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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曾经有过那种圣徒般坚韧的平凡英雄,但现在的人们却不怎么记得他们了。清末有这么一位乞丐,他乞讨一生,晚年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数千贯铜钱在家乡办起了一所义学,他亲自跪请有学问的进士、举人任教,跪求贫寒人家送子弟上学,当年招收了50多个学生,不受任何学费。
山东巡抚张曜后来闻知他的义行,亲自召见了他,并下令免征义学的各种赋税,另赏银200两,同时奏请光绪帝颁以“乐善好施”匾额,清朝授以“义学正”名号终于认可了他的努力。但他将所得赏赐悉数投入办学事业,前后一共办了三所义学,自己仍然靠乞讨过活,过着简朴得近于低贱的生活。后来贫困中死去。死时依然是个乞丐身份。
这个人就是武训,他只是个小人物。中国的历史上从不缺乏顶天立地的英雄,但却缺乏这种如圣徒般的小人物。他们理应和田横及其五百壮士一道,受到人们的敬意。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如果田横他们当年选择了活下去,他们最终会有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田横吟
有子有子曰田横,远祸避刘循海中。
齐之义者人五百,决然抛家竞相从。
是时刘季坐金殿,惧名服威谋相见。
至则封侯言凿凿,否之天兵必来犯。
为全诸君遂就途,执手相诀泪模糊。
登舟但望眉月小,吞声还顾叶岛孤。
重重行行咸阳近,就中酸楚谁复问?
秦鹿逋亡竖子庭,英雄何堪北面认!
转从二客细叮咛,但将头颅传至京。
诀复诀兮毕复毕,我自凛凛万古生。
言毕挥刀砉然落,竟将眼目撑欲破。
二客含悲敛金函,直入帝闼呈玉座。
当庭四目难凝持,恨不相逢未死时。
向使山东无项羽,纵义博仁复谁及?
诏赐侯爵赏二客,二客茫茫捧函下。
但将主人埋土中,竟从主人死墓外。
噩息一日传海中,斯时翰海降悲风。
五百壮士殷殷拜,遮天巨浪滚滚倾。
田横一死齐无士,愿将此生随君去。
数尽海岛五百人,一并挥刀做一处。
呜呼!千载之下嗟复嗟,伫立无言兮暮云渡。〗
两个命中注定要饿死的人
〔文/钟澈〕
当你飞黄腾达,如日中天之时,当你将高官厚禄稳稳当当地坐在屁股底下,日饮醇酒,夜抱美人之时,突然有个人跑到你面前,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命中注定要在贫病交加中饿死。”那么你会如何反应?必定会雷霆大怒,甚至摘下头上的乌纱帽狠狠地向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砸去,对吧?
但汉朝“文景之治”之时,却先后有两个人遭遇到了上面的事,并且,他们最后也确确实实地饿死了。
第一个是邓通。他原来是个黄头郎,即御船水手,除了行船之外也没有什么才识。后来,因为皇帝的一个梦,使他时来运转,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
汉文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腾空而起,离九宵天不过咫尺,却力量未足,欲上未上,刚巧来了个黄头郎在他足下一推,使他得以上登天界。文帝高兴之时看了这黄头郎一眼,见他衣服下面破了一个洞。
第二天,文帝念念不忘这个梦,便召来所有黄头郎,让他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走过。轮到邓通时见到他正好衣服下面破了一个洞,又“邓”与“登”同音,便认定邓通将是助他登天之人,将他留在身边,作为应梦贤臣。后来邓通又一再升官,直至上大夫。
文帝既宠爱邓通,便召入一个有名相士为邓通看相。相士直言不讳,竟说邓通样貌欠佳,将来难免贫穷,甚且饿死。文帝大怒,说:“欲通致富,有何难处?”变将蜀郡的铜山赏赐给邓通,准他自得铸钱。从此,邓通的富豪甲于天下。
邓通对文帝自然感激得五体投地。后来文帝背上长了一个疮痈,直至溃烂,邓通竟自愿向疮痈中吸出脓血,毫无难色。文帝又令太子吸痈血,使太子狼狈不堪。太子于是恼羞成怒,对邓通怀恨在心。
后来文帝病死,太子即位(即汉景帝),便罗织罪名,将邓通没收财产,逮捕入狱,后邓通虽得出狱,但已两手空空,又捱得一两年,便在贫病中饿死。
邓通的故事充满了戏剧性,而另一个被饿死的人物周亚夫的功业,则是靠自己打下的。
