五千块。天知道方明远当时怎么想起要邀他朱怀镜一道去? 是不是方明远不想把到手的一万块钱全掏出来,要找个人凑齐一万块钱好看些? 现在回忆不起当时的细节了,方明远这小子会不会临时调包,把那一万块钱当作他一个人的人情送了呢? 想到这里,朱怀镜的情绪就坏起来了,没有心思再看张天奇的论文了。他暗自叹道,官场上交朋友,到底还是要小着点儿心啊。   朱怀镜低着头回到家里,妻子香妹和儿子琪琪已回来了。香妹正在做饭,儿子自个儿玩儿。他拍拍儿子的脸,就过去倚着厨房门同香妹说话,望着妻子忙碌。见香妹多准备了几个菜,就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香妹告诉他,今晚喊了四毛吃饭。四毛现在带着二十来个人做事,也很忙的,好久没叫他过来吃饭了。朱怀镜怕太耽搁时间了,晚上还得去荆山,就说:“我晚上还得开政府常务会哩。”香妹回头望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才有个闲? 好吧,反正是自家人,也没弄多少菜,就好了。”朱怀镜问:“也不知四毛做得怎么样? 钱肯定是有赚的。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做表姐的说吧。他现在事实上是在走江湖,要学会打点。俗话说,河里找钱河里用。他个人赚的钱只顾个人用,就做不了长久。我们当然不会要他的,外面他自己看着办吧。”正说着,四毛敲门进来了。四毛穿着件藏青色西装,系着条淡雅的碎花领带。四毛叫声姐夫,就坐了下来,跷着二郎腿一弹一弹地。双手扣在一起,响亮地折着手指节。朱怀镜暗自想这四毛开始学斯文了,还有点酸不溜秋的味道。他同四毛客气一声,仍回厨房门口,想轻声同香妹说说自己的感观。可是他才要叫香妹,却感跳到喉头的是玉琴,吓得脸上发热。香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望他。他便含混着笑笑,敷衍过去了。香妹也笑了一下,说就好了。   吃饭时,朱怀镜问了四毛维修队的事。四毛把酒杯喝得咝咝响,说还做得下,招来的人都是他自己选的,一切听他的。朱怀镜见四毛有些得意,看不顺眼,就说:“你对那些人还是要管严些。乡里人进城,时间长了,就容易忘乎所以。这里是首脑机关,处处都要小心。不要到人家办公室乱窜,不要走到哪里都高声大气。特别是手脚要干净,小偷小摸的事是万万不可发生的。”“是是,我常对他说说哩。”四毛说着就松了下领带,像是身上发热了。   朱怀镜见四毛有些不自在了,他反过来又很关切地问:“这段在忙什么? ”四毛说:“在搞二办公楼到四办公楼那段路,要挖掉重新铺水泥。还有三办公楼后面的花园,要把旧栏杆全拆了换新的;花园中间的小路也要重搞,换成卵石拼集的,就像八一公园的那种。下一步还有大工程,西门那一排围墙要全部打通,改作门面。”“好好,你就好好干吧。”朱怀镜用了一种表扬的口气说。他想四毛说的这些工程,除了改门面,都是翻来覆去年年搞的,就愁钱没地方花似的。也好,事儿越多,四毛赚的也就越多。   吃完饭,朱怀镜刚开始洗脸,方明远电话来了,说车已到楼下了。朱怀镜说声不敢不敢,就放电话下楼。   下楼一看,并没有见到皮市长的车。他正东张西望着,就听得方明远在喊怀镜。原来方明远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身旁停着一辆三菱吉普。朱怀镜过去,看了车牌照,很陌生。方明远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说:“这是皮市长外甥自己的车。”朱怀镜这就明白其中奥妙了。   上了车,方明远说走吧,车就开动了。司机一声不响,只顾开车。方明远介绍这是小田,这位小田司机才回头朝朱怀镜笑笑。朱怀镜心想这小伙子这么小心,也许不是皮市长的外甥吧。   过了荆水大桥,就到城北了。从这里再往荆山寺方向走,车流渐渐稀了。闹市很快过尽,慢慢进入开阔的田垅。朱怀镜忽然发现车窗外面的油菜叶上闪着亮亮的清光,很是动人。原来今天是农历二月十五,月圆之夜啊! 朱怀镜这么想着,似乎眼睛就格外亮堂起来,远远的就望见了荆山的黑影,在清寒的月光下,像幅美丽的木刻。   公路蛇行而上,两旁的路灯发着橘黄色光。沿着这公路,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流,终年不枯。小溪的源头便是荆山寺背后的佛影泉。相传东晋末年盛夏,高僧法慧大师芒鞋破衲,云游到此,见山涯下清泉无声而涌,汇成深潭,再涓涓成溪,心中暗喜。举目四顾,更见乱石峥嵘,荆棘遍地,古木参天,风光绝佳。天色渐暗,法缘大师不忍离去,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倚石枕泉而眠。