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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晓笑着跃到石壁之上,居高临下冷眼旁观着:“我独门点穴的手法,灵隐,你可要出手试试能否破解?否则这些少女必将没命!”
灵隐大师在山下看着他,暗叹一声,转身走到苏蜀身旁,出手极其的快,手指“嗖嗖”几下点在那些少女的身上,顿时一片哭声震天。
灵隐大师竟解开了唐清晓点的穴。
此时,唐清晓神色平静,淡漠道:“你今日救得了一个,明日又能救得了多少?我既下了此决心,除非你破戒杀了我,否则谁都不能阻止我救蜀儿!”
苏蜀在下面急得团团转,挥手朝他喊道:“如意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别说这样毫无意义,就算真的有用,你让我因为自己而附在别人身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你快下来啊!”
唐清晓不理她,只直直地盯着灵隐看。
灵隐大师长叹一声,道:“唐施主有话不妨直说吧。”
闻言,唐清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了脸上的冷若冰霜,他说:“你把真正的办法说出来,我便作罢。”
苏蜀吃了一惊,原来如意是在故意逼灵隐大师说出真正的办法,她刚才几乎以为他是认真的。
灵隐大师叹气更深,一张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说:“我们回寺中再说。”说完便带着那些少女们离开山中,与他们一块回了天池寺。
苏蜀偷偷问唐清晓:“原来你刚才是装的啊?”
唐清晓微微笑道:“若是灵隐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假戏真做,我也无妨。”
她心中一骇。这人虽为了自己弃恶从善,但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却始终不曾消去过。
后来灵隐大师还是一直打哈哈,不明说,也不拒绝,明显是想拖着唐清晓,不想他再做出那些恐怖的事。
唐清晓也不说什么,只是手里握着他那支碧玉箫不停地绕啊绕,笑容极富深意,苏蜀在旁都看得心惊肉跳。
灵隐大师整日愁眉深锁,仿佛他比唐清晓更紧张似的。
直至有一日清晨,苏蜀的整个身体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唐清晓彻底崩溃了,手持碧玉箫就要冲下山去,灵隐大师拦住他,被他像拼命一样地狠狠一掌拍飞,口吐鲜血。
灵隐大师不顾伤重,与唐清晓真动起了手,两大绝顶高手在寺中大殿上过招,大殿之上如风卷残云一般,一片狼藉。
此时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佛像脚下,红衣似火,那俊美的少年叹息道:“你们别打了,我已经来了。”
灵隐大师浑身一僵,缓缓收了双掌,似悲似苦:“你终究还是来了。”
少年微微笑了笑,道:“是啊,反正我活着也像个鬼,又没有人爱我,不如做件好事,成全他们,也免得你这座天池寺被人家毁成了废墟,也算积了大功德了。”
唐清晓疑虑地紧盯着那红衣少年,冷冷道:“你是何人?”
“我?”少年笑了起来,“你们夫妻都问过同样的话。我就是逸秀山庄的庄主,名修逸啊!”
唐清晓目光一闪,显然很是吃惊。
外人谁都道名修逸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成熟男子,谁会想到他竟会是俊美少年!
他在十七岁那年中了蛊毒,命悬一线之间,是苗疆圣女赛雪用蛊又将他救了回来,只不过从那天起,他体内就养着一只岁蛊,食人岁月,养蛊人永葆青春,却也变成了半人半鬼,阴阳不定,入夜后狂性大发,食蛙而存。
而体内养有岁蛊的人,同时也是别人眼中的重生药,只要他心甘情愿为对方死,灵魂飞散之际,体内的岁蛊同时分崩离析,化成的飞烟能令鬼魂复生。
这个传说连赛雪都不知道,只有神仙才能使其生效,正所谓神仙法也。
名修逸常年修佛,与佛有缘,本来可以涅盘重生的,可他对苏蜀动了心,便离佛渐远,如今甚至为了救苏蜀,甘心牺牲自己,灵隐大师惋惜不已。
唐清晓却说:“他名修逸是命,我蜀儿也是命,为何就他值钱,我蜀儿魂飞魄散就不值钱?不过是因为你们佛门中人就尊贵了些吗?可笑!人天生为情而生,如今为情而死也是死得其所,若是我的命能救回蜀儿,我也同样如此!”