周亚夫是西汉开国名臣周勃的儿子,后来封为河内太守,驻兵细柳以拒匈奴。文帝出巡细柳时见其军纪严明,十分欣赏,便将他升为中尉。后来文帝病危时曾对太子(即后来的景帝)说:“周亚夫缓急可恃,将来如有变乱,可使他掌兵,不必多疑。”
景帝即位刚刚三年,就爆发了“七国之乱”。景帝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便任命周亚夫掌管全国军马。周亚夫指挥得当,仅用三个月便将声势浩大的“七国之乱”平定下去。
但周亚夫在平乱时因顾全大局不救梁国,以致得罪了景帝的弟弟梁王。后又因功高震主,且性格高傲,致为景帝所不容。
景帝为试探亚夫,便设了一计。他请亚夫吃饭,饭桌上只摆一块大肉,却无匙箸。亚夫等了很久,忍不住了,便喝令左右“可取箸来”,左右受景帝所嘱,不予理睬。景帝冷笑着对亚夫说:“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吗?”亚夫一时性起,竟负气而走。
后来亚夫之子恐父亲年老,预备后事时买了甲盾五百具为护丧仪器,结果被告偷买禁物,意图不轨。景帝就将亚夫逮捕入狱。亚夫在狱中又受廷尉讥讽,竟五日不食,气竭而死。
汉初最有名的相士——老妇人许负曾为亚夫相面,说亚夫口旁有直纹入口,必致饿死,至此她的预言全部应验。
邓通与周亚夫尽管情迹相差很大,但都是得宠于文帝,致死于景帝。汉景帝的刻薄寡恩,由此可见一斑。
能为现任皇帝所赏识,却不能结好于皇位继承人,以致后患无穷,在中国历史上有无数这样的人,他们的悲剧一个接一个地上演。
当然,从中得到的更有广泛意义的启示是,人生无常,富贵如浮云,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务必保持一颗平常心。
读了这些故事,我赶快跑去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口旁没有直纹入口,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食古不化的改革家——王莽
〔文/郑骁锋〕
地皇四年秋,新朝都城长安。
皇宫内殿。伏在几上的王莽大叫一声,又从噩梦里惊醒,全身都是冷汗。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实在倦了也只是伏几小寐片刻。
也吃不下东西,每天最多只是就着鳆鱼喝点酒。
空荡荡的殿里一个人也没有。王莽似乎想喊一声,随即又无力地倚在了几上。深陷的眼窝里,死鱼一样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翻倒在面前的酒爵。
这年六月,王莽那“长一丈、大十围”的巨无霸开路,无数“猛兽虎豹犀象以助威武”的百万之师,“前歌后舞”地前去镇压各地起义。原以为这支“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的大军,应该是“所过当灭”,但在昆阳竟然被只有八九千人的绿林军打得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只挣出数千残兵丧魂落魄地逃回洛阳。
绿林军趁势麾军大进,兵锋直指长安。
消息传来,关中大乱。
王莽很清楚自己手里还剩下多少实力。臣下也很清楚,就平日里连倚为肱股的国师刘歆,居然都想劫了王莽去向更始政权投降。
尽管所有的帝王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够永远兴旺,可君临万世注定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梦想。于是也就有一些倒霉的帝王必须面对末路。
穷途的帝王们,表现得也是千姿百态。有与前来弑主的臣下讨价还价,从郡王直降至做个普通老百姓而不得的秦二世;有搂着嫔妃躲到枯井里的陈后主;有对镜自叹“这么一颗好头颅,不知来砍的是谁?”的隋炀帝;有痛惜自己儿女生在帝王家的崇祯……
可除了如晋惠帝之流,因诧异饥民“何不食肉糜”而贻笑千古,明显有些弱智的宝贝外,好象还没有谁象王莽那么荒唐,那么异想天开的——
王莽在绝境中上演的那出闹剧还是一如既往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终于,他召集所有的儒生术士,挑了一个吉利的日子。
那个狂沙大作的清晨,长安南门的吊桥吱吱地放下了。烟尘滚滚,金光闪闪的仪仗慢慢导了出来。
昔日趾高气扬的羽林郎们今天怎么看也有些沮丧。
王莽坐的还是那辆臣民们私下称为“灵车”的,六匹马拉的金瑵羽葆九重华盖登仙车,只是护驾的三百黄巾力士今天“登仙”的吆喝声,实在有些涩哑勉强。