夜里忽生一梦,只见泉出之处,白光闪闪,状如莲花。法缘大师忙双手合十,闭目念佛。这时,猛然听得有谁在半空中高声诵道:有泉无声,有形无性,四大空苦,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   法缘大师醒来,隐隐记得这么八句偈语,便反复念诵,顿时觉悟。他便在泉边结一草庵,就地修行。从此这无名之泉就叫佛影泉。后来历经一千五百多年,荆山寺香火日盛,出过不少高僧大德。这里便成了南方名刹,善男信女长年朝拜。   现在寺里的住持好像叫做圆真大师,听说还是哪家著名佛学院毕业的,是位高僧。朱怀镜记不清在哪本杂志上看过介绍圆真大师的文章,他好像还是市政协委员。   车只能开到荆山寺下,接着得爬九九八十一级石阶。方明远叫小田在这里等着,便同朱怀镜拾级而上。   “想不到皮市长还有这雅兴? ”朱怀镜问。   方明远小心地望望后背,再笑道:“你看不出来? 皮市长最信这一套了。他是每年都要来几次的,正月里是必来的。今年正月太忙了,就拖到今天。皮市长的老娘八十多岁了,住在女儿家里。她老人家是位受了戒的居士,长年吃斋念佛,总说皮市长能有今天,全搭帮她在菩萨面前保佑得好。今年正月皮市长没有空来荆山寺,老人家亲自来了一趟,替皮市长在菩萨面前请了假。”朱怀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还可以在菩萨面前请假? 新鲜。”方明远也笑着说:“改革开放嘛。”朱方二人吐吐舌头,相视而笑。   石级很陡,中间又没有歇脚的地方,等爬到荆山寺外,两个人都觉得背上汗津津的了。山门紧闭,那幅熟悉的对联在月光下显得空幻而神秘:东晋最初道场南国第一福地朱怀镜说站一会儿吧,气都喘不匀哩。两人就站在寺外小憩。朱怀镜突然像有所悟,说:“要是我真的信佛,我就会专门选今天这样的夜晚来拜佛。你看这氛围,月白风清,万物空灵,心身俱爽。这才叫入静入定,六根清净哩! ”方明远笑笑,不说话。两人站了一会儿,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和尚伸出脑袋,很不耐烦地问:“做什么的? ”方明远说:“我们是圆真师傅的朋友。我姓方。”小和尚望了两人一眼,说:“你们等着吧。”小和尚仍关了门。朱怀镜心里好笑,觉得这和尚并不是想象的那种,见了施主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而是俗眉俗眼,俗腔俗调,那做派同国营商店里的营业员没什么两样。   没多久,听得里面有人训那小和尚:“你真是的,怎么让方处长站在外面呢? ”又听得小和尚低声辩了一句。门开了,一位穿红袈裟的中年和尚伸出双手迎了过来,连说怠慢了。方明远介绍道:“这位是朱处长。这位是圆真大师。”圆真大师忙拱手说了久仰,又同朱怀镜紧紧地握了手。客套完了,圆真大师请二位进山说话。方明远同圆真大师并肩走在前面,朱怀镜走中间,小和尚随后。圆真大师同方明远有说有笑,真像老朋友。圆真时而回头朝朱怀镜笑笑,怕冷落了他。朱怀镜越发觉得有意思了。心想这圆真倒是恭而谨之,彬彬有礼,可哪是出家人的味道? 出家人讲究平等圆融,而这圆真却是太圆通了。   荆山寺是依山而建的,进了山门,迎面是天王殿。殿前的大岩石上建有小亭,亭上“佛影泉”三字清新灵秀,似暗藏禅机。汩汩清泉正从岩底无声而涌,经山门右边暗渠流向寺外。一行人从天王殿左边穿过耳门,拾级而上,就望见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前面是个大坪,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这鼓楼和钟楼早已形同虚设,因那钟和鼓都被作为文物保护起来,荆都人已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荆山寺的晨钟暮鼓了。再爬十来级石阶又上一层,就是法堂殿了。沿山而上,后面依次是达摩亭和毗卢阁。僧寮在最后面的山脚下,灰暗的灯光下可见廊檐下书有“庄严”二字,左边尽头那间大僧房门眉上有“方丈”二字。回头往右边看,僧寮檐下却横了一堵墙,墙中一门如洞,门扉紧闭。那里面住的是尼姑。这荆山寺僧尼同庙。   到了方丈门口,圆真大师侧身站立,礼让朱方二位先进去。里面倒也简单,只是一床一桌,几张椅子,还有大大小小几个木盆。圆真大师很麻利地拿起一块抹布,将椅子抹了一下,请朱方二位坐。小和尚忙取了杯子倒茶。朱怀镜幽默地想,这便是书上常说的让入方丈,看坐看茶吧? 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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