灵隐大师叹息,仿如遭当头棒喝。
名修逸却抚掌称好,与唐清晓极为志趣相投,仿佛不觉得自己是去死,而不过是开开心心去赴宴一般。
如今却仍缺了一样,便是神仙。
上哪儿去找神仙?
神仙又不是如佛像般就站在那儿,等着你来找。神仙是缥缈无踪的,哪儿是那么容易想找就能找到的。
可苏蜀就有一个当神仙的阿爹。
如今地府的文判大人,苏念,来凡间历劫时苏蜀的爹。
唐清晓在苏蜀剩下的那颗头颅面前,举起那具古琴狠狠砸成了粉碎,在苏蜀即将魂飞魄散之际,苏念果然出现了。
他用法术定住了苏蜀的时间,怒瞪着唐清晓:“你想让她魂飞魄散吗?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唐清晓注视着他,然后慢慢弯下双膝,竟低头跪在了他的面前。
名修逸也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苏念眯起了眼睛,黑色云雾在他身后缭绕不散。
名修逸消失了。
苏蜀却没有回来。
唐清晓失魂落魄地望着那幅又有了人在里面的画像,耳边是苏念离去前的声音:“蜀儿的魂魄就在这画中,你若能等,便等下去吧。也许三年,五年,或者是十年,她总会回来的。”
“滴答”一声,眼泪不自觉滴在了画像之上,画中的红衣少女仿佛置身水中一般,微微一漾,没多久那滴眼泪就消失不见了,而画中人依然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他伸手轻抚着画中的少女,笑中带泪,轻声说:“我能带着藏有你的琴等你,自然也能带着藏有你的画,等你。无论多久,蜀儿,别忘了回家。”
长心和曲墨站在他身后,目光含泪。
自那以后,唐清晓便带着那幅画像上了长白山上,终年积雪的山顶,有一个人一直在痴痴地等着。
有上雪山采灵芝的人见过那个人,说长得妖美无比,似魅惑的雪妖,身边只带着一卷画像,画中人红衣翩翩,清丽脱俗。
雪妖笑着说,那是他的妻子,他在等她回来。
长白山上自此添了一则美丽动人的传说。
春去秋来,夏至冬往,来回已四次。
而无论四季变化,雪山上始终不变,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唐清晓坐在雪山顶峰,漫天的雪花飘洒在他发上,眉毛上,厚厚的裘衣上,他一动不动,渐渐的,仿佛被凝成了一个雪人。
他身边的画卷却始终紧紧握在手中,任风雪刮过,画卷依然没有被掩盖。忽然。那画卷微微闪起一道红光,风吹了过来,吹开了覆在他身上的那层厚厚白雪,露出那张绝美无双的容颜。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慢慢睁开了那双蕴含光芒的眼眸。
风又吹了过来,吹得他手中的画卷飞到半空之中,他目光一闪,如鹰般敏捷的身姿飞跃而起,凌空接住了那幅画卷。
画卷被风吹得展了开来,漫天的雪花纷纷洒落在上面,完全遮住了画像上的人,很快又是一阵风吹散了雪花,唐清晓手一勾,将画卷重新握在了手中,心中一震,画中人早已消失不见!
他的心跳四年来头一次加快,嘴唇微抖,缓缓转过身去,看见一名面容清丽的红衣女子亭亭玉立在自己的眼前,充满了生机,声音清脆,她说:“如意,带我回家。”
唐清晓眼中含着泪水,说不出话来。
雪还在不停地飘,茫茫天地之间,相拥的二人是这雪山上最美的风景。
官道之上,唐清晓与苏蜀二人同骑一马,快马加鞭,往前奔驰而去,身后是一黑一白两个男子骑着马尾随着,如影随形。
苏蜀的笑声随风飞扬:“如意,那天我看到名修逸了,他站在天上的七彩云端之间,一身华服,俊得惊人!我敢肯定,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幻境!”
唐清晓挑眉,不悦地搂紧她,又是用力地一抽马鞭,骏马疾驰,他懒懒道:“是真是假也好,都与你无关,你只需想着你的夫君我便是了。”
苏蜀轻笑,依在他怀中:“如意,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我们去云南,我带你去见一对世间最神奇的夫妇!”唐清晓的声音仿佛一直传入了云端,久久萦绕不去。
院子里,凉风习习,一人一魂肩靠着肩坐在树底下吃着面条。
苏蜀看着碗里的面,面色似悲似喜:“原来已是五月。还记得吗?去年的今日,你陪我一起庆贺十七岁的生辰,可原来,我连十七岁都没有过完……”
唐清晓沉默了片刻,才笑起来道:“难怪我今日会想要下厨煮面,原来是为了给我的小鼠儿庆贺生辰!来,没有酒,我们就以面干一碗吧,庆贺蜀儿你十八岁生辰,永永远远都这么快乐!”