文武百官朝服盛装,依次默默步行,跟在车后排成长长一串。褴褛的长安百姓战战兢兢地伏在大路的两侧,不时悄悄抬一下头,暗暗琢磨着他们的神圣得可笑的主上领着群臣们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南郊。几千儒生们同声吟诵的冗长而沉闷的祷文之后,也不知谁一声令下,所有人齐声大哭。顿时,旷野上哀声震天。
这就是《周礼》及《春秋》都提到的:“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
王莽哭得尤其伤心,时而捶胸顿足,时而伏地叩头,时而仰天大呼:“苍天苍天,既然授命于莽,为什么不殄灭众贼啊?如果我的受命是个错误,那就用雷霆轰诛了我吧,苍天啊!苍天!”他悲恸得几乎窒息过去。
秋风中,六十八岁的王莽哭泣得象个无助的孤儿。尘土、鼻涕和眼泪把崭新的衮袍糟得一塌糊涂。
他实在是觉得委屈极了。
王莽是历史上集昏君暴主和奸臣贼子为一体的代表人物,实在臭得可以。足够与桀、纣那几个老牌标靶称兄道弟。
他之所以能取得这个资格,在两千年来都是为了他的谋篡,——家天下的时代,来自身边的阴谋篡位确实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应该防备的,理应神人共诛。
而王莽的惨败,并不能说是主要因为谋篡:搞王莽那种禅让把戏的,他不是第一个,儒生们津津乐道的尧舜禹之间的政权交替中是否存在阴谋诡计,抱怀疑态度的人代代都有;他也不是最后一个,后代究竟有多少君主导演了这种闹剧,一时也很难统计,但其中包括了唐宋开国之君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甚至可以说,他的代汉过程可以算是成功禅让的典范: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也没有流多少鲜血,简直是顺理成章民心所向。
如果动辄几万几十万人上书请愿歌功颂德,被后人怀疑是王莽自己炮制的话,那么即使是对王莽意见很大,在《汉书》中只给了他“列传”待遇,而且放在最后一篇以示贬斥的班固,也不得不在书中写到:
〖“(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师友归仁。及其居位辅政,成、哀之际,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动见称述。”〗
你如果认为在西汉末年那腐败堕落的环境里,作为当权外戚的王莽篡位前那些礼贤下士廉洁自律是伪装,简朴得让公卿们把堂堂大司马夫人错当成仆妇是矫饰,责令自己儿子为了擅杀个把奴婢而自杀是不择手段的残忍的话,那么王莽为了篡位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整整三十一年,他过的就是这种所谓“虚伪”的生活!
后人有时实在不能把在长安南郊哭得声嘶力竭的新帝王莽,和稳健地操纵着西汉大权的大司马王莽等同起来。好象有一把巨大的利剪,把王莽的声名与事业,喀嚓一声,以他的登基为界拦腰剪成了两半。
正是登基后王莽全力以赴的改制,把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父子夫妇终年耕芸,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马余菽粟,贫者不厌糟糠……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其男口不盈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予九族邻里乡党。”(《汉书·王莽传》)〗
从诏书上,我分明可以感受,对权贵们愤慨之极的王莽,忧郁而又怜悯地俯视着在水深火热里呻吟转侧的贫民。
五均六管,用国家对工商业的统筹统制,限制豪商大贾敲骨吸髓,这一条条森严的诏令,分明可以使我体会,王莽想扫尽天下不平的坚定决心。
近年来在西方,很多历史学家哲学家对王莽充满了好奇。他们惊异地发现,在那个连耶稣都刚开始传教的“洪荒之古代,竟有如此‘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他们甚至恭维王莽是个理想主义者,社会主义者,革命家。(黄仁宇《中国大历史》)
但事实是每个稍通历史的人都知道的,王莽在那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哭天大典之前,就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