他抓着她的手,两个碗轻轻碰了一下,发出瓷器相撞的动人声音,她抬起头,望着他温柔的笑容,一切还迷迷糊糊的像在发梦,心里微酸,她轻声说着:“如意,你这样算隐退江湖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你不喜欢吗?”
“不是。”她眼中带泪,轻轻靠上去吻了吻他的唇,道,“我很喜欢。”
司靖天和白玉堂都曾问过她,日后有何打算。苏蜀嘴里说着顺其自然,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早晚是会烟消云散的,一个魂魄如何能在人世间逗留太久?
唐清晓能没想过这一点吗?他却笑着安慰她:“人活着迟早也是要死的,有何差别?你我两个,不过是前后脚的事,你在前面走慢点等等我,我很快就能追上了。”
她心里微酸,低声道:“一个鬼魂死了便是彻底的消失,人若死了,还会重新投胎,如意,我怕我等不到你了。将来你若投胎了,记得要喝碗孟婆汤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这样才好重新开始。”
闻言,他只笑眯眯地搂紧了她,有些无赖道:“那我索性不下地狱,就喝不到孟婆汤,也投不了胎。学你一样在人间四处游荡,直至烟消云散,这样我最后一定能找到你去的地方,然后找到你!”
她感动得直哭,却又着急万分:“你傻吗?烟消云散就什么都没有了,哪还会有你我,哪还会有来生?”
他淡淡地笑了:“没有你,要来生有何意义?何况你又没烟消云散过,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什么都没了?我唐清晓的准则,就是不撞南墙不死心,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苏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刚想反驳就被他一把抱下了床,高声笑道:“快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四海游玩去!首先,去江南看一看那老头子过得是不是比我还快活!”
苏蜀带着古琴,跟在唐清晓身边离开了东京城。
这一次,她身边始终有他。
江南。
苏蜀终于再见到了唐萧然,彼时,老爷子正在温柔水乡的苏州过着快活似神仙的日子,滋润得竟重焕了青春,白发变乌,面色比少年人都要红润。他望着苏蜀大笑:“丫头,告诉老头子,你到底是人是仙?怎么永远超乎我的意料之外?”
苏蜀羞愧得无言以对,对唐萧然仍是有一丝的惧怕敬畏,而唐清晓眼见自己妻子被人欺负得说不出话来,上前一把搂住她,毫不客气地对唐萧然说:“是人是仙都比你这丢下亲生儿子自个儿跑来享福的老头子强!怎么样?当个满身铜臭的土财主比当什么教主要来得爽吧?”
唐萧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冷笑道:“若不是你这好儿子把自个儿的地盘都给卖了,我至于如此?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找我这土财主要银子花!”
唐清晓不屑道:“我从不带那些脏东西在身上,自会有人给我付账。”
隐身在暗处的长心和曲墨满脸的黑线,额角流下两滴冷汗,其实他们也得找老爷子拿银两,才能跟在后面给公子付账。
唐萧然笑而不语,脸色虽黑,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他那个因为失去了苏蜀而变得不阴不阳的傻儿子又活回来了!
唐清晓微微勾着唇角,搂着苏蜀坐在那梨花木做的椅子上,极自然地接过美丽侍女奉上的茶水点心,另一名身段妩媚的侍女站在他身后,想要为他揉肩捶背,被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吓得不敢动弹,小脸都白了。
唐萧然也坐下,见此哈哈笑道:“小婵你莫要乱动心思,我这儿子今时不同往日了,眼中只有一个小鼠丫头,其他的莺莺燕燕他是看都不看一眼,连你也不会例外!”
那小婵羞得低下了头,眼里却明显闪过一丝失望。
苏蜀扭头望着唐清晓猛笑,他朝她挑了挑眉,不以为耻,反以为豪。
唐萧然看在眼中,既欢喜,又疑惑。
是夜,唐清晓与苏蜀留在唐府里住下。
苏州园林式的建造风格极得唐